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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5章 厲害了,李景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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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想不到,還能死里逃生啊!”

  茹瑺用力呼吸著新鮮的空氣,芳草的香氣,帶著一絲江風的鮮甜,真的空氣是甜的!他大口呼吸,胸膛起復劇烈,似乎要把身體里的濁氣排空,全都換成空氣的味道。

  他真的死里逃生了,從暗無天日的大牢爬了出來,不光是他,還有楊靖和郁新,三個人都是曾經跟朱允炆周旋的重臣。

  只是他們沒有兵權,和皇帝斗,完全是以卵擊石,下場凄涼。

  不過茹瑺等人的作為并非沒有半點價值。至少他們撕開了朱允炆和手下偽善的面目,把他們的兇殘暴戾,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也正因為如此,朱棣才有理由舉兵靖難。

  如果把靖難看做一場完整的大戰,那么茹瑺等人就是前鋒敢死隊。

  只是他們還算幸運,活了下來。

  這倒不是朱允炆仁慈,而是最初柳淳遇害,朝野震驚,百官沸騰。朱允炆不敢再殺人了,只是將幾位大臣以狂狷犯上為名,暫時拘禁,然后提拔東宮之臣,接替這些老臣。

  等到朱棣決定造反,朱允炆又想著捉拿朱棣之后,一起論罪。

  可朱棣不但沒捉到,還損兵折將,尤其是練子寧被俘之后,竟然反戈一擊。

  這讓朱允炆頗為沒面子,憤怒的他想要殺掉幾位重臣泄憤。可這時候方孝孺建議以勸降為主,假如能讓他們投降,足以抵消練子寧的影響。

  朱允炆勉強答應……再之后,接連戰敗,到處烽火,朱允炆幾乎都忘了還有這幾位大臣,假如不是柳淳提起,他們或許就在大牢里死掉了。

  經過一年多的牢獄之災,這幾位大臣身體極度虛弱,皮膚上都是紅疹,咬傷,抓傷……連一塊好肉都沒有。

  他們居住在潮濕陰冷的牢房,關節腫脹變形,郁新的雙腿已經不能行走。只能乘坐擔架。楊靖的手指關節也腫脹如蘿卜。昔日彈琴的一雙手,只怕再也碰不得琴弦了。

  看到他們這副慘相,柳淳忍不住眼圈泛紅,連連躬身。

  “茹大人,楊大人,郁大人,我,我有負三位大人,讓你們受苦了。”

  這三個人倒是挺坦然,尤其是楊靖,他啞然一笑,“事情都過去了,我們幾位當初未能匡扶正道,早就該以身殉國。如今能活下來已經是僥幸了。柳大人,你可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楊某怎么會怪你。”

  郁新也道:“我們都在臺面上,逃不得,跑不掉……倒是柳大人,你的金蟬脫殼用得太妙了,不然我們哪有相見之日?哈哈哈!”

  幾個人放聲大笑,牽動了傷口,又咳嗽起來。唯有茹瑺,他嘆口氣,將衣角舉起,祈求道:”柳大人,幫我撕開。”

  柳淳稍微用力,將麻片一般的破衣撕開,從里面竟然取出半截發簪。

  “這,這是何物?”

  “唉!我們三人茍活至今,倒是劉三吾老大人,他在一年之前,就已經走了。這是他老人家留下來的發簪,慚愧,我,我竟然弄斷了。”茹瑺眼中垂淚,“老先生怒斥昏君,舍生取義,慷慨激昂,正氣凜然。不愧是當世文宗,讀書人的楷模!老先生一口浩然正氣,讓我輩慚愧。”

  茹瑺默默低下了頭,雖然他們受了牢獄之苦,可反過頭想想,當初他們要是有勇氣,不接假造的遺詔,直接跟朱允炆對質,或許事情不會到今天的地步。

  沒有兵權又能怎么樣?當時徐輝祖也未必能鎮得住所有勛貴,而且他們若是能事前聯絡郭英,早做準備,而不是寄希望徐輝祖一人,也可以翻盤……很可惜,他們都沒有這個彌天大勇。

  只剩下一身骨頭罷了。

  說到底,他們還是對皇權太畏懼了,哪怕朱允炆只是掛著太孫的名號,就足以讓他們裹足不前。

  實在慚愧!

  “柳大人,是我辜負了燕王的信任,我,我有罪啊!”茹瑺痛哭流涕,不停捶著嶙峋的胸口,咳嗽不斷。

  柳淳也嘆口氣,“茹大人,過去就過去了,如今王爺舉兵,橫掃乾坤,情況比起原來還要好很多。我們有機會大刀闊斧,徹徹底底滌蕩污濁,還百姓一個太平盛世。你們三位都是昔日的大才,還要好好養病,盡快恢復身體,等著替燕王殿下效力。”

  幾個人點頭,柳淳沒敢浪費時間,讓人準備快船,送三位大人去雙嶼養病。

  他們剛走,另一個人也踏上了船只。

  正是李無瑕!

