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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半壺濁酒痛快飲(讀者三連流程還是得走走的,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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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涼昔年鐵馬踏遍河山,五十萬血騎攻無不勝戰無不克,何人敢撼其鋒芒,殺的人多了涼字也就響到了大江南北。千百年來,諸侯藩王雄踞一邊,小摩擦不斷大爭斗不止,林林總總細細盤算起來死的人也并不少,大涼王不過是把該死上百年的人一刀剁了,換出來了半個太平盛世。

  另外半個不歸他管,歸江湖與漠北。

  從來沒有一個地方像漠北那般放縱肆意,清規律法在這里幾乎不存在,拳頭就是清規,刀劍就是律法,看不爽的,便一刀劈過又如何。與大涼不同,這里不興世家門閥,可人也分三六九等,手上刀子夠硬便連軍伍的腦袋也盡可一割,放在大涼的株連大罪在這里卻如飲水般簡單正常。

  所以漠北的悍卒舉世無雙,因為他們每日面對的不僅是大涼驍勇血騎,更多的是來自身前身后的自家冷刀。

  在漠北只有兩種人,一種是惡人,另一種是死人。江湖上恩恩怨怨永遠拎不清道不完,不乏有屠人滿門的劊子手流竄至此。名氣積攢不易,不論好名聲還是臭名昭著,總歸是個名頭,不少人尋得捷徑,在大涼滋事一番攢下名聲后入漠北尋一方庇護。大涼軍馬是不敢入漠北的,往往只能任其流亡。

  只是這法子終歸投機取巧,唐蠻子對這些家伙的厭惡根本不加掩飾,不止一次說過落他手上非得一個個活撕過去,以他那莽漢性子,若不是被人攔著,多半早提了齊眉棍來找漠北晦氣了。

  惡人自有惡人磨,沒點狠戾手段可鎮不住這些刀口舔血的亡命徒,若說漠北兇名之最,非漠言輕莫屬。人肉下酒,人頭作壺的說法不知在漠北傳了多少年,且不論真假,此人能掌悍卒二十萬說他沒點手段誰信,漠北狄王何等人物,麾下大小將領無數,能上位的哪個不是尸山血海死人堆里爬上來的?

  那個亂戰年代,狼煙四起,烽火蔓延千萬里,卻獨獨燒不進漠北半寸,漠言輕二十萬悍卒就如一道鐵桶鋼壁水泄不通,便是天機境一流武夫,你且去問問可入漠北半步?所以說起來沙場與江湖其實也挺像的,總是有人一戰成名,不同的是沙場死的人多些罷了。

  兇名赫赫的漠言輕并不如外人所說的那般虎背熊腰,瞪眼如鈴,反倒身材消瘦,瘦到一陣風便似能吹走。每日必入軍場巡視的漠言輕罕見的呆在帳中,帳內未掌燭略顯昏暗,加上他身軀修長沒幾兩肉,一眼望去比游魂也好不上幾分,聲音嘶啞如磨刀:“很簡單,提刀砍了那漠太歲。漠北爛魚臭蝦到處都是,便教你殺上一籮筐也及不上他一人,好刀得需好鋼煉。漠北悍卒應是甲天下,這些年沉寂了太久,那涼軍估摸是記不得挨刀子的滋味了,三番五次小打小鬧如蚊蟲叮咬,雖不疼卻總歸是煩的,該一巴掌拍死。狄王性懶不愿費這神,倘若漠太歲死在中原,這個懶倒要看他偷是不偷?”

  帳中另一人拿著酒壺自斟自飲,腰間懸一半長橫刀,直等到漠言輕說完這才慢悠悠放下酒杯:“殺漠太歲簡單,入大涼不簡單,我要的腦袋不是他的。”

  敢在漠言輕面前落座的人不多,敢自顧飲酒的更不多,這人膽子可謂是通天的大了。

  “割了漠太歲的腦袋回來見我,他那十萬悍卒我大可借你一用,漠言輕不是個小氣之人,我與你大方可別教我失望。”消瘦游魂轉過身來,親自端起酒壺替男人斟了一杯。

  衛石欠瞇眼望了漠言輕良久,咧了咧嘴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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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相寺這趟算是白跑了,那和尚不收也便罷了女人還不愿留,大有一副蘇斂去哪她去哪的架勢,也不接近,就那樣遠遠的吊在后面。

  大胖和尚靠著柳樹:“倘若賴乞兒真當了那個善人,漠北曉得了豈不得去劍冢討上幾把劍?”

  蘇斂聳聳肩道:“想討劍給了便是,就怕討的不是劍,記得李隸奴一劍在手曾破齊軍萬甲,百里齊地縱橫折花,無人可擋,武夫至此當得人間最風流,只是風流人不多,講究天時地利人和,真要有機會,蘇某說不得也得親手試試這般大得意了。”

  “夏日響旱雷罷了,若任漠北這群二流子于眼皮底下把馬蹄踏起來了,那大涼王可真越活越回去了,也就這些年安逸久了,當初大涼氣吞五國的時候可沒見這群狄子如何蹦跶,不照樣縮在那五寸龜殼里不敢冒頭,我瞧著那小子多半呈逞些口舌,江湖在外打不過總得留下幾句狠話,不然豈不忒落了面子?”該是誦經向佛的和尚談及這些卻信手拈來,委實沒有半點出家人不問世俗做派,語氣中對于漠北的鄙夷之色更是不加掩飾。

