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人群的呼聲就如同東海的海浪般氣勢磅礴,韓漠帶著妻兒走在長街之上,一大群官員護衛緊隨其后,很是威風。
在人群的呼聲之中,行到長街轉道處,韓漠卻陡然停下了腳步,目光投向了轉角處的一處人群,在那個地方,本來有十多名年輕的公子哥兒高舉手臂呼喊著,但是韓漠靠近之時,這些公子哥兒的聲音便靜了下來,一個個顯得很是尷尬,更有幾人往后縮過去。
韓漠臉上露出笑容來,高聲道:“霍秋源,王希,沈遙,你們幾個給本少爺滾出來!”
這一群年輕的公子哥兒,正是韓漠當初在東海的伙伴,曾經與他逍遙于東海城大街小巷的玩伴,韓漠叫喊的幾人,正是曾經與韓漠關系極為不錯的幾名富家公子。
這些公子哥兒,要么是富商子弟,要么是依附于韓家的世族子弟,雖然走出去算不得什么,但是在東海城也還是有些地位的人物。
他們的身份,也讓他們多少有一些消息的渠道,聽說韓漠即將返鄉,這群公子哥兒卻都是十分的高興,早早地就聚在一起商議著,只等著韓漠回來之時,大伙兒便聚集在一起,出城去迎接。
但是今日聚集之后,一群人到的城外,卻見得在城外等候的要么是朝廷官員,要么是在東海極有地位的鄉紳,而這群公子哥兒的身份實在是相去甚遠。
后來見到韓漠的隊伍到來,一眾官員鄉紳對韓漠都是恭恭敬敬,其中甚至有這群公子哥兒的父輩在內,無一不是以下敬上的態度,見到如此狀況,這群公子哥兒心中更是自行慚色,也不敢上前去,只能悄無聲息退回城中,混在人群之中迎接。
城外的情景,讓這群公子哥兒終于明白了一個事實,如今的韓漠今非昔比,已不是當初在一起喝酒打架的紈绔少爺。
且不論他因為在南陽平原一戰而打出了享譽天下的勇將威名,只說他現在官封西花廳廳長,將拜豹突營指揮使,而且還封了武爵,任何一樣,都不是這群東海一隅之地的紈绔子弟能夠比擬的。
雙方的差距如此巨大,在這群公子哥兒的心中,雙方已經是天壤之別,自然是不可能再有從前那樣的關系。
他們往人群中縮進去,無非也是感到尷尬,怕被韓漠瞧見。
但是韓漠卻是十分敏銳地在如海般的人群中瞅見他們,更是一口叫出了好幾個人的名字來,這讓他們驚訝之余,竟是生出一股子激動之感。
韓漠的語氣很不客氣,但是這樣的不客氣,反倒是這群從前的伙伴最喜歡聽到的語氣,從中他們聽到了那種絲毫沒有改變的親切感。
霍秋源回頭看了看眾人,嘆道:“我就知道,五少爺重情重義,怎可能與我們生分。”
韓漠已經牽著筱倩過來,笑瞇瞇地打擾眾人一番,霍秋源和眾人便要行禮,韓漠已經笑道:“少來這套。是了,霍秋源,兩年多未見,你們可有孩子了?”
霍秋源急忙道:“韓……五少爺,去年……去年冬天,老二生了個丫頭……!”
韓漠呵呵一笑,道:“那比我們家的大半年,是了,回頭過去看看她,若是長的像你便算了,否則我便收她為干女兒!”
霍秋源聞言,激動道:“要得要得,五少爺放心,長得不像我,像她母親,那個……清秀漂亮的很,不給你丟人!”
韓漠哈哈大笑,道:“那便好。你們也瞧見了,現在分不開身,回頭我召喚你們喝酒,和以前一樣的規矩,沒有三五個人趴下,酒宴不算完。”
霍秋源也是個灑脫的人,當初就是因為性情瀟灑才能與韓漠走在一起,也不矯情,笑道:“五少爺,都是老規矩,誰第一個趴下,那份酒錢就歸誰拿!”
