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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5章 要動科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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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棣看完解縉的奏疏,心中了然。難怪文官喜歡強調綱常道統呢,還以為他們多忠于天子,敢情這幫家伙是有自己的盤算。

  天地君親師,五倫之中,天地是虛的,君父同樣十分遙遠,一個普通官吏,怕是一年到頭,都見不到幾次天子,更不要說談話交流了。

  對于官吏來說,最看重的還是同鄉、同科、同門、師徒、姻親這一類的關系。而這些關系當中,師徒又是最實在的。

  官場中的師徒,和普通的師徒不一樣。指的是科舉考試的座師和那一科的進士。能當上主考官的,幾乎都有些身份,可以給菜鳥提供庇護,甚至能一直提攜,直到爬上高位。

  任何官員都有老去的一天,需要致仕回家,這時候年富力強的弟子們就能烏鴉反哺,給師父提供幫助。

  總體來說,官員大搞師生關系,也是沒有辦法的選擇。畢竟朱元璋殺得太狠了,他們必須要抱團取暖。

  身居高位的文官,幾乎都是不遺余力,提拔后進,給年輕人機會。

  像解縉這樣,分析文風的,所在多有。

  而且還有人干脆收集文章,讓人提前幾年去揣摩,試著學習其中的精華,等到考試的時候,拿出來取悅考官。

  解縉對這些事情門清,過去他打死都不說,現在他可什么都不在乎了,你們不讓老子好過,老子就跟你們撕破臉皮。

  都說這家伙情商低,還真不是冤枉,他不光情商低,甚至有點中二。

  “文官以師徒相結,的確是朝中毒瘤。解縉切中要害,算是有功。”朱棣對柳淳道:“你要安排錦衣衛,好好保護解縉,若是他有個三長兩短,朕絕不答應。”

  柳淳還能說什么,“臣會安排的。”

  朱棣頓了頓,突然道:“柳淳,你說這朝臣當中,誰的門生最多?”

  “這個……”柳淳的老臉突然紅了,誰的門生最多?貌似這個人遠在天邊,盡在眼前啊!

  “陛下,所有通過科舉的文人,都是天子門生,所以陛下的門生最多。”不錯,很機智!奈何朱棣根本不買賬。

  “朕問你朝臣,誰的門人最多?”

  “這個……或許是國子監,也或許是翰林院。”

  繼續往外面推,朱棣的臉色漸漸變了,明明這么簡單的一道題,柳淳干嘛繞圈子,你身為錦衣衛指揮使,難道還不知道?

  朱棣突然一拍桌子,“朕想起來了,你,就是你!你的門人弟子比誰都多!”朱棣仿佛發現了新大陸一般,對著柳淳冷笑道:“原來解縉所說的人,就是你!朕險些忘了。”

  柳淳可不愛聽了,他急忙反駁道:“陛下,解縉說的是座師和進士。臣從來沒當過科舉的主考,這筆賬算不到臣的頭上。”

  朱棣哼了一聲,“這還不簡單,朕現在就讓你當主考。”

  柳淳翻了翻白眼,簡直無言以對。朱老四,你這是存心殺人知道不?我這輩子就算是從窗戶跳下去,死外面,也不會當什么主考官。

  朱棣也覺得自己過分了,起身在地上來回走了幾圈。

  他漸漸的嚴肅起來,解縉的確指出了問題所在。可要怎么解決,卻是很需要思量。光是嚴懲結黨營私,只怕遠遠不夠。

  畢竟師徒名分一旦確定下來,一輩子都是如此。

  他們完全可以在合乎朝廷規矩的前提下,互相庇護,各取所需,根本不會留下任何把柄。

  除了廢除了科舉,只要科舉存在,主考官存在,師徒名分就在,早早晚晚,都會變成結黨營私的絕佳借口。

  “柳淳,你給朕想個辦法,朕就不追究你的罪過了。”

  柳淳翻了翻白眼,心里暗道,朱老四,你最好還是追究我的罪過,你有本事把我的徒弟徒孫都抓起來,嚴刑拷打,讓他們嘗遍十八般酷刑,我這個當師父的,要是有半點心疼,我就把名字倒過來!

  朱老四,你敢跟我打賭嗎?

