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聽南宮說完,眼神微冷,不自覺望向廟里邊,老師傅呼呼大睡,謝安站起來抬腳道:“走,出去說。”
南宮跟在謝安身后一直走出了將軍巷,謝安停下了腳步。
謝安突然回頭笑道:“南宮,我好像還欠你一件事呢。”
南宮仍然自責的緊皺眉頭,可是此刻看到謝安的笑容,心里莫名一松,這個家伙就像當年在大山里一樣總能讓人心寬,南宮抿了抿唇,嘟嘴問道:“什么呀?”
謝安沒說話,負手走在青石板街,朝著那家顯眼的童家酒樓走去,南宮踩著小碎步緊緊跟隨,到了門口柜臺,謝安忽然大聲道:“童姐!”
“哎,小安子,你怎么又來了,今天的紅娘子不是給你了嘛,難不成這么一會兒不見就想你童姐了?”
人未到,嬌聲先至。
里邊一個羅裙婦人手持蒲扇搖曳著誘人身姿出現,看到一身男裝的南宮后眼神一亮道:“咿呀,這位小官人是?”
南宮皺下眉頭,第一不知道謝安究竟想干什么,第二不喜歡眼前的這個風騷的女人。
謝安摸了摸下巴道:“想童姐自然是應該的,不過還有一件正經事呢。”
說完看著南宮眨眼道:“這位小官人和我可不一樣,童姐可不能隨意調戲,你看見人家腰上的尖刀了嗎?”
童姐表情微微一滯,干笑道:“那是,那是。”
謝安手指敲著桌面,緩緩道:“童姐呀,我得進山一趟呢,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所以以后的紅娘子就得拜托這位小官人了,希望童姐一視同仁,尤其質量方面,可不能多摻水。”
童姐聽見進山兩個字,表情更是一滯,若是早些年他進山抓蛇這倒沒什么,可自從謝安成了神仙一樣的人物后,童姐就知道,謝安每趟進山就不止是抓蛇了。
比如兩年前鬧得滿城風雨的大墓,以及后續的墓妖。
關鍵還有這家伙要做的事情,很少有做不成的,前幾天城東的張家鎮就是一例。
童姐沒多問,難得的收了媚態,認真點頭道:“行,你放心吧。”
謝安臉上又露出笑容,突然拿起柜臺上的紙筆刷刷寫了幾個字然后折疊起來交給童姐,輕聲道:“童姐,拜托了。”
隨后抬腳出門,南宮最后望了一眼童姐還是沒說話,點了點頭就跟著謝安出去。
謝安說要進山了。
她心里有種很不好的感覺,像是交代后事。
時至晌午,路上行人多了起來,熙熙攘攘,謝安走在前邊邊走邊說:“欠你的事情是藏書閣,今天就一起解決了吧。”
南宮微微顫抖,眼圈一紅,“你終究是要動手?”
謝安輕輕摩挲掌心,嘆氣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呀。”
“可是老師傅怎么辦?”
謝安沉吟片刻道:“所以還有件事想要麻煩你。”
南宮急惱道:“我可不管照顧你師傅,再者說,我也沒有那樣的能力,老師傅并不認我,你如果一意孤行,到時候老師傅孤苦無依,可怨不著我!”
“不是,謝安!現在小二黑只是不見了而已,你憑什么就確定他在山里,還有你憑什么就覺得他和月組有關?我當初就不該告訴你山里有日本人在活動。”
謝安笑著說道:“我可不是這個意思,我沒說要去找月組,我只是去找小二黑,當然有可能有些不能避免的出手,比如山里可不止有普通的猛獸。”
南宮這才一喜道:“當真?”
謝安點了點頭,依然走在她前邊,南宮快走兩步追上他并肩的位置,側臉認真問他:“不騙我?”
謝安揉了揉她腦袋,“放心吧,傻丫頭,我還沒蠢到現在去招惹他們,再者說,這些由那座大墓引起的事情,還需從長計議。”
南宮放心的舒緩一口氣道:“嚇死我了,我以為你這回進山直接找月組呢,說實話,我也很擔心小二黑失蹤和月組有關。”
謝安果斷搖頭道:“無關,小二黑進山和月組無關。”
“那你要麻煩我什么事?快說,本小姐一定答應。”
謝安眼神深邃起來,“我走以后,如果有人找老師傅,你一定把老師傅帶到春香樓。”
“春香樓?!”
女人總能抓到不是重點的重點,南宮又急了起來,鳳眼一瞪,嬌斥道:“謝安,我沒有想到你是這樣的衣冠禽獸!”
謝安撓頭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南宮噘著嘴,良久才又囑咐道:“你進山千萬小心。”
謝安心里一暖,他想起當年雪姨還在的時候,每當他上山,也是這樣的擔心,只不過她一介凡人,只能擔心一點她能擔心的事情,擔心豺狼虎豹,蛇蟲猛獸,可是她的心與南宮一般無二。
二人良久沒說話,并肩而行,就在這時,南城門突然一陣熱烈的吵鬧聲,謝安舉目望去,只見城門里邊很快聚集了不少百姓,而城門外一行車隊浩浩蕩蕩一字排開,中間是一輛馬車,人們都議論紛紛,這是新縣長上任駕臨了。
謝安沒心思看這些,轉頭抄了一條小道,向東朝著虞河的方向走,南宮皺眉擔心道:“竇連勝來者不善,你在張家的事情紙里包不住火,就說那個面館的侏儒老板說不定就能告發你。”
謝安打趣道:“我這不是還有你撐腰嗎?”
