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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俱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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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妙子這個女使差事做的非常用心,夜半三更有客拜訪,她聞見動靜連忙便起了床去煮茶。待到張淳說完三個請求,茶剛剛煮好,被她奉進房來。

  茶香四溢,沁人心脾,之前累積在房內的陰郁,一時間似乎一掃而空了。

  司馬白倒有些過意不去:“你瞧瞧,我也沒吩咐你做這些啊。”

  “這是奴婢的本分,奴婢開心著呢。”褚妙子嫣然笑道,將茶擺到了案上。

  司馬白親自給張淳斟上:“張公,且品一盞如何,權當以茶代酒,為你踐行了。”

  張淳頷首謝道:“本就是我叨擾了,此茶甚清香,提提精神,正好趕夜路。”

  司馬白轉頭又沖褚妙子囑咐道:

  “你既起身了,便再勞你一件事,讓勝七護你去趟賀蘭姑娘那里,喚她起床,備好筆墨,我與張公隨后便到。”

  “喏!”褚妙子才要轉身,借著燈光一瞥張淳,卻咦的一聲,很是驚訝道,“你怎么會在此處?”

  張淳一怔,但顯然是不認識褚妙子的:“這位姑娘認識我?”

  “妙子,不必驚慌,張公來此是有要事,”司馬白委婉提醒了褚妙子不要失禮,又對張淳解釋道,“張公譽滿天下,何人不識?何況她原先在郡主身邊侍奉過一陣子。”

  “并非在郡主那里見的這位先生,”褚妙子仍是盯著張淳,隨即又連連搖頭,“是奴婢認錯人了,但太像了,實在是太像了。”

  “那我便知道了,”張淳呵呵一笑,“這位姑娘認識的那個人,恐怕是我二弟,我兄弟倆雖然差了幾歲,但相貌生的十分相似。”

  褚妙子仍是搖頭:“倒也不算認識,奴婢只是在碼頭上同范家二爺打了一陣子交道,咦,他說自己姓范的...”

  “他又搗什么名堂!”張淳悶哼了一聲,言神中竟似乎對這個二弟頗有成見。

  “殿下委我將成國嫁妝登記造冊,我便在碼頭上逗留了幾日,便與那范...張二爺見了幾面,說過幾句話。”

  褚妙子眉頭不覺間皺了皺,

  “他是流民夫役的頭兒,在碼頭上張羅流民搬運貨物。”

  “裝神弄鬼!”張淳又是悶哼一聲,見司馬白狐疑望來,嘆了口氣,解釋道,“殿下見笑了,我這二弟與我性子截然相反,我倆素來互相瞧不慣,前些年我打了他...教訓了他一次,自此便兄弟反目了,別說見面了,至今連封書信都未通過。”

  司馬白勸慰道:“雖是一母同胞,但性子不同乃是常事,張公這一教訓,想來是動手了吧?嗨,誰能扛受張公這雙拳頭啊。”

  “殿下是不知內情啊,我倆性子不同,走的也是兩條路,我為西平公幕僚,一生志向乃是匡扶晉室天下,但是他...”

  “他呢?”

  “他的志向是要將天師教弘揚光大,這本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家師遁出紅塵,我亦無心教義,天師之位遲早是他這個大供奉的。但他弘揚教義的手段,太過陰鷙,偏于正途,不顧大義。”

  “怎么個陰鷙?如何不顧大義?”司馬白緊問道,他不知是思索起了什么事情,竟對張淳這兄弟興趣濃厚。

  張淳望向司馬白,似乎難以啟齒:“那年我之所以動他,是因他專赴涼州,勸我歸羯。”

  吁...司馬白深吸一口氣,揉了揉腦門,竟似有些眩暈。

  “殿下,你無礙吧?”

  “可是困倦了?”

  張淳和褚妙子同時關切道。

  司馬白擺了擺手:“成國之亂,李壽險丟大位,究其主因乃是天師教眾被人策反,讓李壽腹背受敵無兵可用,張公,你有否考慮過這其中蹊蹺?這得是何人才能有手段啊!不瞞張公,我亦曾懷疑過是你在背后主使!”

  “殿下太抬舉某了,這種陰鷙手段,某可從沒學過!”

  張淳嘆了口氣,

  “我又怎能沒想過其中關聯?造出如此聲勢,事發前我竟毫不知情,可見策反天師教眾的人,于教中威懾影響要遠遠強過我的,這個人,唉,老實說,我雖無證據,但必是我家那老二張渾無疑了!”

  “嘶...”張淳忽然詫異道,“他縱然兵變失敗,亦不至于流落碼頭,去當什么流民頭子吧?”

  “妙子,”只見司馬白搖頭苦笑,“裝置二十船貨物需得大量夫役人手,我若沒猜錯,你肯定找的流民吧?”

  褚妙子點了點頭:“奴婢是習慣如此了,總想幫襯一把,但也不是刻意招工的,殿下有所不知,碼頭上的夫役原就有不少流民的,是妙子做錯了什么嗎?”

  “你沒錯...”司馬白又揉了揉頭,似乎頭暈的已站立不穩,只沖書案指了指,“筆墨紙硯...”

  這些東西都是現成的,褚妙子研了墨,鋪開紙,司馬白提筆便做起畫來,張淳和褚妙子都一頭霧水的站在旁邊觀看。

  未及司馬白畫完,便聽褚妙子驚呼道:“呀,這人我見過一面,在碼頭上曾同張家二爺肩并肩站著。”

  司馬白的畫工只能說是差強人意,但他畫的那個人像卻也足夠容人辨認的。

  “某竟糊涂了,玄帥為何會同我二弟在一起呢?”

  張淳撓著腦袋,詫異的望向司馬白,畫中之人,他也是認識的——乞活軍督帥,一默如雷賈玄碩!

  司馬白狠狠瞪了張淳一眼,卻不搭腔,只在心里啐道:你問我為何?嘿,去問你那個好師妹吧!

  其實司馬白原還納悶,這賈玄碩素來同曹小哭形影不離,可蕭關一別,說是去了關內搬救兵,便再也沒露過面。乃至到了成都,也不見蹤影,原來是徑直去了碼頭...

  司馬白已經沒心思去贊嘆石永嘉的布局手段了,他抱著最后一絲僥幸沖褚妙子問道:“碼頭上的流民夫役,總不會隨船而行,來了江東,又轉道去了襄陽吧?”

  “那自然是要隨船的啊!”褚妙子點著頭,解釋道,“這是流民夫役里的行規,誰裝貨,誰便卸貨,原本他們就乞食各地的...船又是蜀船,流民里誰想回蜀的,還能再攬一趟活計。”

  司馬白臉上已是鐵青一片,死氣沉沉:“大概有多少流民隨船過來?”

  “因要算工錢,奴婢是看著他們上船才一一造冊的,連夫役帶水手,包括畫中人,算上張家二爺,總計八千兩百三十二人,咱們東西著實太多了,是以...”

  “休矣!”司馬白一聲慘叫,竟已癱坐在地,口中訥訥直呼,“吾晉休矣!休矣!俱休矣!”

  一萬匹馬,一萬件甲,一萬柄戟,一萬張弓,十萬支箭,十萬石糧...

  八千乞活勁旅!

  他心中連連遙謝石永嘉,妖女確實言而有信,果然是一份大禮!

  好大的禮!

  好大的禮!

  好大的禮啊!

  如此大禮,能扼斷司馬氏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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