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牙齒很白,可這一笑,更像是一具骷髏:“我來跟你算算?”
聽到她的話,祝成瑾慢慢的沉下臉來,原本就扭曲的臉上浮現出了一點猙獰的冷笑,他看著蜻蜓,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點著頭說道:“是了,是了。”
“我怎么會忽略了你?”
“那天晚上,本座沒能在軍師臨死之前及時趕到樂志齋,不就是因為你嗎?”
祝烽聽了,微微的蹙了一下眉頭。
他雖然在這些日子控制了整個局面,甚至,許世宗臨終前留下的三個錦囊,他會為祝成瑾出的三策是哪三策都是他推測出來的,但很多細節的事情,只能交給南煙去完成。
對于金陵皇宮后宮的事,尤其是祝成瑾床上那點事,他并不知道。
所以,他出現在船上,所有的人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唯有這個看上去消瘦又憔悴,整個人透著沉沉死氣的女孩子,他有些意外,也并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
而南煙已經忍不住道:“蜻蜓!”
蜻蜓并沒有回頭,也沒有應她,只是兩眼死死的,像被鉤子勾住了一樣,緊盯著祝成瑾,冷笑著道:“現在發現,晚了。”
祝成瑾微微瞇起眼睛,看看她,再看看南煙,咬牙道:“你們,是一伙的!”
南煙說不出話來。
說起來,他們的確是一伙的,只是,蜻蜓“入伙”這件事,卻是在她下定決心,自己主動爬上了祝成瑾的床之后,南煙才知曉而已。
那個時候,一切都已成定局。
所以,南煙才會在回到翊坤宮,看到蜻蜓身上那些痕跡,知曉那天晚上在交泰殿服侍祝成瑾的人是她之后,對她說: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既然選了,就要自己走下去。
復仇的路,走到最后,往往是傷人傷己。
她救下蜻蜓,并不是想要她復仇。
可這個女孩子,卻固執的選擇了這條路。
說起來,對于這件事,南煙也并非完全意外,在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不,應該是說,在蜻蜓決定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她已經隱隱有了感覺。
她知道蜻蜓想要做什么。
這樣一個原本養在深閨的女孩子,原本一輩子最大的風浪大概就是從果子里吃出一條蟲子來,她原本應該承歡父母膝下,在適當的年紀出嫁,幸福平靜的度過自己的一生,可是,祝成瑾的野心,和他的心狠手辣,對百姓生命的漠視,將這個女孩子的一生都毀了 她家破人亡,失去了一切。
若她只是一個懦弱的,隨波逐流的女孩子,倒也罷了,可蜻蜓看似柔軟的表面下,卻還有一顆堅強,甚至強悍的內心,她不愿意就這么跟在南煙的身邊茍且偷生,對于她來說,生命重要,可還有一些東西,比生命更加重要。
比如,復仇!
可是,復仇也并不是心里想想就能算的。
作為她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也并不像南煙一樣,跟在祝烽身邊見識過了大風大浪,知曉如何在敵人的面前斡旋周全,甚至利用自己的智慧和人性的弱點去謀算,對于這些,她就算有心,老天也沒有時間讓她去學了。
所以,蜻蜓會無數次的感慨,她不如南煙。
作為一個長到快二十歲,若不是遭逢巨變,根本還不回步出閨房的女孩子來說,她做不到那些。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個女人能做的事。
唯一能利用的,就是自己身為女人的身份。
所以,她爬上了祝成瑾的床,而這一切,只是為了在許世宗臨死的那天晚上,拖延祝成瑾趕往樂志齋的時間,讓他沒有辦法弄清楚許世宗給出的三策的正確順序。
有了她的拖延,有了葉諍在樂志齋的安排,有了聽福的身手,有了南煙的手腕。
這一切,缺一不可。
才讓祝成瑾落入了他們的這個圈套里。
但這時,蜻蜓臉上并沒有絲毫復仇得逞的快感,相反,她臉上的沉沉死氣越來越重,她緊盯著祝成瑾,慢慢悠悠的說道:“你以為,我做的,就只是讓你沒能在許世宗死之前,及時趕到樂志齋那么簡單嗎?”
這話一出,不僅祝成瑾,連南煙都驚了一下。
如今,船上的人都知曉她爬上祝成瑾的床的目的是什么,而這,已經是她能做到的,最重要的事了。
可是,她這話的意思,除了這件事之外,她還做了什么?
南煙也緊盯著她蒼白的臉上,突然像是被雷擊中了一般,整個人都顫抖了一下,再開口的聲音都有些沙啞了。
她說道:“蜻蜓。”
蜻蜓沒有回頭。
南煙還盯著她消瘦的背影,這個時候,越發能感覺到蜻蜓整個人的形銷骨立,就好像一株快要枯死的花,連一陣風強烈一點,都會將她吹走。
南煙顫抖著說:“你,你做了什么?”
“你把我的那些衣裳搜走了之后,你還做了什么?”
聽到這話,祝烽也皺起了眉頭。
他像是也感覺到了什么,神情凝重的看著那個小姑娘,直到這個時候,蜻蜓才慢慢的回過頭來,看了看南煙,又看了一眼像一座山一樣站在南煙面前的祝烽,微笑著說道:“貴妃娘娘說,當初是皇帝陛下救了你,所以他不僅是你的愛人,也是你的恩人。”
“我好羨慕。”
“可我,我沒有娘娘那般的好命,我沒有愛人,我的恩人,也只有娘娘你。”
“我的命是貴妃娘娘你救下的,我能做的,也就只有還娘娘這條命,不讓任何人傷害你。”
“哪怕今天,我們的計劃失敗了,哪怕皇帝陛下不能趕來解救娘娘,哪怕這個人面獸心的畜生成功了,我也會讓他死,讓他沒有機會傷害娘娘你的。”
說完,她微笑著轉頭,看向祝成瑾。
“你以為,我就只是拖延時間,讓你趕不去樂志齋那么簡單?”
“你殺了那么多人,你害得我家破人亡,哪有那么簡單。”
“你不是讓我搜走了貴妃所有的衣裳,處理掉那些致命的毒藥嗎?你知道,那些毒藥,我是如何處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