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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莫斯科的冬天不太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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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大釗笑著擺手說:“你是太小看你的兒子了,他可是在剛才還給我深深的上了一課呦。”

  說完,還對曾一陽眨眨眼,想是他也很喜歡曾一陽的小大人模樣,就像是說著彼此的秘密。

  看著喜形于色的大教授,曾一陽心中哀嘆:“哎,形象都毀了。原本方正的臉型,加上濃郁的兩撇大胡,帶個人不怒而威的氣勢。現在這個樣子,哪里還有威嚴可言。”

  曾讓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看著兩人,看的李大釗哈哈大笑,對他解釋說:“一陽告訴我一個比游行,白話小說更有用的辦法,開始我是不信,但后來仔細想想還真有那么一點點道理。”

  “他哪有那個本事。”曾讓武斷的說。

  “嗯。”李大釗好笑的看著曾讓,這對父子絕對是人中龍,明顯他們沒有發現對方的與眾不同。“我很好奇,就一陽的年紀來說,他不可能有開闊的眼界,但從我和他的談話來看,我發現他接觸的很多東西,比你我都不少。難道你不知道他在家里,都讀些什么書嗎?”

  曾讓支著腦袋,想了想,才說:“我看的,他都看,他看的我不見得看。”因為曾一陽看不到漫畫,于是迷上了這個時代的小人書,而曾讓他是堅決不看這些兒童讀物。

  不聽不知道,一聽嚇一跳。李大釗瞪大著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曾讓,想從曾讓眼中看到一絲破綻,他還以為曾讓和他開玩笑。他可清楚的很,曾讓看的書有多雜,基本上市面上能收羅到的書,他都會看看,加上在北大圖書館掛職,館藏的書他也會借一些帶回家看。單單聽曾讓的解釋,一陽的閱讀面,絕對是教授級別的,這算什么事,難道曾家都是怪物嗎?他還知道,曾讓在某些方面的開放,以至于,曾一陽的母親結婚后又進入了學校,僅僅靠兩個月不到的時間,就通過了燕京的入學考試,據說成績優秀,只要不出意外,憑借燕京的美方辦學,出國留美也就是走個過場。

  看見對方被自己雷到了,曾讓只好解釋說:“家里的書不多,很多都是語言學習的,而曾一陽現階段大部分時間都是學習語言。”

  李大釗放棄了在這個問題上糾纏的興趣,他怕一回家,就看不上自己家的孩子,一棍子都趕出門,這樣他們家里可就熱鬧了。只好感嘆:“人比人,真是氣死人,古人誠不欺我也。”

  他輕輕的推了推面前的茶碗,靠近曾讓認真的說:“你說我們要是把口號換成了歌曲,是不是能夠傳播到更多的地方。”

  “歌曲?有用嗎?眼下的歌曲,大都是些無病呻吟,哪里有口號有力度,有震撼力。”曾讓不解問到。

  “假如說愛國歌曲呢?可以呼喚人民心中的民族之心的歌曲,就像是列強們的軍歌,可以激勵戰士為榮譽而戰,我們也可以用歌曲喚醒民眾的愛國熱情。”李大釗想了很多,但他想到了口號不過是一時之用,而一首傳唱的歌曲,卻可以讓整個民族流傳下去,成為民族自強的佐證。

  “可是,我們沒有對西洋音樂精通的同志,而交給其他人又不放心。”曾讓擔憂道。

  李大釗低頭想了想,確實是這么回事。腦子里過了一遍,也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難免有些沮喪。轉頭看見曾一陽,眼前一亮,可隨即就黯然下去,他也不會相信,曾一陽會寫曲子。

  在外走了不少路,此刻曾一陽早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中飯吃的好,又走了不少路,正是睡午覺的時候。

  夢里幾經回首,曾一陽正想著自己剽竊后世的著名音樂家,洗星海的《黃河大合唱、愛國將軍戴安瀾的《遠征軍軍歌、聶耳的《義勇軍進行曲…….受到萬千矚目,一時間他的名字響徹大江南北,成為當仁不讓的大音樂家。在這之前他很自然的忘記了,即便這些歌他都會唱,可是,他不識譜,別說五線譜,即便是簡譜也不認識。

  想到得意處,即便是在睡夢中,曾一陽也還會發出陣陣大笑,讓一邊和李大釗議事的曾讓很沒面子。只好訕笑著解釋:“他一直是這樣,即便是睡著了也不安分。”

  日后,讓他再也無法笑起來的是,他錯過了人生之中唯一能夠成為音樂家的機會。

  曾讓就出國一事已經和李大釗談成了共識,但路途遙遠,遠東鐵路雖然通到符拉迪沃斯托克,但中間要過張作霖的東三省確實很困難。就其人來說,張作霖現如今是親日系軍閥,而作為新興國家的蘇俄,在張作霖看來,和沙皇俄國沒什么兩樣,都是打著東三省的主意,想要一舉吞并他的地盤。