  柳淳氣哼哼的,“陛下,臣也沒有什么好辦法,不過自古以來,有些案例還是可以參考的。比如西漢初期,丞相獨大,漸漸的相權分化,等到了唐代,出現了三省,再到宋代,就幾乎沒有真宰相了。”

  朱棣沉吟片刻,反問道:“柳淳,你是讓朕把科舉拆分開?然后多設置幾個考官?”

  柳淳忙笑道:“陛下圣明。”

  朱棣擺手,“你先別急著拍馬屁,朕問你,一篇文章,要怎么拆分?難道還要多寫幾篇,多考幾次嗎?如果重復,又如何算取中呢?”

  朱棣連續發問,柳淳笑道:“陛下誤會了,文章固然只有一篇,但是其他的內容也可以考試啊!比如常識,比如法令,比如算學,比如經濟學,甚至對外貿易,醫學,地理,工程……全都能拿出來考核。科目增加了,考官數量也就多了,假如每個考生都有十幾個考官,臣以為他們彼此就很難結成一黨了。”

  說白了,還是摻沙子注水,擴大考試范疇。

  朱棣想了想,還真別說,要是這么一來,的確就能防止師生結盟。

  “柳淳,你給朕擬個詳細的計劃出來,朕要好好權衡。”

  柳淳急忙告辭,趕快離開了皇宮。因為他知道,自己要是走得慢了,保證又要被口水洗臉!

  果不其然,就在柳淳剛出了宮門,朱棣突然意識到了。

  上當了!

  上了大當!

  這個該死的柳淳,出的什么餿主意?

  他哪是把科舉給拆開了,分明是用他的科學,取代了八股文章。別人是沒法收徒弟了,可所有的考生,全都成了你柳淳的門徒。

  你丫的就是欺負朕腦筋轉得太慢是吧?

  咱們沒完!

  朱棣呼呼喘息,憋著要跟柳淳算賬。

  可是他們倆怎么折騰都沒事,嚇破膽的卻是滿朝文臣。

  瘋了!

  真的瘋了!

  科舉考試要改成科學了。

  咱們讀了一輩子的四書五經,全都沒用了。

  孔孟道統被推翻了,現在連科舉都要改了。文章蓋世,滿腹經綸,再也不能入朝為官了,要去學柳淳的那一套東西,才能通過考試,才能成為官員。

  是可忍,孰不可忍!

  天下正道何在?

  誰能匡扶社稷?

  這一次可比發配孔家要嚴重多了,真真正正,碰到了大家伙的切身利益。

  不說別的,有多少人的子侄都讀了十幾年的書,正準備參加科舉呢,如果考試內容改了,他們豈不是白讀了?

  不為了別的,就算為了孩子,也要拼了!

  官員們恨柳淳,恨不得要拼命。但是轉念一想,最可惡的還是解縉。這貨他怎么不死了算了,都怪他胡說八道,蠱惑圣聽,結果弄出了這么可怕的事情。

  一定要誅殺解縉,打消陛下的可怕念頭!

  此刻的解縉沉溺在醬肘子的美味中,不能自拔。自從去年臘月被抓,可憐的解學士都瘦了好大一圈,臉上的皮都耷拉下來,實在是太可憐了。

  吃肉,大口吃肉,趕快補起來。

  解縉忙于胡吃海塞,全然不知他惹出了多大的麻煩。

  “老爺,平越侯求見。”

  張輔前來拜會柳淳。

  “大人,我接到了一封信,沒頭沒尾的,還請大人過目。”

  柳淳接過來,內容不復雜,只說讓張輔動身返回安南,不必理會其他人,讓后續隨從緩緩而行,事成奉上萬兩黃金。

  “這是讓你在路上放水,好把解縉弄死!”

  張輔大驚,“柳大人,不會是有人開玩笑吧?”

  柳淳搖頭,“沒人會拿錢開玩笑,你不用在意,他們果然動起來了,一切都交給我。”

  柳淳將一份早已準備妥當的科舉改革方略,立刻遞了上去。

  朱棣左手拿著柳淳的方略,右手拿著東廠的密報,沉吟良久。他倒不是疑心柳淳,只是單純覺得這么下去,人們都忘了,大明朝還有他這么個皇帝!

  不過既然文官強烈反對,那就證明朕做對了!

  “將這份改革方略,明發六部!”朱棣斷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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