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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請公子進府一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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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燕地人很難想象到一塊水塘的誘惑力,人餓幾天不會死,渴上幾天卻能要命,命都快沒了,做出些瘋狂的事情就顯得理所應當了許多。

  水塘的主人永遠在換,不變的是虎視眈眈盯著水塘的那些人,一批又一批,死了換換了死,無窮無盡循環不止。

  沈流心刺死了水塘的主人,外面便聚攏來了更多的人。都是一顆腦袋兩條腿,便是再竭嘶底里也沒誰就真的愿意坦坦蕩蕩的去赴死,在燕地,權利永遠掌握在強壯的人手中,窮山惡水的環境下,他們更加懂得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好的結果,所以馬前卒只是一個小孩子。

  死了便死了。

  沈流心把水囊掛在馬脖子上,看了眼洛子書:“這是你眼中的可憐人。”

  洛子書再沒有反駁,無力搖頭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沈流心提起子墨,筆直站在水塘邊如桿槍,平靜道:“我要殺人了。”

  女人默默閉上眼睛。

  從某些方面來講,其實匪寇比軍隊更加難纏。匪寇沒有軍隊的紀律與戰力,不過是群烏合之眾,放在秤上稱一稱沒人會覺得匪寇更重些。要不怎么說剿匪剿匪,被剿的永遠是匪,很能說明問題。

  可獨獨有一點不同,匪寇知道怕,曉得疼,與山狼般狡猾,打不過往往就拍拍屁股跑了。軍隊卻不能跑,也不敢跑,便是死在戰場上也絕對不會去背那逃兵二字。

  沈流心終究沒能把人殺光殺絕,有個黝黑的莊稼漢子教他乖乖放下了槍。

  那莊稼漢子模樣憨厚卻相當有禮節,不像個種地的,更像是豪門大院里的管家,他恭敬彎腰,朝洛子書伸出滿是老繭的手掌。

  “洛公子,俺家先生請您進府一敘。”

  沈流心回來的速度極快,橫槍立在洛子書身前,如臨大敵。

  莊稼漢子太普通了,普通到背個鋤頭便沒人覺得他不是農夫。只是漢子背的卻是條長物,裹著厚厚白布。

  可能是槍,也可能是棍,唯獨不可能是根鋤頭。

  擺了擺手,洛子書很自覺的上了馬車,沈流心沒說話,只是緊緊盯著漢子。

  莊稼漢子上前一步,拱著手道:“沈公子也可一并入府。”

  比黝黑漢子還要黝黑上幾分的槍尖狠狠刺在他腳下,漢子停了下來沒再往前走。

  沈流心平靜道:“你們府上若是缺先生,丘涂有的是讀書人,犯不著來燕地尋夫子。若是缺書的話,那你得把我殺了才成。”

  黝黑漢子搖頭說道:“俺家先生說了,請人得有個請人的禮節,不能動粗,做學生的沒有強綁夫子入府的道理,會壞了規矩的。”

  沈流心挑了挑眉:“洛子書也有學生么?你家老爺倒是不客氣,有張好臉皮。”

  漢子認真說道:“總會有的,現在不是以后也會是,俺家先生很喜歡念書。”

  “讀書人不會做出綁夫子的荒唐事,看來你家老爺不但有張好臉皮,還是個假斯文。”

  莊稼漢子嘆了口氣:“先生還說洛公子若是不樂意,就教俺自行決斷。俺是個糙人,不會說些大道理,兩位公子氣節如此剛硬,俺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能耍些惹人笑話的糙道理了。”

  漆墨如黑的長槍被輕輕提起,沈流心低垂眼瞼輕聲道:“先禮后兵不算糙道理。”

  沒有任何征兆,便是一槍刺出。

  像極了農夫的黝黑漢子總算不像個種莊稼的了,一手探出捏住槍尖,另一只手并起兩指,輕輕點在沈流心胸口,氣機勃發。

  氣浪涌動,沈流心帶著條殷紅血線倒飛了出去。

  袖襟無風自動,明明是極簡陋的粗布麻衫,卻將那負手而立的漢子襯出一股子宗師大家味道。

  “向來不食人間煙火的無量山何時也樂意出來趟一趟渾水了?”

  沈流心沒去擦嘴角血跡,緩緩爬了起來。

  莊稼漢子搖了搖頭:“俺是種田的,可沒那福運上無量山哩。”

  沈流心望了眼他背后那根包裹嚴實的長物,沒說話了。

  無量山雖被幾千斤口水罵的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卻沒幾個人真正樂意去找無量山晦氣的。

  三清圣人,不論是佛陀還是儒圣都不是打架的料,縱使得了造化也不過是以力證道的武夫們幾拳的事,獨獨道家天師是個例外。

  這群擅手談天下氣運的混蛋們更擅奪人氣運,讓江湖上無數武夫恨得牙癢癢。與天地奪得一口氣不容易,望見天機觀得四象更不容易,道家一指下來,往往能教人一身氣機一朝散。

  這滋味,生不如死。

  第一指截脈,第二指,就該是斷脈了。

  沈流心站在馬車前,神色陰晴不定。

  黝黑漢子不急,只是負手站在遠處,安靜等著。

  洛子書掀開簾子輕聲道:“你走吧。”

  沈流心沒回頭,問道:“今日可宜取槍?”

  洛子書搖了搖頭。

  于是子墨便再度刺了出去。

  黝黑漢子確實不是無量山天師,并沒有讓人聞風喪膽的第二指,沈流心手里長槍便愈發收放自如起來。

  世人皆傳沈家槍法有相當大的奧妙,吃透了也便成了槍仙,不然當年那沈家槍仙如何做到千里飛槍?

  “都是屁話。”

  每當沈流心問起他老頭的時候,那家伙總是撇撇嘴不耐煩道:“狗屁的槍法,一槍就是一槍,整那么多幺蛾子可會把自己玩死的。”

  沈流心是不太信的,總覺得他老頭藏私,只是后來人沒了,死無對證,也就不再惦記了。

  所以子墨從來都沒有多余的花架子,一刺一撩都極簡單,簡單到沒有任何變招。一槍出去就是一槍,每一槍都是拿命在賭,沈流心不怕死,往往賭的很大。

  于是常受傷,傷越重賭的越大,像極了紅了眼的賭徒。

  又是一槍掃出,莊稼漢子總算拔出了背上長物,往地上重重一杵將長槍穩穩攔下。

  漢子無奈道:“先生不讓俺殺人的,再這樣打,你會死。”

  鼻青臉腫的沈流心只是望了他一眼,咳出大口淤血。

  “你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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