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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馬扎然主教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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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句話頓時讓熱烈的場面一冷。

  “主教先生重病纏身。”菲利普說,國王又看了他一眼,這才發現,菲利普的打扮雖然花俏,但看得出并不是新做的衣服——相比起路易,菲利普對馬扎然主教的看法,壞的要多于好的,但他對這位主教先生的感情也很復雜,畢竟他和王太后這樣做并不是為了個人的私欲,而是為了這個國家,他針對的從來就不是菲利普,而是王弟與安茹公爵,這點從路易遇到刺殺,隨時可能死去,或是以另一種方式消失在表世界的時候,馬扎然主教毅然決然地請求王太后,讓菲利普成為攝政國王——他難道不知道菲利普厭惡,甚至憎恨自己嗎?但法國在所有人之前,就如他承諾與遵守的——繼承于黎塞留紅衣主教的思想——我的第一個目的是使國王崇高”,“我的第二個目的是使王國榮耀”。

  他確實為此付出了一生。

  主教先生的重病讓國王的歸來蒙上了一層陰翳,在國王的旨意下,原先預備的宴會和舞會全部取消,狩獵活動也被列入禁止行列,他匆匆地冊封了自己的王弟,因為他需要菲利普去收攏奧爾良以及周邊區域,然后,他甚至推遲了所有的國事,在第三天的中午就去探望了馬扎然主教。

  馬扎然主教當然也有屬于自己的宅邸,這座宅邸在巴黎圣母院附近,是一座灰色的多房間大宅,連同庭院,主教所在的房間沉悶而陰暗,按照此時的醫學理論,風會帶來病害,門窗都關著,玻璃被帷幔遮住,縫隙還被布條封堵住,房間即便在白晝時分也點著蠟燭,國王穿過眾多的教士與修士走進房間的時候,一嗅到里面的氣味,就不由得心下一沉,沒別的緣故,只因為他嗅到了油脂的氣味,現在的主教先生不可能還有力氣與胃口進食,那么就只可能是圣油的氣味,他已經做了臨終圣事。

  馬扎然主教的床榻前還圍著一些人,他們身著俗人的黑色衣服,面容肅穆,不過國王已經沒心思去考慮這些,他上前一步,握住了主教先生的手,主教先生的手就像是一只填充了棉花的手套,沒有溫度,也沒有反握過來的回應,一股濃厚的悲哀與驚惶從路易心中升起,雖然人們一直詬病于主教先生就像是對待自己的兒子那樣對待國王,但路易登基的時候只有五歲,十幾年來的風風雨雨,不是別人,正是這個老人擋在他與菲利普面前遮去的。

  “我一直在想,陛下,”馬扎然主教說:“您會不會來。”

  “我當然會來。”路易說,他的話語中滿是痛楚,馬扎然主教當然聽出來了,他寬慰地一笑,“我也很高興您能來。”他的眼睛向一側斜去,“我想我必須給您介紹一下,陛下,這位是皮埃爾.高乃伊先生。”

  高乃伊先生在國王進入房間的時候就向陛下鞠過躬,現在他又向國王鞠躬。

  然后主教先生又向國王介紹了幾個人,他們居然都是律師:“我讓他們來辦理一些重要的事務。”

  “請先放一放吧,”路易簡直哭笑不得,現在還辦什么重要事務啊,您都快要去見上帝了:“您要好好休養才是。”

  “我之后會有很多時間用來休養,陛下,直到末日來臨,”馬扎然主教堅持說,他的面頰讓人擔憂地發紅,眼睛發亮:“陛下,這是最重要的事情——這里有四份轉讓文書。”

  “轉讓文書?”

