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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九: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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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月29日,淡灰色雪花鋪天蓋地。

  雷在奧古斯都街下了馬車,他整個下巴都包在黑色圍巾里,沒一會帽子和大衣上都沾滿雪花。

  在奧古斯都街頭,他花兩便士雇了個上早班的工人。

  “10個便士,只是去存信嗎?”

  巴塔夫畢恭畢敬地稱呼雷為老爺,這對他來說是小半周的薪水,現在只要跑跑腿就能拿到。雖然自己這身打扮可能受到守衛的羞辱,但尊嚴是那些能吃飽的人才需要思考的事。

  得到雷的肯定后,巴塔夫急忙進入黑金銀行。和守衛一番解釋,他才得以來到柜臺前。

  黑金銀行將保密性當作服務宗旨,存放物品時,客人之間要保持八米以上的安全距離,客戶的賬戶號,與存放的物品,都是保密信息。

  在那個黑色卷發,年輕英俊的銀行柜員的協助下,巴塔夫把表示,那封信要存到桃樂絲·特丹的賬戶下,并給出了對應的賬戶號。

  “您的要求已經完成了。”柜員收取1便士的手續費后,用不帶絲毫歧視的,專業而且禮貌的笑容,對巴塔夫說。

  在巴塔夫離開后,柜員看著巴塔夫的背影,吧那封信塞進了懷里。

  咚——

  索菲婭按下鋼琴的黑鍵,聲音渾厚低沉。

  “聽聽我新學的曲子,安東尼。”

  她轉頭卻看見自己的愛人正在穿上大衣。

  “你又去哪?”她睜大眼睛,語氣詫異中帶著失望,“外面這么大雪!”

  窗外大片的雪花飄落,有些沾在了玻璃上,北風呼呼的響,索菲婭害怕這種夜晚僅次于雷雨天。

  “今晚有一件大事。”荷官戴上帽子,對女人微笑道:“我想提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說吧,又是哪個大單子?”她對自己男人口中的好消息已經很久不太感冒了,但還是裝出裝出期待的模樣。

  “留個驚喜。”

  荷官笑了笑,離開起居室。

  來到公寓樓道,他點了根煙,用力吸了一口。

  拿出骰子,扔在地上。骰子滾了兩滾,卻卡在樓梯縫隙里,沒有結果。

  荷官收起骰子。

  他的超凡能力總有些時候不太靈光。

  但光靠運氣,他可沒法混到現在。

  他腦海里浮現出安格列、曼陀羅……三年內他發展的線人、異端邪士。最終畫面停留在戴著兜帽的獵鷹上。

  “我本來還能多賺點,抱歉。”

  他走下樓梯。

  房間里,索菲婭把琴譜翻到姆爾維察的《安魂狂想曲》,嘆了口氣。

  她修長的手指按下黑白鍵,溫柔得像是把子彈,壓進槍膛。

  龐大的蒸汽起重機和半空中飛艇引擎偶爾的爆鳴聲從窗外傳來,雷視線透過雪花,只偶爾看得清不遠處龐大鋼鐵構架的輪廓。

  這是重工業區的一間旅館,雪打在窗戶上,發出細密聲音,噼里啪啦,不知何時已經下起冰雹了。

  這間旅館沒有暖氣,窗戶也沒結霧,雷看著倒影里自己的雙眸。

  “可惜靈視藥劑派不上用場。”

  昨天給自己的新寵,荷露斯——他隨意用地球古代那位埃及神明起的名字——試驗藥劑,發現沒有明顯副作用后,他便在自己眼里滴了兩滴。

  經過滴眼液潤澤后,他發現自己的雙眼能看到生物體表透出了一些光,荷露斯體表是極淡的藍光,通過學徒之心,他發現這光以看似無序卻似乎又具有某種規律的頻率快速閃爍著。

  他體表則是翠玉色的光。

  雖然靈魂升華了,但后來他觀察公寓內其他住戶,發現只看體表的光芒,自己和普通人幾乎沒有差別。

  他暫時沒摸清這藥劑的涌出,但至少不用擔心自己的身份被一份不費什么力氣就能獲得的藥劑揭露。

  “起重機的響聲每17秒一次,下一次間隔6秒,再下一次間隔6秒,下一次又是17秒,周期循環。”