南宮白了他一眼道:“你樹敵太多,神殿這還沒動靜呢,就算我能幫你擺平竇連勝,那神殿呢?”
謝安沒說話,南宮又道:“而且竇連勝背后是大名府,你要是以后沾染天書,人家會光明正大的找你麻煩,絕不會落下一個尋私仇的口實。”
謝安哈哈一笑道:“這么說,不遠的將來,我就要與天下兩大修行勢力為敵了。”
南宮又白了他一眼道:“你還笑呢,我就特別不希望你去沾染天書,”
說到這,南宮又低聲道:“當然,你要是執意這樣,我也一樣會幫你。”
兩人走著走著走到虞河邊上,謝安嘆氣道:“這些事你不用操心,你還記得兩年前我讓你查的事嗎?”
南宮挑眉道:“守墓家族?”
謝安點了點頭。
南宮搖頭道:“這我可不知道,這些都是家里的最高機密,而且不一定他們也有消息,總之我知道我爹也在查守墓家族,有人也在兩年前出了巨大的代價要我爹幫忙查出守墓家族。”
謝安微微皺眉,點了點頭。
南宮看他不開心,揪了下他衣服邊角道:“你放心,就算機密我也想辦法給你偷出來。”
南宮忽然又想起什么問道:“不對呀,你怎么知道小二黑在山里?”
謝安眼里充滿柔和,淡淡道:“他這個孩子,就看不得你吃不好,睡不香。”
南宮不太明白,正打算再問,謝安擺手打斷道:“沒事,你別問了,或許小二黑沒什么事呢,畢竟山里妖族和人類有一道契約。”
南宮點頭道:“那我就放心了。”
虞河依舊寬闊湍急,秋風吹皺波面,水下邊綠幽幽的倒影出兩人的模樣,南宮道:“你的藏書閣在哪?”
謝安努努嘴道:“跳下去就知道了。”
南宮二話沒說,果然縱身一跳,可這一跳下去,水面并沒有任何水花產生,南宮也消失不見。
謝安遙遙對著春香樓道:“黃希云,我要進山。”
心底馬上出現一道聲音:“藏書閣的女子是誰?”
謝安道:“南宮,是我的朋友。”
“普通朋友?”
謝安皺眉道:“你話真多。”
那道聲音微微沉默,“那你去吧。”
謝安也縱身一跳,下一刻在山里原先陳沖的出現的那方水潭旁,突然青色光華凝聚,謝安的身形再次出現。
謝安眼神依舊溫和,輕聲道:“小二黑,我來了。”
童家酒樓里,童姐拆開那張紙,忽然淚流滿面,這一日,童家酒樓破天荒沒營業。
破馬鎮西邊的一處破破爛爛的低矮小院里,劉師傅這回一只手插在褲襠坐在屋門前,絲毫不在意他身前站著一個女人。
女人紅頭巾,正是李梅。
那粒丹藥找到了,馮屠戶也算是吉人天相,李二姑和李三老婆火急火燎的趕回原地,其余的女人都不敢再去了,李梅也沒去,不過李梅來了劉師傅家里。
劉師傅歪斜著眼睛道:“根生呀根生,你要壞了大事。”
李梅什么也聽不進去,也聽不懂,她只把話帶到,其他的就等劉師傅做主,這倒不是因為她是個婦道人家,而是這個劉師傅,和根生一樣,也喜歡在手心里搓著什么黃符。
那大概也是神仙一流的人物吧。
只不過那個癖好,李梅就當看不見。
劉師傅繼續道:“還有那個馮鐵牛,你沒事兒殺什么不好,非要殺那頭熊,大禍臨頭,還得我去擦屁股,我懶的很啊。”
李梅抿著嘴唇,突然道:“求劉師傅大發慈悲救救他們吧。”
劉師傅眼睛依然歪斜,不過卻用他自己的方式白了李梅一眼,道:“哪是大發慈悲的問題呀,我倒是想求求山里的妖怪大發慈悲放了馮鐵牛和李三,可人家肯嗎?”
李梅道:“如果那粒換,換什么丹給他們呢?”
劉師傅點點頭嗯了一聲道:“幸好丹藥還在,或許還能救回他們。”
可沒等李梅喜悅,劉師傅就嘆氣道:“如果救了他兩個要害死更多的人怎么辦呀?”
李梅心里一下多涼了半截。
劉師傅不斷的唉聲嘆氣,手里有一張黃符已經被揉搓的不成樣子,“總歸呀,還是那粒丹藥的問題,哎,你回去吧,這事兒你別管了。”
李梅沒動彈,只微微挪了一下腳步,沉默一下又道:“劉師傅,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劉師傅搖頭道:“這你就不用知道了。”
“那到底是救還是不救?”
劉師傅咬著牙道:“別人不救可以,但小二黑非救不可。”
李梅明白了,不再多問轉身離開。
劉師傅忽然看著山中葫蘆谷的方向,眼睛不再歪斜,站起來冷冷道:“太過分了吧!”
山中有人淡淡回應:“無心插柳柳成蔭,本來只是給你一個下馬威,沒想到你這位精心培育的小靈主進來了,那就看你怎么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