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以后,云海之中,吳坤輕輕穿行,他把匡龍留在了菜館,等待謝安。
吳坤要去一趟武當山。
小二黑有些意外這樣一個不速之客,照理來說,開店的應該廣迎八方賓客,但是當他第一眼看見匡龍的時候,就有點兒害怕,陰神突然持劍向前一步,站在了小二黑的身前,全神戒備,匡龍估計是在此界第一次展露笑容,彎下腰笑呵呵道:“我是你謝哥哥的朋友。”
小二黑皺眉,隨后用手比劃了幾下,匡龍不知其意,大和尚突然說道:“小二黑跟你說,他知道的騙小孩兒的路數都是先說這個。”
陰神笑了笑,匡龍也笑了笑,小二黑也笑了笑。
匡龍指著天上的云海,“吳坤你認識嗎?”
小二黑點了點頭,匡龍也點頭笑道:“那就好辦,如果你不相信,我就站的遠些,總之不會打擾你們,但隨叫隨到。”
這位之前不可一世的千眼石妖,心境平和,伸出手指指了指菜館北邊的荒地,靠近虞河的地方,“就那里吧,你們可以看得見我。”
小二黑不置可否,大和尚替他做主,大咧咧說道:“隨你的便,反正就是住下也沒關系,不過要住下的話不能白住,起碼謝安回來之前不能白住。”
匡龍搖了搖頭,“不住了,就那里吧,免的你們還得重新適應一個新朋友。”
說完看向陰神小林,豎起大拇指道:“好劍法。”
小林兀自起疑,千眼石妖的身影就原地消失,下一刻人們朝著他之前指的方向望去,這個粗莽漢子果然出現在了那塊虞河邊的荒地上,盤膝而坐,面對東方。
太陽快升起來了,又是嶄新的一天,天地之間,正氣浩然。
小二黑有些好奇的多看了一眼,然后回過頭來望向陰神小林,手上比劃了幾下,小林點頭笑道:“好好,這就回去,明天再來練劍。”
小二黑笑嘻嘻點了點頭。
大和尚伸了個懶腰,哈欠連天,對著小二黑說道:“還學不學手語了?”
小二黑指了指大山,又指了指那名盤膝而坐的千眼石妖匡龍,好像是在說今天有客人,要多打點兒吃的回來,大和尚會意,扮了個鬼臉,“就你心眼子多,人家還不定是什么人呢。”
小二黑不為所動,眼神熾烈,大和尚連忙道:“好好好,聽你的就行,不過我得先去給李二姑挑一擔水,昨個兒答應人家的。”
小二黑彎曲食指輕輕刮臉蛋,大和尚邊走邊哈哈笑道:“不羞不羞,和尚還俗了!”
蕭乘醉這回也戰戰兢兢起來,不似之前那副瀟灑從容的做派了,在孫家老掌柜的房間里商量了一夜,老掌柜知道蕭乘醉的真實身份,而且之前萬游谷也有意將孫家發展成為天魔麾下的家族,只不過在蕭乘醉眼里,孫家唯一值錢的東西只有五行神符,其他的不足掛齒,所以他的目標當初是龍虎山。…
一夜的商量過后,兩人來來回回不知道做了多少輪博弈,桌上的茶水也換了一壺又一壺,終于臨到天亮,這位老掌柜做出了讓步,“只要他活,我死不死無所謂,一把老骨頭而已,但是老五不好說,他控制著金系神符,如果有必要,你們殺了他也沒所謂。”
蕭乘醉聽得心中一怔,然后緩緩點了點頭。
蕭乘醉起身,老掌柜將土系神符掏了出來,再一次問道:“你們確定今天朱雀膽就可以取出來?”
“老掌柜請放心吧,魔尊大人親自出手,十個朱雀也擋不住。”
老掌柜面色微白,將土系神符交到蕭乘醉手里,眼眶微紅,“別讓老五受罪。”
蕭乘醉點了點頭,“金木水火土,水系祖神符在孫青城身上,金系在老五身上,木系和土系你給了我,還有一個火系神符呢?”
老掌柜道:“你放心,火系神符已經在路上,好歹你們也給我一個臺階,素來交易都不是單方面的,如今我連朱雀膽都沒見著,你們就要全部的五行神符,也太不合規矩,太欺負人了吧?”