  雷把雙手揣進兜里。

  街道拐角處,勞倫特聽著嘈雜的大型蒸汽機械聲,看向不遠處的旅館。

  自從成為超凡者的那一刻開始,他就為自己謀劃后路。用匿名信聯絡了灰騎士,并借著黑金銀行柜員的身份,在勞倫特指派的人存信到黑金銀行指定賬戶時,不用取出信件就能獲知內容。

  果然,第一次接觸后就有人來黑金銀行調取存取記錄,企圖查到他的身份,但那封信一直躺在黑金銀行,無人取出,他成功隱藏了下來。

  今天是他第一次,準備露出真身與勞倫特接觸。

  為了保護檢舉者,政府對檢舉者的信息保密向來十分嚴苛,誰也不知道,那些檢舉者是否真的獲得了赦免。這是無解的心理博弈。

  窗外雪越下越大。

  想到家里的女人,荷官深吸一口氣。

  他進入旅館,上到二樓,敲響了走廊盡頭的門。

  “沒鎖。”

  里面傳來聲音。

  荷官握住門把,頓了兩秒,才打開房門。

  窗邊站著一個披著大衣的男人。

  雷看著倒影,旅館的門被推開。質量差勁的玻璃窗渾濁渾濁到讓他只能辨認出來者的身形,他這才轉頭看去,是個黑色卷發的男人,高鼻梁,臉龐瘦削。

  “你是?”

  荷官警惕地打量著雷。

  “奧克斯·潘伯。”雷走向荷官,伸出右手微笑道,“勞倫特有大案纏身,那幫人把圣像破壞運動弄得沸沸揚揚,他只好讓我幫他來處理你的事。”

  聽到勞倫特三個字,荷官放下心來,至少對方看過信了,這應該也是一位灰騎士,從他對勞倫特的稱呼來看,不像是普通的異常調查員。他和雷握了一下手。

  “說說吧,你目前收集到了什么證據?”雷放開荷官的手,“哦,對了。”他轉身似乎想到桌上去拿什么東西。

  荷官不由自主看向桌面。

  但緊接著他看見‘奧克斯·潘伯’大衣內側有什么掉了下來,定睛一看,是一張證件。

  藍色小牛皮封,燙著步槍與刺劍交叉的金色紋章。

  特種武器使用許可,官方超凡者都有這玩意,一般來說灰騎士還有超凡物品使用許可。

  “潘伯大人。”

  荷官說了一聲,俯身去撿證件。這時“奧古斯·潘伯”聞聲轉身,見到證件落下,也伸手去撿,動作幾乎與荷官同步,卻慢了兩分,便收手微笑道:“謝謝。”

  這位灰騎士看起來比勞倫特更加和善,運氣不錯,荷官心想著,撿起了證件。

  雷起身收手時,悄無聲息握住了槍把。

  “17秒。”

  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荷官頭頂。

  女人修長的手指敏捷有力地按動黑白鍵,鋼琴聲果斷,急促。

  大雪落了下來,冰雹砸在床上,噼啪作響。

  她最后重重按下最后的琴鍵。

  大型起重機轟然作響。

  血花飛濺。

  “抱歉。”

  雷抬手,槍口仍有硝煙。

  荷官雙目圓睜,眼神茫然。發生了什么?他來不及思考,渾身失去力氣,臉頰重重撞地。

  黑色的二十四面骰子從他袖口滾落到地毯上。

  金色的數字朝上。

  一個“1”。

  意識被冰冷的潮水吞噬,荷官瞳孔渙散,。

  “真黑啊……索菲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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