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植藥材絕對是個技術活,這不是道格拉斯他們這些教授能夠解決的問題,甚至一直以來華人的經驗,在地處南半球的約翰內斯堡也派不上用場,所以羅克想要在約翰內斯堡種植藥材,除了需要行家里手的指導之外,還需要不斷地嘗試,才能找到一條合適的發展路線。
好在羅克有錢,而且又有時間,慢慢嘗試,總會見到成果,所以羅克一點也不著急,也不指望醫學院能在短時間內出成果,十年二十年都行,羅克有的是耐心。
相對來說,道格拉斯這方面倒是急功近利。
現在的道格拉斯也是要錢有錢,要權力有權力,和阿布一樣,道格拉斯需要的是榮譽和地位,這不是用錢能買到的,需要一定的機緣和成績,道格拉斯又不像阿布那樣可以通過科研獲得榮譽和地位,醫學院才是道格拉斯通往成功路上的捷徑。
所以,道格拉斯對醫學院的期待可想而知。
這對于羅克來說其實是好事,羅克不怕身邊的人有野心,只怕雖然有野心,但是卻沒有實現的途徑,最終縱然是有點成績,也是德不配位,這樣的情況簡直不要太多。
道格拉斯還好,通過這兩年的合作,道格拉斯已經用自己的能力獲得羅克的信任,雖然道格拉斯有時候也難免有些官僚和迂腐,但是相對于這個時代的大多數官員來說,道格拉斯已經不錯了,羅克不可能要求更多。
畢竟道格拉斯骨子里還是教授,并不是合格的官員。
羅克在為手頭沒有合格人才發愁的時候,“馬隆貝”號郵輪剛剛駛入小石港。
“馬隆貝”號郵輪的排水量為5000噸,這是一艘專門用于移民的移民船,船上的艙室沒有等級之分,滿員狀態下可以一次性乘坐2200人,去年剛剛由英國的哈蘭德公司造成,隸屬于尼亞薩蘭勞務派遣公司。
看名字就知道,尼亞薩蘭勞務派遣公司是尼亞薩蘭農業公司的子公司,類似“馬隆貝”號郵輪這樣的移民船,尼亞薩蘭勞務派遣公司還有十艘。
換而言之,現在從清國往尼亞薩蘭移民,羅克已經不需要雇傭外籍船只,所有的移民工作都由尼亞薩蘭勞務派遣公司承擔,梁鼎新在清國成立的人力資源公司,也掛在尼亞薩拉勞務派遣公司名下,人力資源公司雇傭的員工,就成了名符其實的“二鬼子”。
這也是無奈之舉,八國聯軍侵華戰爭剛剛結束,所有和“洋人”有關的企業,在清國都成了無人敢惹的太上皇,羅克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這樣一來,雖然那些員工委屈了點,但是更有利于人力資源公司的工作。
“馬隆貝”號郵輪每一次往返清國和尼亞薩蘭之間都是齊裝滿員,這一次當然也不例外。
隨著“馬隆貝”號郵輪在小石港的碼頭上挺穩,原本平靜的碼頭頓時忙碌起來。
在“馬隆貝”號舷梯旁邊,一字排開有十幾張桌子,每一張桌子后都有好整以暇的工作人員,“馬隆貝”號郵輪的成員走下舷梯之后,就要排隊在這些桌子面前進行登記。
沒錯,所有來到尼亞薩蘭的新移民,接受的第一個教育就是要排隊。
那些不遵守紀律的家伙,會被隊伍旁邊維持秩序的工作人員提醒,如果被提醒著無視提醒,那么就會有警察出面把人帶走,接下來的事就順理成章,這樣的一幕,在小石城碼頭上每隔幾天都會上演。
登記過后,如果沒有一技之長,就會被工作人員率領,乘坐馬車前往不同位置的開拓隊,有一技之長的新移民,會留在小石城等待進一步分配。
在所有抵達尼亞薩蘭的新移民中,蘇冼一家人格外顯眼。
所有抵達尼亞薩蘭的新移民,都已經提前在清國的營地內至少居住了三個月。
在這三個月內,新移民要完成諸如剃發、體檢、補充營養、熟悉《個人衛生條例》等等一系列任務,只有那些身份特殊,在某個行業里出類拔萃的新移民,才有資格保留自己的習慣。
蘇冼一家人明顯就是這樣,雖然已經在營地內生活三個月,但是蘇冼一家人都沒有剃發,這是個顯著的標志。
“姓名?”輪到蘇冼的時候,負責登記的工作人員公事公辦。
“蘇冼——”
“職業?”
