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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6.貝三:科赫的德奧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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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鏡頭回到舞臺,科赫與自己的學生已經分坐到兩臺鋼琴前。

  現場一片靜謐。

只見舞臺上的師生二人四目相對,相互點頭,確認了彼此的狀態  下一秒,兩臺鋼琴前的四只手同時騰空。

  “噹——”

  同時降落。

  “噹——”

  再一次。

  秦鍵眉頭一皺,心頭畫上了一個問號。

  兩聲疊起的降e大調主和弦奏響在舞臺上空。

  只是輕柔的力度絲毫沒有這一樂章該有的氣勢。

  一開場,科赫就給了臺下一個出乎意料。

  不論是何種類型的改變,當英雄交響曲的第一樂章并沒有以雄偉壯觀的和弦引子來沖破堤壩,那么后續是否還會有無邊無際的洪流一傾而下?

  緊接著,科赫給出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兩架鋼琴配合,同時發力將第一樂章的主題所呈示。

  只有兩架鋼琴所詮釋的簡單的素材在失去了整個樂團的交響效果加持下,依舊充滿了一種綿延不久的斗爭熱情。

  力度上,也僅僅比剛才的兩聲柔弱和弦聽起來強了半個lv。

  科赫只用一個瞬間便將聽眾的注意力抓了起來。

  他像是在用舞臺事實告訴后知后覺的聽眾,“注意聽,這確實是貝多芬第三交響曲的第一樂章”

  這里開始,不同的聽眾便產生了不同的關注重點。

  從一個鋼琴演奏者的角度,首先他對于科赫與其弟子的高超合奏技術表示欽佩。

  音樂一開始,他首先聽到了兩個清晰的和弦聲部。

  這沒有問題,他甚至沒有因聽覺慣性而對那兩個和弦的強弱而產生費解。

  可這并不意味著他在那一刻沒有疑惑。

  不過現在他的疑惑已經消除,起初他不明白演奏者二人為何分別用不同的觸鍵方式將兩個原本應該融洽的和弦彈出了一種外在的對抗性。

  或許別人注意不到這一點,可他畢竟是秦鍵,任何鋼琴所擊響的瞬間都不能逃過他的耳朵。

  現在他懂了,以一個創作者的身份。

  尤其是在聽到二人后面的主題展開之后,他明白了科赫如此改編的意圖——鋼琴交響化在今天依舊不是一個過時的話題。

  眾所周知,貝三象征著貝多芬在交響樂創作中所擁有的大膽革新精神。

  一生熱愛共和的貝多芬對拿破侖十分崇敬,曾把對方看作是負有偉大的共和體制使命的理想主義的英雄化身。

  如果一個音樂家被一個革命家的革命熱情所感染,那么他能做的除了為其攥寫一部雄篇巨著的“英雄”之外”,還有什么是能與之比擬的呢。

  貝多芬沒有找到第二種方式,于是便有了這部作品。

  忍受著愈發嚴重的耳疾,1804年春,貝多芬頓筆,貝三問世。

  這是一部貝多芬寫給拿破侖的作品。

  即便最后由于拿破侖稱帝,貝大爺一怒之下把即將送往法國的總譜扉頁撕得粉碎,但無爭的事實是——這部作品確確實實已經誕生了。

  在貝三問世之前,沒有哪怕一位作曲家或一部交響作品表現過像這樣偉大的題材或規模,含有如此多樣激烈而令人緊張的內容。

  其所蘊含的強大斗爭精神經過幾個時代的沉淀,愈發充滿了戲劇性的張力。

  如果秦鍵本人來著手改編這一作品,一定會從這種斗爭精神出發。

  而科赫顯然也從這一主題精神入手。

  只是秦鍵或許不會想到在整體音量與局部的演奏技法之間做博弈。

  即斗爭精神完全無需用巨大的演奏力量來體現,只用聲部間用不同的演奏技法來演奏同一組和弦即可將對抗體現的淋漓盡致。

  “精妙。”

  道理雖簡單,可秦鍵清楚要想融洽的用兩個鋼琴聲部做到這一點,難度絲毫不弱于將整部作品重新配齊。

  簡約而不簡單,秦鍵就科赫改編的這首作品開頭部分給予了極高評價。

  隨著展開部的到來,又有驚喜在兩架鋼琴之間出現。

  熟知貝多芬創作交響作品的人都清楚,他習慣把音樂的發展部控制在呈示部的三分之一的范圍內。

  而在這首作品的第一樂章中,貝大爺將這種關系大大顛倒,使呈示部與發展部的比例安排為三比五左右,例外地擴展了奏鳴曲式的內部結構。

  因此在這首作品的首演過程中曾遭受到了不小的非議。

  評論家們抱怨它的過分冗長,抗議這部看似最具一統性的作品中缺乏根本的統一。

  即便在今天,關于這個問題的爭議依然存在。

  一部分所謂的‘新維也納流派的作曲家’還在堅持稱這一樂章發展部中的一段“大提琴與雙簧管”的二重奏為新主題。

  這一點秦鍵不認同,在他看來這一段二重奏其實是直接來源于主要主題,不存在另起爐灶。

  交響版本中,正是雙簧管的線條后來被丟棄,而大提琴的動機被保留,之后轉交給管樂。

  這種轉交是一個有力的證據,因為此段大提琴的旋律線條與主要主題的關系非常接近。

  這不僅是一個譜面上的關系,而且還是一個必須被清晰聽到的關系。

  如果一個改編者遵守貝式交響的法則,那么他不會放棄此段發展部中的表情張力。

  無疑科赫就是這么一個在本質上遵守原則的人,他演奏這原本該由大提琴演奏的部分,盡可能的讓旋律性格凸顯。

  而演奏雙簧管部分的學生也沒有絲毫退縮,手下展示著原汁原味的德奧派鋼琴。

  二者對抗著,將巨大的發展部畫成了一個你追我趕的圈,相互抗衡卻,又在外力的推動下不得不深陷于對位與復調構成的的巨型漩渦之下。

  秦鍵感嘆科赫對貝多芬音樂作品的洞察力。

  他確信哪怕再給自己三年時間,恐怕也沒有多余的想象力將這樣的作品改出。

  照貓畫虎并不難,只是在這復雜的關系之外,更加令人驚嘆的是科赫將復雜結構下的音樂動機編織的具有了一種非凡的連續性。

  輝煌的音樂漸漸的走到最后的尾聲,在結束前的那一刻,秦鍵從音樂中很自然的想到了莫扎特的慣用終止方式。

  一個個分列清晰的單位體清晰的羅列在他面前。

  他自信至少目前他更了解莫扎特的音樂,比起貝多芬而言。

  而科赫在最后一刻熟練的將貝多芬與莫扎特的音樂幻影融為了一體,這令他驚嘆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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