  “您也可以理解為饋贈,我的一點小禮物,陛下,”馬扎然主教說:“您知道,按理說,教會親王們的所有遺產都應該屬于教會,因為他們本身都是屬于教會的,”他說,臉上居然露出了一小點狡詐的神色:“但這都必須在我離開這個俗世,去到上帝面前之后,在我還在這里,還在喘著氣的時候,我是有權對自己的財產做出處理的。”

  也許是一個眼神,一個始終隱藏在陰影的,不發一言的教士走過來,給主教先生喝了一點水——可能是藥水,于是主教先生的精神就愈發振奮了,他甚至在仆從的幫助下坐了起來,也握住了國王的手。

  “我沒有孩子,僭越地說,我確實曾經將你視做我的繼承人,雖然我曾經遭受到了一個巨大的打擊——我以為我失去了你,但上帝保佑,您還是回來了,回到了巴黎,回到我身邊,握著我的手,所以我就做出了決定,這個決定是我在很久之前,對,就是在費利佩的事兒之后,我做出的,別打斷我,陛下,”他說:“我一直在遲疑,因為我知道讓一個幼兒手握巨劍會有多么可怕,巨劍,不單單是權力,財富也是一樣,人們說我貪污受賄,確實,我從法蘭西這條寬闊的河流里截取了一杯金燦燦的流水。”他微笑了一下:“但我并沒有使用它們的地方,當然,偶爾我也會想要添置幾件漂亮的法袍,但除此之外,就沒有了,我想您一定可以把它用在最需要的地方。”

  “主教先生!”

  “高乃伊先生!”馬扎然主教高聲叫道,那個最先被介紹給國王的人立刻靠近過來,他是個面容和藹的中年人,頭頂可悲地發著光,但對于工作一絲不茍,十分認真,舉止也很優雅并且迅速,“我讓這位先生為我辦理錢財方面的轉讓手續,陛下。

  “等等……”

  “別等啦,”馬扎然主教笑著說:“高乃伊先生,告訴我們的陛下,我有多少錢?”

  “五千萬里弗爾。”

  這個數字讓路易嚇了一跳,字面意義上的,他從床榻上跳了起來,五千萬里弗爾相當于法國半年的總稅入,而且總稅入落在王室手中的基本上只有三分之一,也就是說,馬扎然主教的一張轉讓文書就讓路易多了一年多的收入。

  “這位先生為我辦理土地、宅邸與莊園的轉讓手續。”仿佛覺得路易還不夠驚訝,馬扎然主教接著說。

  “這位先生為我辦理畫像、雕塑以及圣物等藝術品的轉讓手續。”

  “這位先生為我辦理珠寶,衣物,家具等的轉讓手續。”主教先生最后說,而統計出來的數字已經有兩億里弗爾之多,國王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接受,當然,這筆費用對需要備軍,安撫流民,梳理朝政的他簡直如同雪中送炭,但……

  “拿去吧,孩子,”主教先生說:“我知道你會把它們用在最合理的地方。”他輕聲咕噥了一句:“總比送給羅馬的那些混蛋好。”

  這句話說完,他就堪稱無禮地將國王推了出去,他再次躺下去的時候,血色褪去,臉就像是被漂洗過的紗布那樣白。

  這場饋贈之后,聚集在主教門外的教會人士憤怒地如鳥雀四散,再也沒來過,倒是路易,又帶著菲利普來了一次,那時候主教先生已是終日昏睡,最后一次與路易說話的時候,他盯著國王的眼睛說:“不要再設置首相這個職位了。”此時他的聲音已經輕到幾乎聽不見,路易伏下身去,“是的,”他正有這個想法:“您是最后的首相,主教先生。”

  馬扎然主教露出了一絲笑容,“還有,陛下,您要更謹慎。”他說:“您在敦克爾刻遭到的刺殺,有四方人員,奧爾良公爵加斯東,他是主謀,然后……是胡格諾派教徒在推波助瀾,因為他們憎恨您的祖父,還有的就是……諾菲勒們。”

  “吸血鬼?”路易怎么也沒想到,“他們為什么要刺殺我?”

  “因為您想要重建巴黎,”主教說:“諾菲勒們只能在下水道和墓穴,又或是……不為人所知的角落中生存,您對巴黎街道與棚屋的重建與修整……直接威脅到了他們,他們認為這是您對他們的宣戰……所以……他們就決定刺殺你。”

  “四方,還有一個?”路易迅速地平靜了下來:“還有誰?”