蕭乘醉收起土系神符,拱手道:“好,既然如此,咱們彼此都靜候佳音吧。”
老掌柜頹然坐下,祖宗的基業今天算是徹底敗光。
蕭乘醉本來還有一句話,但沒說出口,推門離開。小劉在門外守著,蕭乘醉邊走邊自言自語道:“丑話說在前頭,如果有一道神符有閃失,立刻滅掉他們所有人。”
小劉心神一凜。
蕭乘醉徑直來到后院謝安的房間,那位有著龍虎山道統的女子正替謝安換火盆,蕭乘醉冷冷道:“不用換了。”
謝安早就醒來,看著來勢洶洶的蕭乘醉心中一沉,蕭乘醉示意小劉和女子出去,最后靠近謝安輕聲道:“今天,就今天,所有的事情都會結束,孫家也會徹底失去價值,淪為刀下鬼,但謝安不會,所以你要做謝安還是要做孫青城,全在你一念之間!”
謝安不關心孫家怎樣,瞇起眼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我承認了那天晚上的事情是我做的,我就是謝安,不承認就永遠做一個孫青城唄?
蕭乘醉眼神冰冷,邪魅道:“光承認可不行,我說過,你吃進去的東西,要原封原樣的吐出來!”
謝安把雙手墊在頭底,一字一句道:“你看,你又在威脅我,我記得上次我警告過你,不要威脅我,我如果真有神符,你不會有下次威脅我的機會了。”
“狂妄!”
蕭乘醉直起腰來,全身散發著徹骨的冰寒之氣,“一個小小的下界修士,你知道我們是什么人嗎?”
謝安把手拿出來,放在口鼻之間,噓了一聲道:“別大喊大叫,更別唬我,這不好。商量就是商量,咱們又不是死敵,而且從某個層面上來講,咱們還是合作伙伴呢,何苦如此咄咄逼人?”…
謝安從始到終都沒有動怒,更沒有和他生氣,頭腦一直清清楚楚,蕭乘醉看著謝安那雙清澈見底的雙眸,心中不禁想起昨晚魔尊大人對自己的訓誡。
為什么他一個低賤的下界修行者,都能有這樣的心境?
蕭乘醉雙拳緊握,良久不說話,謝安當然不知道蕭乘醉想什么,先開口說道:“你大清早來了不會只是發發狠吧?”
蕭乘醉拂袖轉身,側過臉道:“跟我走一趟。”
“去哪?”
“大衍山,離字火嶺!”
“殺個朱雀沒必要帶著我去吧?難不成擔心錦衣夜行,非要拽著別人欣賞天魔的驚天神通?”
“少廢話!大人想見你!”
“要是我不去呢?”謝安心中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事實上,他早就擔心對方會這么做,那是最壞的結果。
如果對方要鐵了心的殺人滅口,那帶著他去,不管取不取朱雀膽都不影響他們強自把謝安變成一個正常人,因為謝安本身就沒病,到時候再帶他回來,還給孫家一個完完整整的孫青城,當孫家交出所有的五行神符,他們再一并全殺掉!
眼前的蕭乘醉決計不是他的對手,即使他是黃希云那個世界的人,但他看不出老郎中的問題,就說明他仍然沒有到達老郎中那個層次,再加上天地壓制,他有山水劍意,實在不行還有神臺的琉璃小劍,謝安自信光一個蕭乘醉一定沒有能強制他的神通手段,但那位魔尊大人就說不好了。
從老郎中對魔尊有意無意的重視程度,這位素未謀面的魔尊大人,恐怕就連黃希云也不是對手。
謝安心念電轉,蕭乘醉卻陰惻惻道:“去不去,可由不得你!”
謝安問道:“老掌柜去不去?”
蕭乘醉哼了一聲,“先管好你自己!”
謝安驀然心驚,暗道一聲,果然如此。
蕭乘醉轉過身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還是那句話,做謝安的話就好好配合,這里的事情和你沒關系,至于你救走夫人一事,我們也可以不追究,這算的上是我們仁至義盡了吧?你要是再不知好歹得寸進尺,非要做孫青城,那就是死路一條!別怪我沒提醒你,你死了白死,五行神符,魔尊大人一定會得到!”
謝安輕嘆一聲坐起來,“我當然是做謝安了。”
蕭乘醉鄙夷的冷冷道:“貪生怕死,果然是極劣等的下界賤民。”
謝安一點兒都不生氣,反而哈哈笑出聲,然后穿上鞋襪,披了外套,臨走前忽然想起一事,便問道:“能不能讓我走之前見見我的大夫?”