  徐增壽說到做到,把她從京城接了出去。另外還有人在負責李景隆的其余家眷,只等時機,一起接出京城。

  這位在書香和筆墨之中泡出來的才女,見到了柳淳,竟然做出了一個讓柳淳都有些始料未及的動作。

  她飛撲過來,死死抱住柳淳的脖頸,將頭埋在柳淳的胸膛之間。

  柳淳略微遲疑,也急忙用手,把她抱住了。

  “好了,沒事了,都過去了,從今往后,我們再也不會分離,不會了!”

  李無瑕用力點頭,哭了好一陣子,她才抹了抹眼淚,破涕為笑,“柳郎,你似乎比以前更成熟,更可靠哩!”

  “是嗎?”柳淳啞然,“到處亂跑,還領兵打了幾仗,這就是一場歷練,不光是我們,還包括所有的人。”

  李無瑕用力點頭,“只有得失之間,才能明白擁有的珍貴。”

  李無瑕頓了頓,又道:“我大哥呢?他怎么辦?”

  柳淳笑道:“怎么,你擔心他?”

  李無瑕點頭,“他畢竟是我兄長,人又不怎么聰明,萬一他出了事情,我怎么向死去的父親交代啊!”

  李無瑕雖然比李景隆小了很多,可看她的神情,仿佛李景隆才是弟弟似的,需要關心愛護。

  “早有準備的,你別擔心了,我已經把信送出去了,李景隆這家伙啊,他也就是外表憨厚,在關鍵時刻,還是有點庸俗的智慧的。”

  什么叫庸俗的智慧,柳淳沒說,李無瑕也不好問,不過李景隆確確實實在展現著……

  盛庸和鐵鉉一起來找他,這兩人都臉色凝重,跟輸了幾萬兩似的。

  “曹國公,都是你出的好主意,現在軍中不時有人逃跑,數量已經超過了萬人,他們全都投靠燕逆去了!”

  面對兩個人的質問,李景隆一點也不否認。

  “我知道了,我正在向陛下寫請罪的折子。我承認,我治軍不嚴,軍中缺少糧草給養,將士士氣低落,人心浮;我還承認,軍糧不濟,有那么多發霉變質,連牲口都不吃的糧食!我還要向陛下認罪,雖然我們自稱官軍,可將士的待遇還不如逆賊!我還要跟陛下講,將士們即便待遇這么差,可還是跟燕逆周旋,我們沒有敗在戰場上,我們敗在了其他的方面!我李景隆是個廢物,我請陛下殺了我,以儆效尤!從此之后,我大明天兵就能無往不利,戰無不勝了!”

  這家伙越說聲音越大,而盛庸和鐵鉉的老臉就越來越難看。

  李景隆因為之前戰敗,他只是名義上負責全局,后勤是在鐵鉉手里,打仗是盛庸負責,現在人馬嘩變潰逃,可算不到李景隆的頭上。他的那些話,就像是巴掌,重重打在兩個人的臉上,毫不留情!

  “曹國公,朝廷,朝廷用度艱難,將士該體諒難處,而不是追隨逆賊,自取滅亡!”鐵鉉無力道。

  李景隆冷笑,“道理很好!可只有架起鍋煮米,沒有架起鍋,煮道理吃的!將士們都要餓死了,還有一件事,我可提醒你們,現在朝廷還能發銀兩,假如改成紙幣……咱們這幾十萬人,立刻就垮了!”

  “紙幣?”盛庸大驚,“不行啊,絕對不行!”

  李景隆道:“我也知道不行,可朝廷傳出風聲了,我有什么辦法!”

  鐵鉉眉頭深鎖,“的確有這個消息,朝中諸公,真不知道他們是在干什么!老夫怎么覺得這幫人都是朱棣的幫兇啊!”

  李景隆兩手一攤,“我現在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趕快南撤,離著朱棣越來越好,重新整頓人馬,不然啊,咱們就不戰自潰了。”

  說來聽諷刺的,兩個最善于打仗的人,政治智慧還趕不上李景隆,被他牽著走。

  “沒有辦法了,那就撤吧!”

  鐵鉉和盛庸都點頭了,他們下去安排。

  而李景隆總算是長出了一口氣。

  柳淳又活了,朝廷勢必要追究自己罪過的,當然了,自己可以推說不知道,但是以朝廷那班人的德行,未必會放過自己。

  尤其是議和之后,有了喘息時間,還不把自己咔嚓了。

  所以啊,為了活命,就只有跑了。

  不過在跑之前,要給朱棣送一份大禮才行。

  什么樣的禮物才算是大禮呢?

  自然就是這好幾十萬的大軍了!

  就在下令南撤的時候,李景隆總算是跳出來,視察諸軍,跟大家談笑風生。

  終于大軍開拔,可就在當天的夜里,李景隆跑了……他不但跑了,還在中軍帳篷里留下了十幾個箱子,里面全都是紙幣。

  三軍統帥跑了!

  主心骨沒了!

  還留下了這么多紙幣,這是什么意思?

  莫非說,朝廷要用紙幣來應付大家伙?

  難道我們出生入死,就值幾張廢紙嗎?

  憤怒的士兵再也控制不住了,跑吧!

  投奔燕王去!

  這幾十萬大軍,竟然在一夜之間,分崩離析,李景隆終于成功搞垮了這支號稱百萬的大軍,真是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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