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化廠本來已經在紀政的帶領下步入正軌,各項改革在有條不紊的進行,三年復興計劃初露曙光,讓一直不太看好溫懷明的人也一改先前的冷嘲熱諷,轉而持起觀望態度。
可惜紀政自己不爭氣,為了家事搞出鬧市爆炸案來,讓許復延雷霆大怒,將大好局面毀于一旦。
更棘手的是,由于紀政去位是突發事件,青化廠竟找不出一個合適的人選來擔任廠長職務。
當然,并不是說整個青化廠人才匱乏,只是如今的青化廠不是普通的國有企業,它代表著青州乃至江東的國企改革方向,多少人盯著看著,僅僅有能力,并不一定勝任。
簡單的看,廠長人選必須符合幾個條件,自身有能力又能服眾,思維開放且有意改革,最重要的是深得溫懷明的信任,能徹底領會他的意圖,然后還要在許復延那里過關。
同時滿足這幾個條件的人實在是鳳毛麟角,除了紀政因緣際會恰巧踏入許溫的圈子,一時半會,去哪里找這樣一個人出來?
而溫諒剛才的耳語中,就是幫溫懷明解決了這個麻煩!
“不要說‘謀’這么難聽嘛,這是你好我好大家好,雙贏的事,其實真要仔細來算,許復延還是占了我的便宜!”
溫懷明閉目沉思,片刻后睜開眼睛,道:“魯杰我不是太了解,只知道紀政當上廠長之后,把他從車間主任提拔當了副廠長,能力如何,還是一個未知數。”
紀政去關山之前,溫諒曾咨詢過他下一任廠長的人選,紀政脫口推薦了魯杰,溫諒清楚記得紀政的薦語:不精明卻干練,不逢迎卻忠義,這樣的人。對溫諒之后的謀劃是最理想的人選。
“你可以找他談談,有些人看著不出彩,可真要把他放到那個位置,做出的成績未必比別人差。況且魯杰跟紀政關系不錯。以后合作起來也有默契……”
溫諒口中的合作,當然是新興廠和青化廠的合作!
當初讓華之苕去收購新興廠,看中的就是它擁有國內一流的pam工藝研究所和多項水處理專項技術,可以為沿淮流域絕大多數大中小排污企業提供一整套的解決方案。
可新興廠也有它的短處,規模小,資金少,生產線落后。產能極其低下,雖然在淮河流域大治理的背景下,賺錢是肯定的,賺大錢也是可能的,但溫諒的野心卻是想要借此良機一舉占領尚處在嬰兒狀態的水處理市場,如果多給他半年的時間,對新興廠的硬件進行更新換代,對軟件進行改造和提升。達成這一目標還有七成的把握,對此時剛剛涅槃重生的新興廠來說,卻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而青化廠本就是特大型國有企業。無論人力、設備還是產能、渠道都不是小小的新興廠可以相提并論,雖說如今半死不活,虧損嚴重,但問題的根源在于體制和管理,與它龐大而有效的生產線沒有關系。
所以溫諒需要青化廠的廠房機器工人,同樣,青化廠也急需找到一個突破口和盈利點,扭轉自身連年虧損的不利局面。
就像溫諒所說,這是一個雙贏的結果,不管是許復延和溫懷明。都沒有拒絕的理由!
可要僅僅如此,溫懷明也不至于說出那個“謀”字。在水庫事件之前,溫諒的打算很簡單,由新興廠提供技術和方案,借用青化廠的生產線和銷售渠道,兩者類似于代工關系。這一筆生意做完拉到,具有一次性和不可延續性。
不過明華集團暗地里的舉動引起了溫諒的戒心,在得知水庫還沒有被他們收入囊中,當機立斷指使劉天來通過候興華虎口奪食,硬生生的打亂了明華的整體布局和發展節奏。
也因為林莊水庫的易主,讓溫諒突然改變了注意,他料定沒有了齊舒,穆澤臣絕對會束手無策,當咬人的狗咬不了人,主人當然要出面,一旦顧時同跟許復延達成了協議,他苦等的機會就來了。
溫懷明再一次陷入沉默,眉頭時而緊鎖,時而舒展,顯然在全方面的衡量利弊,過了一會,道:“魯杰可以上位,只要我選中的人,許書記不會反對。不過你要新興廠以技術入股和交叉持股的方式,占改組后的青化廠25的股份,這一點,我不敢打包票。”
紀政還沒有離任的時候,青化廠的初步改組方案已經出臺,根據方案明細,在未來的產權結構中,青投將占據60的股份,這是題中應有之義,國企的性質不能變,政府當然要絕對控股,另外要拿出30由內部職工認股,10分給管理層,這個方案雖然還沒有提交常委會審議,但在主持這場改革的青投內部已經形成了共識。
溫諒輕笑道:“青化廠還背著一屁股債,我肯賠本要你們的股份,許復延有什么不樂意的?”
