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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像是她曾陪伴過他很長一段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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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上字跡潦草。

  寫信之人,大約是在緊急狀態下寫出來的。

  夜雨連綿,山風呼嘯。

  隨著游廊燈籠一盞盞被打濕吹滅,黑暗猶如鬼怪,逐漸侵蝕到每個角落,就連遠處嘈雜的宴會聲都變得隱隱綽綽,令人更加不安。

  “蕭家哥哥,不如咱們明日叫上南小五,暫且離開劍閣?我師父雖然混不吝,但對我還是相當仗義的。他說有事,定然就會有事。”

  蕭弈不語。

  濺進游廊的雨水打濕了他的袍裾,暈染開一片深色。

  良久,他拿過姜歲寒的紙傘,“我去一趟覺苑寺。你好好待在江家,務必照看好寧晚舟和南寶珠,不許他們出門招惹是非。”

  姜歲寒凝重地點點頭。

  他目送蕭弈離去,正要轉身回屋,卻撞上了寧晚舟。

  他急忙撫了撫胸口,倒退幾步,罵道:“來了也不出聲,你是不是想嚇死我?!”

  “這么晚了,蕭弈要去哪里?”

  寧晚舟問道。

  “去覺苑寺找南小五唄,還能去哪兒。”

  寧晚舟抿了抿淡粉菱唇,“都深夜了……”

  “就是深夜才要去啊,這才是英雄本色。”

  “姜神醫,你又亂用詞語。”

  “英雄,本‘色’,你品,你仔細品。”

  寧晚舟緘默不語。

  半晌,他道:“我剛剛走過來時,聽見你們在議論劍閣。劍閣會有危險嗎?蕭弈這趟劍閣之行,恐怕并不只是為了保護南寶衣吧?”

  “小孩子家家的,與你說了你也不懂。”姜歲寒搖著折扇,“快去睡覺吧,小孩子睡得早,容易長高高。”

  寧晚舟正色:“我并非小孩子,這趟出遠門,是為了擺脫我爹娘的名聲,建立自己的功業。我希望我及冠時,別人會指著我說,看,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寧公子。而不是,看,那就是鎮國公府的小公爺。”

  少年涂脂抹粉,襦裙精致。

  雖然才十三歲,可眉目間卻自呈英氣風流,言語更是擲地有聲。

  姜歲寒肅然。

  正要鼓勵他一番,南寶珠提著裙裾找來了。

  她朝姜歲寒福了一禮,輕輕拽住寧晚舟的袖角,“晚晚,孤男寡女的,你怎么能和姜神醫站在這種黑黢黢的地方呀?傳出去,名聲不好的。咱們回屋就寢吧,我要你伺候我沐身。”

  沐身……

  寧晚舟的狐貍眼瞬間亮起。

  他親親熱熱地牽起南寶珠的小手,柔聲道:“姐姐,都怪姜神醫非要拉著我說話,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輕薄我呢。咱們回屋吧,我伺候姐姐沐身去。”

  主仆倆顛顛兒地走了。

  姜歲寒:“……”

  說好的建立功業呢?

  怎么建到人家小姑娘的閨房里去了?

  還有,他何時要輕薄他了?!

  姜歲寒懊惱地拔了拔頭發,又望向茫茫雨幕。

  他心中不安。

  這趟劍閣之行,只盼蕭家哥哥和南小五,都能平安無事……

  南寶衣拒絕了老婆婆要她離開劍閣縣的提議。

  她又幫她安撫好那群小孩子,才從朱漆槅扇里出來。

  剛掩上屋門,轉身就撞上一個人。

  是顧崇山。

  穿藏藍繡金海紋的常袍,黑靴在地面洇開一層水漬,大約在門外站了許久。

  南寶衣惱怒,“堂堂九千歲,怎么也學人偷聽墻角?”

  “夜間聽見小孩子哭,因此尋了來。”顧崇山盯著南寶衣,“本督主甚是好奇,你與那婆子,怎會是有緣人?”

  南寶衣也不明白。

  她是頭一回來覺苑寺,素昧平生的,怎么就成了有緣人?

  “許是我生得美,她見了心生歡喜,因此認我是有緣人。”南寶衣嘟囔,“這都不打緊,關鍵是屋子里藏了十幾個孩子,莫名其妙都沒了娘親。這么大的案子,卻不見劍閣縣有所動靜,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風雨凄厲。

  游廊里的燈火被盡數吹滅,只余下顧崇山手里的燈盞。

  南寶衣走到游廊邊。

  她伸手觸碰冰涼雨絲,輕聲道:“我聽見山風呼嘯,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像是關在大山深處的鬼怪想要潛逃,像是成千上萬的魂靈在控訴冤屈……九千歲,這般凄風苦雨的深夜,真叫人不安。”

  顧崇山注視著她。

  小丫頭背影窈窕,深緋色斗篷獵獵翻飛。

  三千青絲只簡單地束著一截紅繩,側顏白嫩精致,丹鳳眼內勾外翹,像是寶殿壁畫里那手捧海貝殼的龍女。

  卻也清清楚楚地知道,她是被蕭弈圈養的金絲雀。

  遇上凄風苦雨的金絲雀寶寶,該如何是好呢?

  他揚了揚紅唇,忽然道:“想來今夜,南姑娘是無法入眠了。不如本督主帶你去個地方?”

  南寶衣注視著漫天落雨。

  顧崇山在意的地方,必然不尋常。

  她回眸,笑靨嬌甜:“好的呀。”

  顧崇山要帶她去的地方,居然是劍門山懸崖峭壁。

  站在巍峨峭壁上,可以清晰俯瞰整座劍閣縣的燈火。

  往下看,山崖上隱隱綽綽懸著漆索,一條古老陳舊的棧道,順著峭壁,蜿蜒著通往雨夜黢黑的遠方。

  南寶衣撐著紙傘。

  四周雨聲鋪天蓋地,黑色樹影婆娑如鬼魅。

  她輕聲道:“九千歲帶我來這里,是為了看什么?”

  “我在想,把你從這里推下去,靖西侯可會知曉,可會生氣?”

  大掌貼在南寶衣的后背上,透著冰涼清寒。

  南寶衣不在意,“督主有千萬種殺人于無形的手段,不會大費周章叫小太監把我抬上山,再殺我。”

  “南姑娘似乎很了解我。”

  從飲酒的習慣,到與他對賭,再到這個風雨夜……

  南寶衣給他的感覺,像是她曾陪伴過他很長一段光陰。

  “督主誤會了。”南寶衣從容解釋,“平日常常侍奉兄長,督主和兄長性情相似,因此我才能勉強投您所好。”

  這么說著,心里面卻很是鄙夷。

  所謂的性情相似,不過是蕭弈和顧崇山都很變態。

  她常常覺得自己因為不夠變態,而無法融入他們。

  顧崇山低笑兩聲。

  他饒有興味地注視棧道,“看。”

  恰逢一道閃電驟然亮起,曲折著橫貫天際,仿佛撕破夜幕而來。

  天地明亮。

  南寶衣望去,棧道盡頭,無數士兵騎馬而來。

  被大火焚燒后的旗幡在雨水中招展,生銹破敗的盔甲極盡森寒。

  他們臉色慘白,隱約可見點點斑痕,像是死人身上的尸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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