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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立軒小朋友之出門很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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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丁立軒小朋友的番外是丁立軒從丁家出發,去碧琰山莊之前的一段自敘。)

  現在,當我看到祖母一次次嘆氣,不禁擔心自己是不是哪里演錯了,心中更是涌出一股罪惡感。不過無論我心中的罪惡感再深,也抵不過內心對親生母親的怨恨。

  一個多月前,院子里一個原本又聾又啞的婆子在臨死前突然大叫:“大少夫人,既然你沒有死,為什么還要抓老奴去陰間!冤有頭債有主……”后面的話她沒來得及說就死了。

  據府里的老人說,那個婆子是我娘生產的時候在產房里伺候的。娘親難產的第二天她就病了,病好了就變得又聾又啞。家里不在乎多養一個人,于是就讓她在院子里種種花。園子中的花匠說,平日里她總是默默干活,和府中的任何人都沒有往來,五年來沒有說過一句話。

  啞巴開口說話,說的還是死去的大少奶奶,流言一下子在府中四處彌漫,很快張姨娘知道了這件事,流言同時被打壓了。不過此事在我心中留下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隱忍了兩天,我終于忍不住讓十八去查自己母親的事。一查之下,事情的疑點就更多了。不說我家沒留下任何一個知道當年難產的事的奴才,外祖父家把與我娘有關系的奴才殺的殺,賣得賣,十八居然一點都找不到當年那事的線索。

  更奇怪的是,當年小姨出府來探望我娘之后居然沒有回家。根據唐舅舅宋維德的官方說明,小姨去為外祖父守陵,又因心痛我娘亡故,抑郁成疾,死了。

  雖然小姨是個未出閣的姑娘,但好歹也是已故的太傅府嫡女,她死后居然沒有一個像樣的葬禮。十八去外祖父家祖墳探查究竟,無意間從喝醉的守墓人口中得知,小姨的棺材中是她貼身婢女的尸體。

  外祖父把老了才得到的三個女兒保護得極好,除了外祖父家的人,幾乎沒人見過她們。可不知怎么的,小姨畫的,署名三青居士的畫作在京城的文人圈揚名,更因為陸家繼承人陸博濤的跪婚而成為焦點。循著“三青居士”這條線,十八發現了在公布了小姨的死訊后才做的畫作,由此發現了碧琰山莊,同時也知道了陸家對山莊下的保護令。

  種種跡象表明,小姨是最后一個見過我娘的人,而外祖父家不止抹去了我娘的一切,又謊報了小姨的死亡,這就說明其間一定有貓膩。不管我娘有沒有死,碧琰山莊一定有知道內情的人。

  所以我一定要去碧琰山莊!

  可是因為怎么去?

  “每個母親都希望兒子能承歡膝下,所以你祖母的最大期盼就是你父親的歸來。”這是賀嬤嬤告訴我的事,所以我更加想去問問自己的母親,為什么她要把我扔在丁家不聞不問。

  我想啊想啊,想了很久,還是不知道怎么去碧琰山莊,不過我知道,無論如何我要先離開家才成,可我一個五歲的小孩,怎么才能離家出走呢?我想了很久,終于想到一個借口:去廟里為父親祈福。

  所有人都沒料到我會說起上香祈福。祖母愛憐地摸摸我的頭,“乖孩子,你恐怕連你父親是什么模樣都不記得了吧?”

  “我記得!”不待我說話,哥哥先站了起來,他轉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高聲說:“娘說,爹爹是最厲害的,他為了我們全家每個人都有銀子花,才留在南洋做生意的,在輝兒心中,他就是我的大英雄!”

  “好孩子!”祖母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夾了一塊雞腿在他的碗中,高興地問:“那你記得父親什么模樣啊?”

  “母親,輝兒就這么一說,大伯不過三年前回來過一次,不滿三歲的孩子能記得什么……”

  “不是的二嬸娘,我真的記得!”他怨恨地看了一眼笑意盈盈的二嬸娘,跳下椅子跑到祖母身旁拉了拉她的衣袖,用挑釁的目光瞥了一眼我,爬上了祖母的膝蓋,撒嬌道:“奶奶,我真的記得的父親的樣子……”

  “輝兒!”張姨娘對婆婆尷尬地笑笑,作勢要把兒子拉下,被阻止了。

  “沒事,就這么坐著。”祖母滿心歡喜地摟著哥哥,悵然地感嘆:“沒想到一晃眼就三年了,不要說你們兩個小的,我都快忘了他長什么模樣。”

  我沒有理會哥哥抬得高高的下巴,不動聲色地低頭掩飾著自己的情緒。三年前的事我差不多都忘了,不過我記得那個男人,還有他對我說的那句話:“你就是軒兒?和她長得很像。”然后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是我和他唯一一次獨處。據賀嬤嬤說,我的父親說這句話,應該是與我的母親有什么心結,所以連帶地不喜歡我。