溫懷明當然知道他在說笑,黑著臉道:“債務會進一步剝離,銀行也會承擔一部分,真正需要真金白銀償還的錢并沒有多少,而且這不是錢的問題。你要25,就等于從青投的60里面劃走了25,這樣一來青投擁有的股份才僅僅35,保證不了控股權,我怕上面的阻力會很大。”
溫懷明不給溫諒說話的機會,繼續說道:“溫諒,青化廠這個唐僧肉不是好吃的,為了它從周遠庭到范恒安,一路上倒下來多少人?上次連顧時同覬覦青化廠,也搞的鎩羽而歸,說句不該說的話,凡是對青化廠起了心思的,你看看有一個好下場?”
溫諒一想還真是這么回事,可再一想,周、范、顧等人的倒霉好像都跟一個人有關系,那個人不正是自己嗎?
“好啊老爸,差點被你帶溝里,范恒安想空手套白狼,顧時同想小蛇吞大象,都是看上了青化廠那點固定資產,抱著撈一把就走的心思,我能跟他們一樣?我看中的是青化廠可持續發展的能力,是它在化工產業方面擁有的巨大潛能,而這些都屬于無形資產,屬于未來可能發生,也可能失敗的風險投資,需要你有眼光,有魄力,有信心,是合法的商業范疇……”
溫懷明聽的頭疼,他大力的擺擺手,道:“我明白你的用意,也知道跟新興合作,對青化廠的發展是一個很好的契機,不然跟你解釋這么多又做什么?”
他頓了一頓,道:“可我的意思你還沒有明白……如果丟了絕對控股權,不管你說的天花亂墜,就算大家都相信這樣做能讓青化廠立刻起死回生,也沒人會同意,敢同意!”
“35,依然是大股東,擁有話語權,況且青投只是資產管理者,并不參與企業的日常運營,占了35的股份,也足夠了。”溫諒雙手下壓,微笑道:“聽我說,老爸,你大可以把我提議跟許復延匯報,聽聽他的口風再下結論也不遲……有時候,老大的魄力會超出你的想象!”
溫懷明愣了下,道:“你是說……”
“別忘了,新興廠背后站著的可是何西華,有這桿大旗飄著,絕對控股和相對控股并不是那么不可轉圜,更何況,許復延難道不想修復一下跟何副省長一直以來不太和諧的關系……”
溫懷明這才知道原來溫諒對青化廠竟是志在必得,運作的時候把方方面面、錯綜復雜的關系都考慮了進來,他張張嘴,一時不知說什么好,末了長嘆一聲,道:“好吧,我試試看,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真要不行,最好有備用方案。”
“真不行只能說明青化廠沒有這個福氣,眼看著一場大的足以撐死人的蛋糕擺在面前,卻只能賺幾個打工的錢,丑話先說前頭,別到時候看我賺錢賺的手軟,你們吃后悔藥!”
溫懷明搖頭苦笑道:“你要不是我兒子,說這樣狂妄的話,沒得讓人恥笑!”
溫諒哈哈大笑,溫懷明很少會說這樣的話,雖然不好笑,但他也給足了老爸面子。
從書房出來,溫諒看了看客廳依然興致勃勃的丁枚丁蘭,還是決定去外面打這個電話,來到院西側的一刻梧桐樹下,嘟嘟幾聲之后,華之苕的聲音傳入了耳中。
“溫總你好,有什么吩咐?”
華之苕總是這種公事公辦的態度,興許麥化如此,溫諒重生以來跟太多話里話外暗藏機鋒的人打交道,碰到這樣直白直接的人,反而有點不習慣。
這,也許就是傳說中的犯賤吧!
“華師姐,我新派過去的廠長怎么樣?”
華之苕笑道:“溫總賞識的人還能有差嗎,當然是個人才,還是一個很厲害的人才!”
雖然對紀政充滿信心,但能得到麥肯錫資深人士的贊揚還是讓溫諒略有點自得,道:“希望師姐你有時間多指點他一二,對了,有件事想麻煩師姐,明天你去帶著紀政去見見何西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