蕭乘醉有點兒納悶,他知道那個老郎中是謝安的同伙,心想著正好一網打盡,冷笑道:“求之不得呢。”
謝安笑的更大聲,“那就多謝李...李爺了。”
兩人從后門出去,特意繞開孫家,吩咐留守的女子一旦孫家有人問起來就說是去那位老郎中家里瞧病,如此簡單搪塞過去就行,畢竟別人不需要擔心,就是那個最難纏的老五,不過有老掌柜在,他也翻不起大浪來。…
出了李府,兩人便不再掩飾,各自施展神通,拔地升空,身形之快簡直令人眼花繚亂,謝安雖然還沒有到達三境后期,無法較長時間的在空中停留,但他自從進入了三境中期以后,從河安城到魏都城南的這一段路,已經不需要再換氣了。
蕭乘醉仍然有些鄙夷,而且之前在謝安身上吃了暗虧,這時候心中那點兒忿忿不平全部涌了出來,竟是要在謝安面前極盡顯擺自己的修為,他在此界被壓制在一步以內,這時候偶然露出四境修為,身形快若流光,不斷的超過謝安好遠,然后下一刻再突然出現在他身邊,謝安心中嗤笑之余,也暗暗心驚,小師叔當時已經足夠令他震驚的了,想不到真正的四境,竟是這種風光,絕不是三境可以比擬的。
謝安徹底相信,頭頂的這片天幕之上,有一個更大的世界。
當初武藏臨死前,說的一步四境絕非止境,可能只是開始,玉衣之上有仙法,可以突破一步四境,如今想來,都要一步步被印證成為事實了。
謝安想起武藏,心中有點兒黯然,還有田中,不知道田中現在怎么樣了,自從上次城外一戰,田中道心算是重新拾掇起來了,可世事無常,神殿日月兩組吃了虧以后,從來沒有再現身過,這其中不能說沒有 貓膩。
或許有一場更猛烈的風暴,就要席卷而來了。
黃希云重傷,老師傅癡呆,宋涇成了魂魄之軀,小師叔瀕臨破境,南宮曾經還是間接害了雪姨的幕后之一,他的身邊僅剩下的一個吳坤,竟然還也是那種真正的神仙之流。
謝安不知道該依靠誰,但想到這,又不禁搖頭苦笑,從他有記憶起,他不都是靠自己嗎?
兩人速度之快,眨眼即至魏都城,南城。
當初因虞河被炸斷而硬引來的大水并未傷及到平陽巷以及老郎中所在的柳林巷。
謝安和蕭乘醉雙雙降落,蕭乘醉眼里的挑釁意味十足,好像是得意于自己剛才的修為碾壓謝安,而謝安只不過是一個能逞口舌之力的下界賤民罷了,而他根本不知道謝安剛才在想什么。
謝安收拾心神,一到巷口就瞧見了煙霧繚繞的老郎中,兩人眼神交匯,似乎極有默契一樣的笑了笑,老郎中用煙桿子指了指蕭乘醉,“這是要上哪啊?”
蕭乘醉道:“當然是去誅殺朱雀,但為了病人能及時服下朱雀膽,還請老先生與我們一同前去。”
老郎中故作震驚道:“這么快?”
蕭乘醉點了點頭,他不知道為什么,這個老先生從來都好像不怕他似的,而他自己竟然也好像有點兒習慣這種被居高臨下的感覺,老郎中對他說話總喜歡鼻孔朝天,而他則習慣仰起鼻息。
這,有點兒奇怪,但偏偏是說不上來哪里奇怪。
老郎中輕嘆一聲收起煙桿子,自言自語道:“大清早的不讓人安生,走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老夫便陪你走一遭。”
蕭乘醉再次點頭,老郎中走到他身邊嘿嘿道:“不過老夫可丑話說到前頭,老夫雖然懂點兒微末修行,但可萬萬不是朱雀的對手,真打起來,可別指著我幫忙,而且你還得照顧老夫呢,否則老夫不去!”
蕭乘醉道:“那是自然!”
“那行吧,同意就行。”老郎中走在謝安旁邊,謝安看了一眼蕭乘醉,“請吧?”
蕭乘醉臉色古怪,沒了之前來的時候那番氣焰囂張,拔地升空,謝安和老郎中隨即同行,互換了一個眼神,老郎中悄然以心聲交流:“怎么回事?是不是既要殺人,還要搶我的朱雀膽?”
謝安先嗯了一聲,然后又哼了一聲:“美的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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