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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八 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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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沌的黑暗中,一束光亮僅照出一處小小的院落。

  蘇靖遠遠地打量著院中正教導幼童習字讀書的蘇鉅,眼中光彩四溢,似見到了較為新奇的事物一般。

  “這便是蘇鉅的夢境嗎?”

  算來這是他第二次進行入夢,但是之前那次卻是因為目標乃是燭龍,方一進去,只有灰蒙蒙一片,隱隱約約可見群蛇交纏在一起,倒是沒有蘇鉅這般清晰。

  他所獲得的入夢神通,其實屬于幻術一種。

  也不知是何緣故,自他掌握之后,眉眼間的豎紋便除原本的藍光與青光外,又多一種紅光。

  每次施展都會自其中照射出一道紅光,中者若是正在沉睡,便會于夢境內得見幻象。

  打量片刻,蘇靖收斂起心思,抬腳踱步走進院中,見蘇鉅與那些幼童卻好似沒有見到他一般,于是抬手一揮。

  驟然間,只見院落之中風起云涌,一陣扭曲變化。

  少傾,院子與那幼童盡皆消失,取而代之的卻是一處衙門公堂,仿佛立于青天之上,周遭盡是祥云繚繞。

  一方巨型牌匾高掛于紅日之下,上書“明鏡高懸”四字。

  此刻,一身赤紅戎裝的蘇靖端坐案前,眉間一道紅色豎紋微微亮起。而在他兩側整齊排列著數十名身著甲衣的武士,高舉槍戟以示儀仗威嚴。

  他抬眼望了一眼下方茫然無措的蘇鉅,隨即猛地一拍驚堂木。

  “堂下何人?”

  隨即便見蘇鉅面露驚駭,身軀猛地一顫,立時俯身拜倒,高聲回道:“晚生蘇鉅,蘇廣德,拜見大人!”

  “你因何來此?”

  聞言,蘇鉅忽然一怔,依舊俯首趴在地上,似是在思考著。半晌,便聽他遲疑道:“晚生亦是不知…”

  “那你可知,你是何人之后?”見狀,蘇靖沉吟片刻,而后提點道。

  隨即便見蘇鉅稍起身,恭敬再拜道:“晚生天祖父[1]蘇公諱憫,無恤是也!乃是余塘將軍蘇公諱靖之三子!”

  “如此,你且抬起頭來,看看本將軍是誰!”

  蘇靖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旋即便見堂下蘇鉅應聲起身,仰面朝他望來,臉上帶著些許疑惑。

  “你可認識我?”

  蘇靖開口問道,便見蘇鉅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不由朗聲大笑,抬手一揮,立時風起云涌。

  頃刻間,一株株桃樹拔地而起,旋即蘇靖與蘇鉅已身處一片桃林之間。

  淡粉色的花瓣隨風飄零,綠樹成蔭間,蘇靖席地坐在蘇鉅身前,一身赤色戎裝早已換成一件黑底紅紋的云紋大氅。

  “我便是你方才所說的那個余塘將軍蘇靖!”蘇靖笑道。

  蘇鉅聞言,陡然一怔,身軀不由后仰,一臉驚詫地望向他,眼中既是驚喜,又是懷疑,二者不斷交織。

  半晌,蘇鉅慌張地站起身,拱手一拜道:“不肖子孫蘇鉅拜見烈祖父[2]!”

  蘇靖見狀,擺了擺手,將其按下,隨即望向蘇鉅,見其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樣,不由輕聲一笑道:“你即是我晜孫[3],便無需如此緊張。”

  “我招你前來,是有疑惑尚需你來解答。”

  說罷,蘇靖拍了拍蘇鉅的肩膀,見后者拱了拱手,囁嚅著聽不清的句子,便頗為無奈地搖了搖頭。

  “我本已在嘉陵購置家業,你又何故會在這余塘縣中?”