  如果國內的學者,想通過北滿鐵路,進入蘇俄,張作霖就絕對不會答應。

  這兩年,北京的政局極其不穩定,而各地的軍閥派到北京的密探也不在少數,加上各國列強的特務,在北京發生的大小事,都逃不過各地督軍的眼睛。那么只能是選擇一條漫長的路了,從鐵路到徐州,路經洛陽,過西安,然后選擇陸路穿過甘肅和新疆,最后進入蘇俄的國界。

  即便是到了蘇俄,也并沒有鐵路,只能一路騎馬過烏拉爾山,再搭乘火車去莫斯科。這么長的路途,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走的到的,曾讓反復估算,這條路上沒有三、四個月,絕對沒有辦法到達目的地。

  路上也并不見得安全多少,關東的刀客,山匪;進了甘肅馬匪橫行;也不是理想的道路。只能選擇最后的一條路,過蒙古,然后在西伯利亞搭上去莫斯科的火車,差不多三個月的行程。

  關于曾一陽的安排,本來想過要將他留在國內,不過李大釗個人認為,這樣的人才,有必要在少年時期就擔負起救國的重任,國家已經到了危難之期,已經沒有退路了。

  做著美夢,想著天下間的好事都落入他口袋的曾一陽,哪里會想到,他已經被人賣了。就當時的條件,連大人都對這條道路望而卻步,何況是一個小孩。

  時間不等人,眼看就是八月了,一旦到了十月,今年就別想走了,只能等來年再去。曾讓顯然不會接受,果斷的將自己的行裝在幾天之內備好,并和妻子陸靜商量后,帶著曾一陽走上了北去的道路。

  送別那天,很多同志都來了,同志之情在送別時特別珍惜。李大釗摸索著將自己懷中的金懷表塞到了曾一陽的手中,眼中帶著期望,連連說道:“一路保重。”

馬車碾過的道路上,長亭,古道,還有路邊的野花。曾一陽才體會到李叔同先生的那首歌《送別  “長亭外,

  古道邊,

  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

  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

  海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壺濁酒盡余歡,

  今宵別夢寒。”

  歌中的惆悵,在此時曾一陽的臉上是一覽無余。老毛子的地界大冬天都是零下四五十度,還不知道哥們這身肥肉能不能挺的住?

  由于好吃,曾一陽和前世沒什么區別,都很胖,而且還怕熱。但是莫斯科的冬天的殺傷力,可不是北京的冬天可比得上的。在北京過了一個冬天,曾一陽還真的喜歡上了這個城市,每一條胡同都是有著很多故事,這些故事匯聚成了一個六朝古都。在他眼中,北京就是一個謎,一個將這個城市作為都城的王朝的謎。

  一路上風餐露宿,終于在這年的11月中旬結束,達到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地——莫斯科。剛一下火車,進入莫斯科市區,已經在飄著鵝毛大雪的紅場人群鼎沸,蘇維埃領袖,偉大的導師弗拉基米爾·伊里奇·烏里揚諾夫(列寧的全名)同志將在紅場演講,一時間從各個工廠、學校、農民趕來紅場,傾聽偉大領袖的天音。

  聽到這個消息,曾讓興奮的連行李都沒顧上,就拉著曾一陽向紅場快步跑去,深怕去晚了,就聽不到了似的。

  好在來接待的蘇俄方面的同志已經和曾讓見過面了,就幫忙著將曾讓他們的行李搬上了馬車,拉到蘇俄為曾讓準備的臨時住所。

  一路上,曾讓驚奇的發現,人們自發的拿著手里的標語,和條幅,臉上洋溢著興奮的表情。雖然大部分看上去很饑瘦,可是一種當家作主的精氣頭是掩蓋不來的,曾讓相信,只要所有國民都是這樣的表情,自己的國家富強起來只要一代人的努力就行。

  順著人群,曾讓牽著曾一陽終于找到了一個位置,雖然離主席臺很遠。但他還要為曾一陽考慮,俄國人普遍高大,曾讓又是中等個子,在俄國人中就是矮個子,而一陽更是一個小孩子。一旦人群擠壓,勢必會受傷。

  曾一陽一路上吃足了苦頭,先是在一輛馬車上顛了好幾天,骨頭架子都要散了。又換了匹小馬讓他騎,幾天下來,磨的他大腿上都是血泡,還帶著寶貝受難,火車是悶罐子,裝貨的車廂…….

  可以說,他的怨氣在路上一路升華,到莫斯科車站的時候已經要爆發了,現在他有被他父親拉到了雪地里,要聽什么弗拉基米爾同志的演講。

  弗拉基米爾是誰?他想破腦袋都不明白。

  “烏拉——”一陣高過一陣的歡呼聲在紅場上回蕩,一個面目和善,前額高高凸起,微微謝頂,穿著黑色西裝,看上去四十多,最多五十歲樣子的人緩步走上主席臺。

  曾一陽一見到這個人,就長大了嘴巴,這個人…….不是中學走廊上貼著的圖片上的——列寧嗎?娃娃臉、禿腦門、文明胡、外帶有著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的俄國大叔嗎?

  那個混蛋說是弗拉基米爾?弗拉基米爾是誰?

  他哪里曉得,弗拉基米爾就是列寧的名字,宣傳圖片上的列寧只不過是他參加革命的化名,他的全名正是——弗拉基米爾·伊里奇·烏里揚諾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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