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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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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軍三支前鋒被一掃而光,水陸兩道恢復了通暢,厭旗扎在石城,各營兵丁已開始堅壁清野,疏散百姓。這一回便連原本還對羯趙存有幻想的人,經次磨難,也加入了逃難隊伍。故土再是難離,家業再是難舍,卻都沒有性命要緊,留下來是必死的,不會再有人抱有一絲僥幸了。

  整個江夏、江漢一帶再次擠滿了逃難百姓,綿延江面陸路近百萬的百姓扶老攜幼,在那面厭旗的遮護下,迫不及待的朝南撤去。

  幾日來,已經有零散的西軍兵卒逃出虎口,陸續出現在了竟陵郡。

  若非石城守軍關鍵時刻遞上一碗熱湯一碗稀粥吊下命來,他們縱然歷盡萬險回到家門口,最終也還得餓死在路邊上。

  潰兵收容下來之后,裴山逐個詢問樊城戰事,得到的每句答復里仿佛都淌著血。這些潰兵都是第一第二波突圍的,據他們所言,趙軍設在樊城外的銅墻鐵壁把他們碾的血肉分崩,兩千鎧馬甲騎、兩萬重鎧步旅最后沖出樊城重圍的,不過十之二三。

  至于銜在后面突圍的隊伍情況怎么樣,他們就不得而知了,在那種混亂里,誰也顧的上別人。但突圍主力遠不及他們這些先鋒兵甲精銳,所要面臨的慘烈是可想而知的。究竟能有多少人沖出來,并逃過尾隨追兵的劫殺,只看老天爺的瞌睡能打多久了。

  得到這樣的慘訊,兩萬民丁駐守石城的收獲,似乎要大打折扣了,甚至還得面臨羯趙追兵強有力的打擊。

  得救的潰兵全無再戰之心,沒有一個人對此番國戰再抱有任何信心。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換成誰這么一路逃出來,都不會有一句好話的。真正讓裴山所憂心的是,西軍已經開始突圍了,顯然一敗涂地,但司馬白的援軍似乎還沒有到達,那一萬五千兵馬已經形如在刀尖上跳舞了。

  又是這樣...

  裴山不是第一次給司馬白守老巢了,守平郭的那段日子,他至今不愿回首,但這次如出一轍,司馬白千里迂回,他如木樁子一樣杵在石城。

  他寧可陪著司馬白死在中原,也不想過現在這種揪心的日子。比起看守老巢,其實他更想像王營其他人那樣,跟著司馬白沖鋒陷陣在敵營中呼嘯縱橫,那才是人生快意事!

  他這一身弓槊本領雖不敢去攀比荀羨和熊不讓,但絕對能和朔朗斗個不相上下,可如今朔朗的苜蓿已經快雕滿一半胸甲了,他卻只能干瞪眼聽人吹炫。

  平日里與裴金二學子之流探討斗陣心得,裴山也越發覺得別人進步神速。司馬白的斗陣之術日益神乎其技,那伙人跟在后面摧堅執銳屢破敵陣,自然耳濡目染,就連鼓號旗語、分進合擊、牽引迂回這等最簡單的陣術操演也奇招迭出,他想插個話茬,都漸漸很困難了。

  實話說來,這個差事他干的很憋屈,偏偏還只能他來干,換成別人來做,他自己都不放心。心中再是煎熬,裴山也不敢讓將士們看出絲毫破綻,他要等司馬白回來,他堅信他的殿下能夠再挽狂瀾。

  他要司馬白回師的時候,第一眼就看見牢立城頭的厭字大旗!

  但這次和當初守平郭有一個根本性的不同。平郭之守,裴山只需要死守到最后,一直等到司馬白回師平郭。這次卻有一些回旋余地,那就是還有一個邾城。

  偏偏這個可以回旋的余地,成了裴山自獨當一面以來最嚴峻的抉擇。

  竟陵石城和江夏邾城,以兩萬民丁的本事,只能固守一處,還未必能守下來。這一點司馬白和裴山都很清楚,但司馬白撂了挑子,臨行前什么交代都沒有,只讓裴山自己相機而動。

  那現在這面厭旗,究竟是在石城繼續插下去呢,還是移換邾城?

