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書頁

312?此處應當有個“冷錘”

請記住本站域名: 黃鶴樓文學

  熊正平拿著天官面具走到舞臺中間,對著肖工尺說道,“你先在那底桌椅上,伏著做受傷,被壓住的樣子吧。”

  這四桌兩椅的搭樓是按著熊正平所說的樣式搭的,下面兩桌橫為底,上面左右兩桌立為樓,左右兩桌間搭板,再在上加放置一椅,兩桌之間又立了張椅子在底桌上面。

  肖工尺也不多說話了,一踢英雄襟,一個亮相,這一次他為了露身手,連著幾個翻騰盡顯翻騰功夫,竄天猴,卷云馬,在空中飛了好幾圈。

  最后,直接一個竄身,竄進了那火樓之中。

  在底桌上,踢翻了立椅,做壓在自己身上之勢。

  “好……”一個領導看見肖工尺這番操作,不由得喊了聲好,發現左右沒人跟他,捂嘴噤了聲。

  肖工尺已然是被椅子壓住,無法動彈,焦急萬分的樣子。

  熊正平背對著臺下,咬上他的天官面具,脫下外套,正是一件短衣襟的小打樣兒。一個猛回身,雖不見其表情,但是手足頓挫,指著火樓的手指顫抖不已。

  熊正平在臺上快步急沖,腳下碎步極是靈快,一看就是著急上火的樣子。

  猛然一個前撲,似是進了火場,接下來連續幾個翻跌撲打,看起來不像那刻意要表現的肖工尺那種的繁雜。

  但這翻身騰躍功夫,懂行不止看圈,更要要看空中身姿,要看落地定點。這兩人若要打分,藝術分可能肖工尺會差不多,但是技術分,怕是熊正平要高上好幾分。

  看得眾人暗自驚嘆,好厲害的鍵子功。

  那伏在案頭的肖工尺也只得自嘆不如。

  突然,熊正平翻身上了火樓的桌角,單腿鵠立桌上,立住了身形。

  定住!

  歷時十數秒,身無少動。

  如尊雕像。

  那底桌大部分被雙立桌占去,熊正平只站得一處角落,卻站如定釘,著實了得。

  臺下的名家何解芳不由得低聲說道,“當年看武丑大師劉斌昆演那《大劈棺》中的紙扎人二百五,獨創一套如同紙質的漆布長衫、坎肩、小帽,僵僵被抱出場后,也是這般地立于椅上,右手煙袋,左手屈彎胸前,一動不動,歷時長達一刻之久,也正是這樣,才被美譽為紙人。

  從此江南丑角尊其為上,觀眾對他的戲無不趨之若鶩。

  這個熊正平,現在這一立,可比得當年江南第一丑了。”

  熊正平開始動彈了,他左右手做摸索狀,雖然透過面具,但人們都可以看到他的雙眼在不停地眨翻著。

  這樣的動作,完全表現了火場之中濃煙熏人的可怕場景。

  比之剛才排練中的朱何炅,愣頭青樣,在火場中只會亂揮舞,各種翻騰,不知好上了多少倍。

  摸索中的熊正平,慢慢蹲下,似乎面前被一橫物擋住了去路。

  熊正平摸到下方有路可走,開始蹲走。

  臺下明眼人們一看,皆是心中驚嘆,這矮子功,實在了得!

  絕對是武大郎賣燒餅——人熊貨囊底子足。

  而且這矮子步還是在桌角走,看得人心驚肉跳。

  走到了底桌的另一側,熊正平緩緩起來,以左手捂鼻,一個側翻翻下了桌,重又跳上,然后,幾個漂亮的連跳。

  在兩立桌之間的底桌上,熊正平“小翻”帶“提筋”,跳翻過了伏在桌面上的肖工尺,然后落到另外一張桌面上,然后再由這張桌面翻了“單提”落地。

  這段絕技,只在底桌方寸之間完成,嘆為觀之。

  緊接著,熊正平一提氣!

  直接跳翻上了這三桌兩椅的火樓樓頂。

  這一連串眼花繚亂動作,看得人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般戲曲舞臺演員要演這上樓,至少也得以手捯那桌角才能上得。

  這熊正平著實可以說是身輕如燕了。

  熊正平在那樓頂的椅子上,做了一個直倒立,身板挺直,立了數秒,紋絲不動,正是那楊香武盜杯一段中出彩的一出。

  熊正平翻身下椅,還做摸索狀,突然他停住了似乎聽到了什么。

  如果肖工尺會演的話,此時應當是在呼救。

  熊正平開口喊道,“肖誠,你在哪里?”

