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忠身子猛地僵住,緩緩轉身,看著來人瞳孔一縮,打了個哈哈道:“漢將軍這是說的什么話,我羅忠豈會做出那般的事情?漢將軍可不要憑空污我清白,這可是要掉腦袋的大事。”
漢生皮笑肉不笑地望著他,問道:“那羅將軍不在城墻上盯防,跑到這城門前作甚?”
羅忠眼神躲閃,有些結結巴巴的說道:“我,我是想來看看城門關的嚴不嚴實,對!我負責鎮守東城,自然是要為東城上下的安全著想,這城門自然也在我的職責范圍之內!”
漢生笑著搖了搖頭,看著周圍神情緊張的將士們,說道:“羅將軍好大的排場啊,這下來視察個城門還要帶著絕大部分的守城將士,很難讓漢某不懷疑你的居心啊。”
“哼!這就不勞漢將軍你操心了!我如何做自有我的道理,倒是你漢將軍,眼下戰事緊急,你不在中軍聽命,跑到我東城的地界做什么?”
漢生不急不忙的從懷中拿出一個信封,“這是朱巡撫寫給你的密信,托我轉交給你。”
羅忠本就是朱燮元帶來的將領,對其最為親近,此刻一聽是朱燮元交給他的密信,走上前就拿了過來,邊撕開邊問道:“朱巡撫有什么事情直接喚我便好,為何要讓你送來?”
漢生笑了笑沒說話,羅忠也不疑有他,只拿出信紙一看,頓時一愣。
紙上空白一片,別說信了,連點兒墨水都看不到。
“漢將軍,這就是朱巡撫交……”
“羅將軍小心!!”
只見寒光一閃,羅忠說了半截的話戛然止住,腥紅的鮮血自喉間激射而出,羅忠下意識的捂住脖子,踉蹌后退幾步,驚懼地指著漢生說不出話來。
撲通!
羅忠的身子倒在地上,怒目圓睜,至死也不敢相信發生的一切。
“羅將軍!!!”
羅忠的十幾個親信大吼一聲,從腰間抽出刀劍,兩眼通紅地盯著漢生,問道:“為什么殺羅將軍?!他犯了什么罪?”
漢生冷哼一聲,從懷中掏出一疊信件,在眾人面前揚了揚,說道:“這些信,是從羅忠的房間里搜出來的!都是他跟敵將秘密往來的鐵證!”
場中瞬間鴉雀無聲,有人不敢置信的喃喃道:“羅將軍嫉惡如仇,為人仗義,怎么會投靠敵軍?這其中一定有什么誤會!你憑什么就因為幾封書信殺人?!”
“非常時期,當行非常之計,軍令如山,楊將軍命我發現什么形跡可疑的人可就地格殺!若你們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過后自行去楊將軍面前告我便是!”
漢生的一番話,讓普通的將士們無話可說,但羅忠的那些親信卻還是不服,更有甚者紅著眼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漢生今日陣前擅殺羅將軍,已是犯了律法!按律當誅!”
說完,那人舉刀沖上前來,漢生不急不慢的閃身躲過,一腳將他踹翻在地,“將他還有羅忠之前的那些親信一并抓起來!押到營中審問!”
很快羅忠的親信們便被五花大綁了起來,有不服的更是挨了幾拳,被生生拖走了。
“漢將軍,那我們接下來怎么辦?”
羅忠一死,他先前手下的那些將領也紛紛醒悟過來,為一個死人盡忠,那可不值當,都擺正了身份,表示自己愿意聽從漢生的調遣。
“這里用不著你們了,既然你們是羅忠的手下,還得細細調查過才行,現在各自回營帳歇息,這里由本將代為看管。”
見漢生接管東城門,那些人也不敢有意見,今天一晚上發生的事情太多,他們腦子里一團亂麻,需得好生整理一番才行,故也沒有多說什么,一個個沉默地向著自己的營帳走去。
待他們走后,漢生瞧了瞧天色,揮手道:“在城墻上豎起五只火把,開城門!”
漢生帶來的五百將士對他的這個決斷都沒什么意見,默默地執行起他的命令,然而,就在他們放下長板,準備開城門之時,身后不知何時傳來了輕若游絲的呼吸聲。
漢生錯愕回首,正看到楊俞茂帶著幾人站在他的身后不遠處,還有源源不斷的士兵自東城向這里趕來,看數量竟不下于三千之眾。
除去四座城門中守將率領的士兵,這三千人已是楊俞茂能拿出手的最大兵力了,眼下盡皆調于此處,想做什么自是不必多說。
漢生瞧著這般陣仗,忽然笑了起來,對著楊俞茂拱了拱手,“屬下漢生,見過楊將軍。”
楊俞茂眼神復雜,嘆了口氣道:“漢生,你跟了我多久了?”
“回將軍,十三年零七個月又二十九天。”
“我可曾虧待與你?”
漢生沉默了一會兒,搖頭道:“不曾,楊將軍對我極好。”
“那你為何投敵?朝廷花銀子養著你們,你們是要做不忠不義之輩嗎?!”
漢生盯著怒不可遏的楊俞茂許久,十分認真的說道:“楊將軍,漢生受您的恩情,卻沒受朝廷的恩義,何來不忠不義之說?朝廷給我們發的軍餉?可笑!那些軍餉難道不是從我們手中拿走的嗎?每逢太平年景,朝廷便讓我們務農,不給我們發放軍餉,這也就罷了,可竟然還要向我們收取各種苛捐雜稅!楊將軍!普通軍戶一年來的收成,八成都交給了你口中的朝廷!剩下的兩成呢?連果腹都做不到!”
“迫不得已之下,多少弟兄們硬著頭皮去借銀,每每銀息高的嚇人,那些勛貴商賈欺負我們不識字,在契紙上大做文章!將他們告上朝廷,官官相互,有誰在乎過我們這些軍戶的性命?!最后迫不得已,賣兒賣女,甚至連婆娘都要被他們那群畜生充當押妓!朝廷可曾為我們說過一句話?”
漢生氣的身體顫抖,“多少兄弟為此自盡,都是鐵骨錚錚的好漢子啊!打完仗回家一看,妻兒老小都被奸人禍弄至死,自己卻無可奈何,你叫我們如何為朝廷賣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