韓漠哈哈大笑,道:“就這般說定了。”松開筱倩手,在霍秋源的肩頭拍了拍,又輕輕拍了拍其他幾人,眾人一時受寵若驚,一個個激動無比,見得不少目光往這邊瞧過來,頓時都挺起了胸膛,一個個顯得倍兒有面子。
倒是跟在韓漠身后的大批官員鄉紳之中,有幾名正是這群公子哥兒的父輩,見得自己的子侄與韓漠如此親昵,卻也覺得心花怒放,更有一人已經低聲向身邊的人道:“小韓大人現在正和我家侄兒在說話,小韓大人進京之前,那是與我家侄兒交情不淺的。”
他一說出來,身邊幾人立刻肅然起敬,便有一人道:“你瞧那高個子的,那是我兒子,與小韓大人關系也是不錯的,你看你看,小韓大人拍我家兒子肩膀了,嘖嘖嘖,年輕人就是重情重義,我那兒子別的不成,就是交友倒是一顆實誠的心,這才得小韓大人的傾心相交啊。”
東海韓姓官員極多,若是與其他人一樣稱韓漠為“五少爺”又不顯得鄭重,所以不約而同的,眾人都以“小韓大人”來稱呼韓漠。
兩邊的百姓看到韓漠與曾經的玩伴依然是談笑風生,心中俱都感嘆,這五少爺終究是個有情有義的人,從沒有忘本。
轉到側道之上,兩邊依然是擁擠的人群,天氣悶熱,韓漠自然也不好一直抱著韓定走回西府,這東海城說大不大,說小卻也絕對不小,真要走回去,只怕要花上個把時辰。
韓漠將筱倩和韓定送上了馬車,自己則是翻身上了一匹馬,眼光掃過處,卻瞧見前方的人群之中,有一名婦人牽著一個孩子正用一種很奇怪的目光看著自己,那目光不同于其他人的興奮,卻是帶著掩飾不住的激動和感激之色。
那婦人不到三十歲,倒有幾分動人姿色,身材豐腴,韓漠卻是覺得那相貌頗有些熟悉,皺眉想了想,猛地想起來,這婦人竟真是受過自己的恩惠。
當初在宜春郡因為斬殺了一名衙差,韓漠被卷入了一場官司,甚至被誣陷是仗勢胡亂殺人,官司亦是牽扯到了一對受災的母子。
后來正是因為這少婦當堂為韓漠作證,這才讓韓漠免去一場麻煩,而韓漠亦是幫她救下了孩子,更是暗中派人將她們母子送到了東海。
韓漠隱隱記得,這夫人似乎稱為胡錢氏。
此時此刻,人潮涌動,韓漠自然不好去與一名婦人細談,他騎在馬上,讓馬速行的更為緩慢,卻是向那胡錢氏露出一絲溫和的笑容,微微點頭,表示自己已經認出她來。
胡錢氏燦爛一笑,忽地回過身,從人群中拉出了一名壯漢,那漢子赤著上身,一身古銅色的肌膚,正是海邊漁民的模樣,看起來憨厚老實,帶著憨笑,卻見得胡錢氏先是拉著自己的兒子跪下,然后扯了扯那壯漢的手臂,那壯漢明白過來,也跟著跪下,除了孩子還頗有些懵懂,胡錢氏和那壯漢都是一臉的感激。
韓漠心中明白,那壯漢十有八九是胡錢氏到了東海之后,重新改嫁的男人,胡錢氏這番做,那是向韓漠說明自己如今已經在東海居住下來,過著十分平靜的生活。
韓漠心中感慨,向著那壯漢也是溫和一笑,在諸人簇擁下,緩緩離去。
韓家兩府所在的那條街,自然是清靜下來,東西兩府的人都已經聚在這里等著韓漠和新媳婦歸府,雖說韓玄昌去往京中帶走了一大批丫鬟家仆,但是媳婦中還是留有不少丫鬟小廝,因為韓漠的歸來,府中上下從一大清晨就開始忙碌起來。
楊清事先自然是與二宗主韓正坤商議過,要包下東海城最大最上檔次的八珍閣,為韓漠接風洗塵,但是卻被二宗主拒絕,只說比起酒樓,還不如在西府之中舉辦接風宴,到時候官員鄉紳都在府中用宴,好好熱鬧一場。
二宗主既然如此決定,楊清自然不會反對,為了表示官府的誠意,提前兩日便從衙門里送來好幾百兩銀子,用于宴會的采買。
韓正坤本要拒絕,但是這終究是官員們的一番心意,若是退回,只怕反倒令官員們心中不快,也就接了下來。
酒宴設在正廳和前院,總有三十多桌,大宗主韓正乾擔心西府這頭人手不夠,將東府的丫鬟小廝全都派過來,一起準備著一場盛大的接風宴。
具體管事的,自然還是韓青的父親韓嚴,韓漠返鄉,從小看著韓漠長大的韓伯喜悅之心也是不下于韓正坤。
車隊終于抵達府前,在門前的家仆飛奔入院,大呼小叫起來:“五少爺回府了,五少爺回府了!”一時間西府之內雞飛狗跳,只聽得四下里都是叫聲,人人都知道五少爺的車隊已經抵達府前。
等在府內閑話的家人一時間都熱鬧起來,韓玄齡的正房韓秦氏與兩位姨娘領著丫鬟小廝往府外迎候,韓家四少爺韓源剛剛從鎮撫軍趕回來,還沒喝上一口茶,就聽說車隊到了,也是急忙起身往外奔,喜滋滋地道:“我倒要瞧瞧,那小定兒是長的像小五,還是像弟妹!”
韓漠正在旁邊,笑呵呵地道:“像五少爺也好,像少夫人也好,那不都是漂亮的種!”
一家人呼啦啦往外迎接,在大廳側室對弈的韓正乾和韓正坤則是巋然不動,韓正乾捻著一顆白子放下去,臉上也是顯出難得的笑容,撫須道:“二弟,咱們兩個老家伙如今那是曾祖父了,也該坐在這里等著他們來敬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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