  臺下的專家大駭!

  他,居然能說話?!

  他是怎么做到的?

  不可能!

  他們都知道這天官面具沒系皮筋為何能戴的原因,是因為表演者咬住了面具在唇部后面裝有的一個橫竿。

  可這熊正平既然能一邊咬住面具,一邊念白,念白聲還情真意切,全無差池。

  如此獨門絕技,別人不知道其厲害,懂行的老藝術家們,怎么會不懂得。

  幾個大師互相對看了一眼,不由得連連點頭。

  沒想到,今天在這大劇場,在這舞臺,得見這失傳多年的閉口咬牙唱。

  熊正平應當是聽到了肖誠發出的聲音,他探下頭去,又呼喊了幾聲,然后再翻到了兩個立桌之間的一層隔板,雙腳倒掛金鉤。

  伸出雙手似要去拉到壓在肖工尺身上的椅子。

  卻是整么拉也拉不著,肖工尺自是要演,卻故意只演了個起伏,讓本來斜向的椅子倒平了下來。

  如此一來,椅子高度不夠。

  熊正平就夠不著了。

  “唔!”

  全場觀者同時一聲驚呼。

  只見熊正平整個頭突然朝下直落。

  此處,應當有個“冷錘”(戲曲鑼鼓經)。

  熊正平猛然從雙腳倒鉤,變成了單腳掛鉤,伸出雙手去在空中摸索著,摸到了那壓著肖工尺的椅子。

  熊正平倒懸火樓之中,似乎在用全身之力,力提椅子。

  他邊提還邊唱。

  是一段剛才朱何炅演時唱過的西皮流水,說的是吳城和肖誠兩人之間的誤解。

  單腳倒立,面戴天官面具,還能氣息平穩,一字不差地唱詞。

  如此驚險!

  如此唱功。

  看得,聽得,臺下原本坐著的專家、領導們和演員們,頭皮發床,全都站起來了。

  真是大牛!

  接下來,熊正平一手提椅子,一手去拉肖工尺,自己也慢慢由單腳變雙腳,重新倒掛上桌臺。

  最后時刻,肖誠應當已然站起。

  熊正平松手,一個打挺要上樓頂,卻是沒有上好,整個人翻身下火樓,直直站住,然后,一個撲倒,演的應是葬身火海。

  將原本應當是喜劇結尾,兩人都逃出生天的戲改成了救人的武丑,死在了火樓之中。

  最后一句:“我去也!”

  “好!!!”

  臺下所有人全都高聲叫好,起身鼓掌。

  “太厲害了!”

  “天吶,熊老板,真不愧是一白遮,我們服了。”

  “終于見識到真正的大武丑,我這把老骨頭,可以瞑目了。”

  樂樂站在了座椅上,揮著手,“武尊大人牛幣,老爸牛幣,一白遮牛幣!!!”

  此時,王佩紅從側門進來了,看到熊正平站在了舞臺上,而眾人都在叫好歡呼鼓掌,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王佩紅連忙進來,對著單團長說道,“團長,這是我小師妹的丈夫,他可能有點問題……”

  “佩紅啊,你有這么厲害的武丑大角,怎么不早點推薦進我們戲團呢!?”單團長說完,王佩紅大概知道怎么回事,這個熊正平怕不是真的上臺試戲了吧?

  真有這么厲害,這些見誰都不入眼的專家,還有眼高于頂的領導,全都起立鼓掌?

  王佩紅連忙說道,“團長,我這是在等這出戲排完就要向您匯報的,我這個師妹夫,他還要向我們團捐500萬,就是,希望能給他們夫妻換兩個角色。”

  “唉呀,真是太好了,我還在想要怎么開口跟他說留在我們團呢!

  我們團要是有這樣的人才,何愁在熵海,在大華國的戲曲界不更上一層樓啊。

  不用他捐500萬,我們團給他500萬,咱市里不是有高端文化人才引進政策嗎?領導,你看……”單團長轉而問那文化局的領導。

  文化局領導也從來沒見過這么好的戲,一拍大腿,“有,這樣的人才怎么可以讓他繼續呆在南山省呢,肯定要引入到我們熵海的文化系統來。海納百川,熵海人民歡迎他呀,歡迎他來振興我們大華國的戲曲事業。這樣他也才能有更好的發展嘛?!”