  蘇靖不解地望向蘇鉅,而后者聞言忽然一怔,稍作回憶,方才開口答道:“不肖子孫也曾考究其中緣故…”

  “據傳,當初烈祖父您奉命鎮守余塘,淳王謀反之時卻突然失去聯系。”

  “因烈祖母艾氏子瓔心中掛念,便帶著天伯祖父[4]無忌一同前往余塘。然還未到余塘時,天祖父無恤中途降生,烈祖母緊隨其后不知所蹤。”

  “不知所蹤?”聞言,蘇靖呼吸陡然一窒,雙手不禁握緊成拳,不住地顫抖。

  “當時,以青面匪為首的起義軍自麗云、臨仙和瑞華三郡而起,裹挾著流民席卷整個滄州,引發滄州動亂。”

  “不肖子孫推測,正是這場動亂,使得烈祖母與天祖父兄弟二人意外走散。”

  話音剛落,蘇靖忽然一陣絞痛,不由閉上眼,抬手扶額,其額間紅紋不斷閃爍。立時,周遭陰風四起,桃花紛紛凋零。

  緊隨其后,一場大火迅猛燃起,一株株桃樹急速枯萎消散。

  蘇鉅舉目四望,只見蒼茫四野,遍地尸骸,遠處滾滾狼煙烽起,隱隱約約,馬蹄聲并著喊殺聲,由遠及近。

  冷汗不住地從蘇鉅額間滴落,他驚恐萬狀地就要從地上站起,忽聽耳畔一聲嘆息。

  “青面匪…滄州動亂…”

  蘇靖面色頹然地仰面搖了搖頭,半晌,方才開口,聲音有些沙啞地呢喃道:“若是…我沒有妄想著穿越岷山進攻江口…”

  擺了擺手,蘇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回望蘇鉅,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蘇鉅見狀,抬手擦了擦額間冷汗,左右打量了兩眼,見始終未有賊兵出現,方才定下心來,細細說道。

  “烈祖母失蹤后,天伯祖父便帶著天祖父前往余塘,并將其撫養長大。”

  “恪兒他…當時也才八歲吧?難為他了…”

  此時蘇靖已是心若死灰,腦海中不斷浮現當時那個靠在艾寶寶身側,倔強著不愿說話的小童。

  “之后,晉英宗身死,天下大亂,天伯祖父從軍,于天祖父十五歲時身死,并無子嗣。”

  耳畔,蘇鉅繼續說著:“再之后,一心想找回烈祖您與烈祖母的天祖父幾經周折,得一道人指點,贈予一塊檀香木牌位,并批命需立祠以香火祭祀。”

  “哦?可知這道人是何人?”

  蘇靖聞言,眉頭一皺,不由轉過臉望向蘇鉅,輕咦出聲。只見后者與蘇靖對視一眼后,卻是搖了搖頭。

  見狀,蘇靖心下立時警覺,隱隱覺得這其中似有些不同尋常。

  轉念未果,他便暫時按下心中的疑惑,接著便對蘇鉅問道:“這么說,后來可是在余塘縣中有立祠祭祀?”

  話剛說完,蘇靖忽然想到他們立祠祭祀的對象正是他自己。

  作為當事人中的一位,這么問似乎倒讓人覺著他怪罪子孫未有祭祀的意味,蘇靖一時不禁啞然失笑。

  蘇鉅倒是未察覺蘇靖臉上表情變化,聞言,只是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天祖父也想立祠,只可惜,大燕立國之后,下令尋常百姓散戶只可祭祀牌位,不得私自立祠。”

  “而天下間能夠立祠者,無不是宗族大戶,或是名門望族,或是世家公侯。”

  “如我蘇家,初到余塘,也只算得是散戶。”

  說著,蘇鉅語氣一頓,有些失落地搖了搖頭后,方才接著說道:“百姓散戶倘若想要立祠,最速之法便唯有科舉入仕。”

  “其中,家中有秀才者,或是當地大戶,可立始祖祠一人。”

  “再之上,若是當地望族,或家中有舉人者,可立始祖祠一人,以及父祠與祖祠。而倘若家中有進士為官,或是當地世家,則可在之前的基礎上贈設始祖祠祭祀三人。”

  “至于說五祠、七祠,則是世襲封爵和王族才有的特權。”

  蘇靖了然地點了點頭,隨后便聽蘇鉅嘆了口氣:“直至天祖父故去,都未仍得償所愿,以致其后高祖、曾祖、祖父以及父親都將其視為先祖遺命。”

  忽然,蘇鉅起身拱手一拜。

  “不肖子孫無能,雖終獲秀才之位,可如今卻是官司纏身,只怕再難完成先祖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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