  我不在乎父親怎么想,對我而言父親就是一個陌生人。同樣是沒有父親陪伴的哥哥,因為他有母親,所以我才會一直被欺負。我認準了這個道理,一心覺得是母親的拋棄才是一切的根源,所以我一定要去碧琰山莊。

  抿了抿嘴,我用可憐兮兮的目光看著祖母,低聲說:“祖母,孫兒不記得父親的樣子了,孫兒不孝。”我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

  坐在我身旁的四少奶奶急忙把我攬入了懷中,“軒兒,你比輝兒還要小上幾個月,不記得是應該的,哪來的什么不孝?”她用自己的手絹擦了擦我的眼角,溫柔地說:“就像你大哥說的,你父親是為了丁家才會一直留下南洋,你可千萬不能在心中怨恨你的父親。”

  我重重點點頭,“謝謝四嬸娘教誨,我知道爹也是很疼軒兒的。”我嘴上這么說著,心中滿是不以為然。十八偷看過管家送回來的信,也聽到過祖母在屋里對著管家痛斥兒子。家里的生意早就上了軌道,哪里需要他留在南洋,他之所以不愿意回來,不過是因為在那里娶了新姨娘。

  “四嬸娘,軒兒真的很想去寺廟為父親祈福。”我一邊說,一邊用可憐巴巴的眼神望著她。雖然賀嬤嬤告誡過我,二嬸娘與三嬸娘不過是草包,我真正應該小心的是張姨娘與四嬸娘。不過此時此刻我已經顧不了那么多。無論如何我都要去碧琰山莊!

  沒想到祖母與四嬸娘還沒表態,張姨娘先跳了出來。“母親,既然軒兒如此有心,不如讓媳婦帶著兩個孩子一起去……”

  “姨娘,軒兒想在寺廟多住一些時日。”我急忙打斷了她。開玩笑,去寺廟只是一個幌子,怎么能讓人跟著。

  “你去還不如我帶著他們去。輝兒,想不想和奶奶一起去進香啊?”

  聽到祖母的話,我立時急了。可一時又想不出拒絕的理由,眼巴巴地看著哥哥與祖母商量出發的日期,行車的路線。

  我正盤算著是否用身體不舒服為理由留在府中,然后再想其他出府的辦法時,二嬸娘開口了。“娘,你年紀大了,輝兒還要上私塾,府中這么多事,張姨娘也是走不開的,不如讓媳婦帶著軒兒去寺廟,反正媳婦也正要去許愿。”

  二嬸娘嫁入我家四年了,她卻一直無子嗣,連姨娘,通房都生不出孩子,所以二嬸娘每個月都要去許愿,這是我們家人人都知道的事。

  祖母想了想,可能覺得還是哥哥的功課重要,而且最近她的身體也愈發沉重了,就點頭應了。二嬸娘見婆婆點頭,與三嬸娘交換了一個眼神,笑著對我說:“軒兒,那你就和我一起去葆濟寺吧,不過我們可說好了,晚上就要回府的。”

  “二嬸娘,可是軒兒想留在那里……”

  我的話未完,三嬸娘說,“娘,看在軒兒一片孝心的份上,我看不如這樣吧,二嫂先帶著他去葆濟寺,過幾天我去還愿的時候再把他接回來,那里的住持與軒兒十分投緣,定會好好照顧他,我們再多留些伺候的人在哪里,想來不會有什么事的。”

  祖母想了想,覺得我年紀太小,獨自留在寺廟實在不妥當,她剛想駁了三媳婦的話,哥哥在她懷中扭了扭身體,重重點點頭,嬌聲道:“奶奶,就讓二弟去吧,反正路上有二嬸娘,三嬸娘護著,聽說葆濟寺有很多武僧,二弟不會有危險的。”

  我沒料到哥哥會為我說話,狐疑地望過去,只見他正對著自己的母親洋洋得意地笑著,而張姨娘正低著頭,眼角含著微不可見的笑容。

  最終祖母同意了讓二嬸娘送我去葆濟寺,七日后再讓三嬸娘把我接回來。午飯也在眾人的你來我往的“交流”中結束了。走出飯廳的時候,張姨娘扶著祖母去休息,一向面和心不合的二嬸娘和三嬸娘相攜往園子中去了,四嬸娘還是如往常一樣走在最后。

  雖然十八一再提醒我,二嬸娘和三嬸娘有些不同尋常的舉動,但我不愿失去出門的機會,他也只得放棄了勸說。

  在出發前的日子,哥哥一改以往隔三岔五才來“聯絡兄弟感情”的習慣,幾乎每日都要來顯擺一下自己與張姨娘的感情是如何深厚,句句話都在提醒我,我不過是暫時占著嫡子的名位而已,在不經意間甚至說出了:“你我好歹是兄弟,將來我不會忘了去祭拜你的。”

  這話讓十八的憂慮更深了,但我一心只想證實自己的母親是否在碧琰山莊,已經什么都聽不進去了。

  五日后,浩浩蕩蕩的隊伍在日出十分就出了西城門。我尋母的故事正式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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