  “佛蘭德斯人,也許還要加上西班牙人。”主教說:“很顯然,他們擔心您對敦克爾刻的統治會如同匕首那樣……指住他們的咽喉。”

  “他們沒猜錯。”路易冷酷地說。

  主教先生又是憂心,又是感嘆地長出了一口氣,他閉上了眼睛,睡了過去。

  他也許真的可以放心了。

  主教先生回到上帝的懷抱是在次日黎明,他的葬禮仿佛是一張翻過去的書頁,之后法蘭西這本書就要讓路易來親筆書寫了。

  羅馬的教會派來了兩名主教,很顯然,之前的事情他們有所察覺,但路易確實是個凡人,而非巫師,他們可以說是乘興而來,悻悻而歸,如果路易有問題,毫無疑問,接下來教會也許會借此向法蘭西的波旁王室勒索好一筆——錢、領地和權勢,也可能三者皆有。

  巴黎宗教裁判所的大審判長以拉略也來謁見了國王,對這位年輕的統治者他表現的非常恭敬,但路易總覺得他似乎知道了很多事情——想到還在里世界的修士,想來這位先生掌握的東西應該比羅馬的教會多。

  “說到這個,”路易說:“我正有件事情要交給您去做。”

  “請說,陛下。”

  “我要重新鋪設與整修巴黎的地下管道。”

  以拉略停頓了一會:“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我聽說那些地下管道里藏著許多發臭的污物,”路易說:“我要把它們沖刷出來,在陽光下好好曬一曬,我要一個潔凈如同圣地的巴黎。”

  “希望您知道您在做什么,”以拉略慢吞吞地說:“您在對血族宣戰,陛下。”

  “十三氏族中的一支。”

  “諾菲勒可不單只有巴黎有。”

  “先是巴黎,然后……我的法蘭西不會再有諾菲勒,”路易用那種溫和的口吻說:“如果他們要跑到西班牙或是英國,沒關系,反正我原本就有很多敵人,但在法國,不行,我不容許有任何叛逆在我的領地上,無論是吸血鬼,或是別的什么東西。”

  “您真是太瘋狂了。”

  “既然您已經知道了……一些事情,那么我也可以對您說,”路易說:“比起金子,我這里有更好的東西——土豆、小麥、豬肉和牛肉,蔬菜和水果……棉布,絲綢和鐵鍋——你們的家人會更需要這些東西,勝過拿著金子到兌換所去兌換。”

  “那些貴族……”

  “至少半年,我們無需讓他們知道。”路易說:“當然,如果你要金子……”

  “一部分金子,”以拉略低聲說:“還有教會。”

  “我可以給您更多一些,去賄賂,如果那些監視著您們的人可以放松一些,那么我們被發覺的時間會更晚,等到那時候,我們就算是被發覺也……或許可以無所謂?”

  “您還是真是貪婪。”以拉略說:“曼奇尼家族一定會后悔讓您離開。”

  “誰知道呢,也許他們會慶幸也說不定,曼奇尼家族是不經營谷物和菜蔬的,”路易說:“他們的敵人卻在壟斷里世界的小麥,他們會樂于見到對方暴跳如雷的。”

  “我明白了,陛下。”以拉略說。

  當奧爾良公爵菲利普——不是加斯東,終于回到巴黎的時候,巴黎已經從寒冷的冬日轉向了初春,處處生機盎然——一點也看不出之前的三個月里,黑暗中的戰爭幾乎讓巴黎的地下變成了地獄,以拉略不但用了裁判所里的每一個修士,甚至從里世界招募了一些年輕的戰士,也可以說是一場血腥的試煉吧,諾菲勒確實被他們從巴黎驅趕了出去,但裁判所的修士折損了近半,就連羅馬教會也被驚動了,那些年輕的戰士折損率更高——但這不是沒有回報的。

  整船整船的食物、布匹與其他日需品被送了出去,價值十萬里弗爾的金路易放在了以拉略面前,還有三樣經過證實的圣物,它們是用來賄賂羅馬教會的。

  但對于國王來說,沒有比這更稱心如意的買賣了。

  問題是,世上似乎總有令人不高興的事情,譬如說,在國王還在拒絕狩獵與舞會的時候,他的財政總監,尼古拉斯.富凱邀請陛下到他的新居一游。

  明日本章加更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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