  其他專家也都紛紛贊同,

  “對對對,這樣的人才實在難得。”

  “百年一遇啊,我們都活了這么一大把年紀了,見過多少的丑行了,就沒見過這么厲害的。”

  “高手,這才是真正的高手。”

  “終于有可以和我們旦角可以真正搭上戲的了,太好了。”

  連單團長和王佩紅都吶悶了,今天的這些老家伙,怎么變得這么愛才,這么配合團里的工作了。

  以前,只要不是本家本角,那要提個拔,補個缺什么的,從來都是使絆的多,加花的少。

  要知道,在戲曲行當里,雖然是現代化管理,有養老保險了,但也一樣是像舊戲班子規矩,養起小的,餓死老的,極度殘酷啊。

  就算要培養新一代,培養新大咖名角,那肯定也要本門本派,至少也得本家本角的。

  怎么可能能讓團里兩個正式編制崗位,這一極肥的肥水,直接流進了外人田呢。

  就算是臺上的年青演員,有好幾個都還在實習,等著考這編制呢!

  看來,這熊正平是真正的人才,真的連這些名家都給徹底鎮服了!

  那臺下的候德科已經看熊正平的表演看得快出不了戲了。

  他沒料到風云突破如此之快,咱這行還真是講真材實料的,候德科看得不過癮,連忙喊道,“熊師叔,再給我們露幾手吧!?”

  “對對!露幾手。”年青演員們就像看到好戲永不知足的老戲迷,鼓噪著讓熊正平再表演一番。

  “好咧,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熊正平抱了個拳,在臺上連著幾個翻天跟斗,盡顯他跟斗王小齊天的真功夫。

  “熊老師,再上一次頂樓!”年青人喊著。

  “得嘞!”

  熊正平三下五除二,又上了火焰樓頂,矗立在了最上方的椅子上。

  一個亮相,武丑也要顯英雄氣概。

  “熊先生,來個盜甲!”臺下有領導喊道。

  熊正平應承下了,這《時遷盜甲》,當年咱演起來,哪有不叫好的!

  “熊老板,盜戟得來一個。”那專家也要點戲。

  《胡車盜戟》是輕功與矮子功相結合,就問臺下這些名家大咖,你們誰見過演兩三小時的矮子戲的武丑。

  就算是那北派矮子功大師艾世菊怕也受不了。

  就算是在這高臺上,我熊正平也走得矮子功!

  走著……

  “熊先生,那盜杯肯定要顯露一下了。”

  說起《三盜九龍杯》,那就是我們武丑最好的戲,在那鄉下演時,掛梁盜杯的小吊子功一出,曾把一個老漢嚇得當場暈死了過去,差點沒救過來。

  今天,也得讓你們這些城里人見識見識什么是大隱隱于野,高手在民間!

  “熊師弟,既然都上了火焰樓,當《赤壁鏖戰》一番!”喊這話的王佩紅,聲線特別的尖,叫熊師弟叫得怪親昵的聲音,在戲院中回環巡繞。

  此時的熊正平,已是渾身是汗,這大舞臺的聚光燈特別的亮特別的熱。

  他抬起來,昂著首,亮著相,環視著下方四周。

  此時此刻,沒人看得到他的表情,一張天官面具只有笑臉。

  那坐“九龍口”的鼓師打板敲動單皮鼓,帶著大鑼小鑼銅跋跟著齊走,“大鑼平板奪頭”,“搖板長錘鳳點頭”,“一封書”,“快流水”,“一錘鑼”等等…….各種鑼鼓花走著。

  你秀,我也秀,大家都是真的秀!

  鑼鼓師,排練了一早上了,那年青演員排戲,各種磕磕絆絆,各種硬硬巴巴,好比那“打貓不打人”,都快把他們給撓死了。

  難得遇到熊正平這樣的高手,此時,盯著熊正平,隨著他打得響。

  高手之間不用提前練就能合得天衣無縫。

  這才是戲,這才是好一出大戲。

  戲界有名諺:“衣抬人,鳥抬林”,今天,這丑角不僅要有大活頭兒,要成那一等一的主要配角,更還要抬著新的世界走,演新鮮出新活,演出一場場的新戲大戲。

  而熊正平,他會是這戲的主角。

  他是天官小丑,大武丑!

超現代武尊

請記住本站域名: 黃鶴樓文學
書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