  蘇斂笑道:“你這酒肉和尚倒看得分明,有這胸襟干嘛窩在這小廟里,若是出山該沒江叔子什么事了。”

  佛門弟子大多不喜不怒,所以對于蘇斂的打趣大胖和尚只是隨意擺了擺手:“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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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廟宇數不盡,唯這八汝郡獨有一座八相寺,再無它廟。香客絡繹不絕,有求緣的有求財的有求仕的,有本地的,也有外鄉的,更多的卻是求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慧空啊,咱家那水井又堵住了哩,這大熱天的不澆些水菜圃還不得冒煙咯,快幫嬸去掇弄一下。”

  “慧空啊,咱屋頂不知給哪個挨千刀的偷去半拉草墊,趕著這兩天日頭好給大娘補一補去嘞。”

  “慧空啊……”

  三個女人一臺戲,八九個女人擠一塊就如置身鴨圈,耳朵哪得半分清凈?向來粗言粗語的大胖和尚無奈撓了撓那光不溜丟的大腦門:“行行行,這就去,這就去。”

  隨著七嘴八舌的婦女們下山,更免不了被打趣一番:“慧空啊,要不你就還了俗唄,咱家閨女趕明兒能許人家了指定許給你,這兩年那丫頭可沒少念叨你哩,姑娘家家的一點也不知羞。”

  大胖和尚光溜溜的腦袋漲得通紅,哪里是這些婦人的對手。

  八汝郡其實挺窮,不說揭不開鍋,但能為五斗米半個子爭的臉紅脖子粗并不罕見。主要是沒男丁,當年張胎塵金剛怒目一腳踏斷八汝峰何等觸目驚心,但終究不是真佛,救不下所有人,便是保下這十二萬婦孺也是楚作空不愿與得造化的張胎塵結怨,送的個面子,真要撕破臉,便教張胎塵去見真佛也未嘗不能做到,只是難免傷筋動骨,不值當。

  所以八汝郡清一色皆是女子,大至耄耋歲數,小至牙牙學語,活的都不容易,原先干不了的粗活重活便是再扛不住也得扛起來。每逢到了莊稼收成的時候就更加不容易了,插秧割麥請不起外鄉壯丁就只得自己來,多少原本待嫁閨中的水靈姑娘磨了兩手的水泡,還不是晚上拿針挑了去天一亮接著忙活,所以她們更加知道張嘴吃飯是件不容易的事,往往三個銅板的雞蛋能磨破嘴皮子講上幾個時辰的價。

  就這么些每日計較柴米油鹽的婦人,硬是給八相寺的佛菩們捐出了座金身,人活一世不容易的事情很多,忙里偷閑做上一件稍微容易些的事卻不難。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她們沒讀過什么書斗大字不識幾個,大道理也不懂,那小道理卻是刻進了骨子里。

  也有外鄉人看上這里的水靈姑娘要娶回去的,本就貧瘠的村子便往往能歡呼雀躍好些時日,平時連半個銅子都不肯給便宜的左鄰右舍也舍得拿些雞蛋面餅出來幫襯著招待外鄉的生人。只是騙子居多,大多外鄉人不過是看這里的姑娘水靈又老實,連哄帶騙的就給忽悠了去,八汝郡多是女子,哪里知道外面的江湖險惡,往往幾句花言巧語就輕易上了鉤,末了被玩膩了也就丟回來了,那幾年被逼投井自盡的也不少,時間長了便不再相信所謂的外鄉佬了,家里的大姑娘小閨女簡直聞之色變。

  一頭淤泥的從井底爬出來,光著的膀子上沾滿了泥沙,大胖和尚隨手抹了把臉道:“行了,水上來了,下次再堵了招呼我一聲就行。”

  候在一旁的張嬸忙不迭拿了帕子遞過去:“來來來,快擦擦,得虧了有你,不然嬸這幾圃好菜籽可就糟蹋了,可花了不少錢買的呢,趕明兒長成了嬸給你摘顆最水嫩的大白菜。對咯,嬸差點還忘了,等著,給你拿樣好東西。”

  說著就鉆進了小屋,婦人去的快來的更快,神秘兮兮的從背后端出個小瓷碗,依稀可以看到里面蕩漾著半碗渾濁液體,婦人打量了一眼四周,小心翼翼把碗遞過去嘿嘿笑道:“咋樣,嬸夠意思吧,快喝了別叫你那些師兄弟看到,不然張活佛可就又該念叨你了。”

  不過小半碗酒,一口就能喝完的量,婦人端的十分小心深怕灑漏了一滴。八汝郡皆是女子自然沒有酒肆,這一小碗她可走了好些路程才買上的,起初那老板還嫌棄半碗酒算不出賬懶得賣,婦人跟他論了好半響惹得人家煩了才隨手舀了半碗給她連錢都沒要,讓她著實樂了好久。

  這酒也不知放了多少時辰,喝進嘴里哪有爽口滋味,倒是滿口的古怪苦味,大胖和尚卻美滋滋的一飲而盡,砸了咂嘴頗有些意猶未盡:“唉,嬸啊,也就您記著咱惦念這一口好些時日了,可算是過足了嘴癮。”

  婦人叉腰得意一笑:“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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