  石城是很重要的,不然兩萬民丁也不會多此一舉來這里了。

  從西軍潰兵零星出現開始,就意味著突圍主力已經近在咫尺了。

  西軍突圍凄慘至廝,是出乎當初眾人意料的,現在誰也不確定究竟有多少人逃回來,但這條逃亡之路再險再惡,三五千人總是能打底的,甚至更多。

  那是實打實的西軍精銳,說句不講良心的話,把這兩萬民丁都搭上,能換西軍三千人都是值的,以謝安的私見,這個換法,庾亮肯定干的出來。

  而西軍突圍大部隊越來越近,也就意味著羯趙追兵同樣不日即到。

  現在一旦棄防石城,不僅僅意味著結束收容西軍潰兵,更是再無任何緩沖的,將邾城背后的百萬難民直接暴露在羯趙鐵蹄之下,狼入羊群,那將慘絕人寰!

  但是邾城更重要。

  司馬白從三關入中原,自然也得走三關回江夏,不管他能否接應到西軍,邾城都是他的生死命脈。守牢邾城就能遮護桐柏山道口,就是給司馬白看門。邾城一失,司馬白就得被堵在桐柏山山道里,活活悶死在三關前。

  真到羯趙鐵騎出現在石城,那時候就不是裴山想走便能走的了。收容的潰兵和民丁據城尚能守一守,一旦野外退兵前往邾城,必遭羯趙鐵騎銜尾追殺,到不了邾城就得全軍覆沒。

如果不考慮百姓死活的話,那無疑現在就得著手撤兵  這個抉擇說是難做,其實又很簡單。

  當時收服乞活軍三戰三捷,江北形勢一片大好,從沔城揮兵北上進駐石城,乃至司馬白冒險迂回中原,諸將都是贊成的。既然有暫時的回旋余地,何不嘗試一下接應西軍呢?況且又能趁機疏散百姓,等若從襄陽前線開始堅壁清野,對大局來講,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但是戰事進展瞬息萬變,現在來看,走漢水東路突圍的西軍已經沒有再收容的必要了。與其冒險等這支殘兵,倒不如把希望寄托在另一支走三關突圍的庾翼所部身上,他們或許就被司馬白接應上了呢?那不同樣也是西軍么?

  兩路西軍一比較,等誰更有意義是顯而易見的。

  最最關鍵的一點,是要保住司馬白退還江夏的活口,即使他白白走了一趟中原,他手里那一萬五千鐵騎也比什么都重要,甚至可以說是大晉國祚的擎天柱石!

  而司馬白之所以委任心腹裴山替守江北,不就是為了保住后路么?

  再從石城待下去,無異于如履薄冰。

  收益甚微,要承擔的風險卻實在太大了,一個不巧就是全軍覆沒的結局。

  別說此前三戰三捷挽回的優勢將蕩然無存,江北防線也將毀于一旦,那對于整個江東都是難以承受的災難!

  謝安和仲室紹拙已經頻頻催促裴山回軍邾城,利弊分析再透徹不過了,就是傻子也知道該怎么做的。但裴山似乎不為所動,從始至終就只回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他讓我掛帥守老巢,是因為其他人會做出最正確的判斷。

  直到現在,厭旗仍然在石城上空獵獵飛舞,迎接著陸續回家的西軍潰兵,遮護著計以百萬的南下難民。

  此番猝然發動的晉趙國戰,西軍和漢水兩岸的百姓首當其沖,毫無防備的被拉到煉獄邊緣,在生死門前打了一個轉悠。不論百姓還是潰兵,誰都未曾料到,會有一面厭旗橫空出世,是那面白底血字的厭旗讓他們在絕望之際看到活下去的曙光。

  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太白啟明星照亮了活路!

  哪怕過了五十年之后,當一個年輕人在石城重新立起了厭旗,漢東百姓無不影從響應,日成萬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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