“醫生——”
工作人員聽到“醫生”兩個字之后,馬上抬頭看蘇冼。
三十多歲的年齡,從容不迫的態度,溫文爾雅,氣質溫和,一切都很符合華人“中庸”的氣質。
“去十五號馬車——”工作人員并沒有多說。
“謝謝,麻煩了——”蘇冼禮貌道謝,然后帶著家人一起在工作人員的引領下去找馬車。
和蘇冼一起來到尼亞薩蘭的,還有蘇冼的妻子、小妾、三個兒子、以及兩個女兒。
這么大一家人,一輛馬車有點裝不下,好在工作人員早有準備,蘇冼一家人分乘兩輛馬車,前面的馬車夫一聲長喝,馬車隨即啟動。
“老爺,他們要把咱們帶到哪?”馬車的車廂里有點暗,蘇冼的妻子聲音都在顫抖。
“到了這般地步,去哪都行——”蘇冼的聲音還算穩定,不過語氣里也透露著迷茫。
“爹、肚子餓——”同車的小女兒王蘇冼的懷里縮了縮。
“待會就有好吃的,再等等——”蘇冼溫言撫慰,這一路上的伙食還算不錯,那些洋人船員也沒有難為蘇冼一家人,想必這個什么“尼亞薩蘭勞務派遣公司”花了這么多價錢把人萬里迢迢從清國弄到尼亞薩蘭,應該不會扔進種植園當工人的。
為了說動蘇冼一家人移民,尼亞薩蘭勞務派遣公司確實是花費了大價錢。
蘇冼的父親是清國的御醫,八國聯軍破城的時候,蘇冼一家人倉皇逃離京城,跟著大部隊一起逃往西安。
兵荒馬亂的年代人人自危,蘇冼一家人也是顛沛流離,大部隊逃到山西的時候,蘇冼年邁的父親不堪勞累去世,蘇冼于是離開大部隊,護送老父的靈柩返回老家安葬。
蘇冼老家是天津靜海人,靜海同樣是八國聯軍侵華的重災區,蘇冼回到老家之后才發現,祖宅已經被聯軍劫掠一空后縱火焚毀,蘇冼一家遂成無根之萍。
戰爭結束后,聯軍撤走,蘇冼一家人的生活陷入貧困,出京隨身攜帶的一點細軟,因為老父的喪事花費殆盡,一家人的生計都沒了著落。
好在還有宗族,在族人的幫助下,蘇冼在老家重操舊業,懸壺問診。
如果沒有意外,憑借蘇冼跟著父親學了二十多年的一身醫術,蘇家重新崛起是沒問題的。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去年冬天,蘇冼的一個病人因病去世,這又為蘇冼一家人帶來了巨大災難。
那位病人是一個官員的父親,蘇冼為病人診斷之后,已經知道病人情況,本來不想接診,但是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不得不收治病人。
這本來不是蘇冼的錯,藥醫不死病,真到病入膏肓的程度,神仙出手也難以挽回。
但是那位官員不是這么認為,雖然蘇冼百般哀求,但還是被官員尋了個由頭打入囚牢,準備秋后問斬。
蘇冼的家人為救蘇冼變賣家產,但還是無能為力。
就在這個時候,尼亞薩蘭勞務派遣公司的員工找到蘇冼,為蘇冼打通關節,并且償還了所有的欠債,代價就是蘇冼一家人要移民尼亞薩蘭。
如果只是蘇冼一家,那么說不定蘇冼寧愿一死,也不愿遠赴尼亞薩蘭。
但是在營地內看到數千等待移民的華人之后,蘇冼黯然接受了這個命運。
馬車行駛不到半個時辰,蘇冼一家人被帶到一個大院門口。
車夫跟大院門口的門衛進行交接,然后蘇冼一家人被帶進大院。
“不用擔心,到了這兒你們就算是到家了,這兒是咱們尼亞薩蘭農業公司的中轉站,你們現在這里休息一段時間,等熟悉了水土之后,然后再分配工作。”工作人員態度還算不錯,邊走邊向蘇冼解釋。
“有勞——”蘇冼雖然不知道“分配工作”是什么意思,但是也知道現在不是開口問的時候,所以只是禮貌道謝。
“不用客氣,您既然能住進中轉站,那未來肯定是要飛黃騰達的,過不了多久,沒準我見到您也要打千問安——”工作人員說到這里,突然小小的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嗨,說這個干嗎,咱們尼亞薩蘭不興打千問安這一套,你們就踏踏實實的住著——”
黑暗中,看不清這個中轉站的面積到底有多大,不過道路兩旁的燈籠給了蘇冼一家人些許安慰。
沿著燈籠往前走,在一處岔路口,工作人員帶蘇冼一家人來到一棟房屋門前。
“你們家人有點多,所以就暫時先住在這里,我現在教你燈怎么用,咱們這里不點蠟燭——”工作人員絮絮叨叨,隨著一聲“啪嗒”,整個房間被燈光照亮,蘇冼終于知道什么是“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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