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鐵廠因為市環境綜合治理的要求，保障今年污染天數不超標，因此停產了。不過在此之前，信號塔構件的生產廠家就已經換了另一家，價格便宜一些，離這兩千多公里。這家廠沒有把模具扔了都算是我們運氣，多半得從鐵礦石開始。要么就是把人家留下的其他產品給熔了。”
吳非小聲對陸嘉誠說了一長串，重點只有一個：
沒有真懂鋼鐵廠生產工藝的人不行。
那個只搞過小鋼爐的人，在大鋼鐵廠的設備面前妥妥玩不轉。
最多給點個人防護的指導意見。
五金加工的那幾位也就是去湊個數，至少他們跟金屬打過交道，比一丁點都不懂的人強。
就在陸嘉誠與吳非發愁的時候，關長嶺靠在一邊，仔細打量著小禮堂里坐著的人們。
分明有三個人會冶煉技術，而且會的種類還很多，什么高爐轉爐電弧爐平爐列了一串，連鋼水精煉和澆鑄技能都有。
根本就是業務大牛，可是他們卻不出聲。
關長嶺知道他們一定是不想冒險，在南軍區這高墻厚門里待著多安全，每天還有人給做飯，神仙般的日子。
去陌生的鋼鐵廠，太危險了，不說藏著變異者，冶煉鑄鋼的高溫工作環境，也沒有在這里天天閑逛聊天打牌來得舒服。
關長嶺摸了摸鼻子，故意大聲對陸嘉誠說：“等信號塔修好，咱們就可以往東海安全區走了，記得那邊給咱們發的最后一條信息是說，安全區里最多再裝一百個人。”
陸嘉誠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只是轉過頭看著他。
“咱們一路撿人，離開村子的時候是88人，現在是一百零四個了，還有四個人，沒法安置啊。”關長嶺沉痛的皺著眉頭。
陸嘉誠馬上反應過來關長嶺一定是發現了什么，配合著接話：“嗯，他們讓我們自己選擇可以進入安全區的人員。”
“育齡女性那必須是全部帶上的，搞基也搞不出孩子來，不增加人口，什么事都得自己來，搞不動。三個孩子也得帶上，加起來，有五十七個了。”關長嶺扳著手指算。
“剩下來的，你們全隊加你九個人，妥妥的全得去。別的就按貢獻大小來吧，為眾人抱薪者，不可令其凍斃，不要寒了人心。”
關長嶺連名單都不需要，就一一報出每個人在路上都做了些什么。
老太太和中年婦人們，在葉眉生孩子的時候給予了最大限度的幫助，將來安全區要是再有孩子出生，也少不得她們。
替別人扛過行李的人、為大家做過飯的人、為大家劈過柴的人，為大家拉過電線的人，為大家打過水的人……
只要這個人曾經為自己之外的人付出過，做過事，都被關長嶺一一指出來。
有些只是 非常微不足道的小事，連當事人自己都不記得了，可是關長嶺卻記得。
這令他們很感動，下意識的脫口而出：“這算什么啊？”
但就是些微小事，也有那么四個人，完美的避開，什么都沒有做過。
沒有聽見自己的名字，有一個叫王天玄的男人立馬跳起來：“我怎么可能什么事都沒有做過，我也幫過別人的！”
“幫過誰？”關長嶺微笑看著他。
王天玄的目光掃過在場所有人，隨手指了一個老太太：“那天在山里，葉眉生孩子的時候，來了變異者，我替她抱行李上車的！”
“替她抱行李上車的是鄭勇。”關長嶺指了指坐在角落里的黝黑漢子。
王天玄赤急白臉的辯解道：“那就是別人，那會兒那么亂，我哪還記得誰是誰？！你怎么可能看清我做了什么？少在這里挑撥！”
“別人我可能沒看清，你就不一樣了。一嚷上車，你是第一個跳上去的，左手抓著你的衣服，右手抓著一包餅干，背上還背著一個綠色的背包，你的身旁坐著陳琦、焦琳、錢佳，你之后有沒有下過車幫助別人，她們三個最清楚。”
關長嶺就好像在他身上裝了監視器似的，讓王天玄無所循形。
他再一次張開嘴，顯然聲音沒有剛才那么大了：“我，我在車子顛簸的時候，扶了陳琦好幾次，這個應該算吧。”
“呸！流氓，你一路都在借車子搖晃摸我胸，還摸我大腿，這會兒裝什么好人！老娘還沒找你算賬，你還敢在這邀功！”一個梳著高馬尾的女孩子拍案而起。
王天玄大叫：“那是人多車晃，不是我故意摸你，你也不照照你這樣，誰要騷擾你啊！再說，你不也很爽嗎，不然怎么下車的時候也不見你告狀。幾天沒摸你，你浪得受不了，就來黑我？”
陳琦抄起椅子就向王天玄的方向砸過去。
“冷靜！”關長嶺大喝一聲，“先放下。”
陳琦看著他：“怎么，你要替他說話嗎？”
“你們幾個，先過來，站遠一點，小心被誤傷。”關長嶺對王天玄身邊幾個已經傻掉的人招招手。
接著對陳琦說：“你繼續吧。”
陳琦手中的椅子又要脫手。
“等等！”云舒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先放下。”
所有人看著她，手里提著一把刺刀，翩翩而來，站在陳琦身邊，遞給她：“椅子一砸就壞了，用這個，捅他十下二十下沒有問題的。”
陳琦的怒火在摸到刺刀的時候，去了一大半。
畢竟在正常的社會里，騷擾別人也不罪不至死。
她連雞都沒捅過，別說捅人了。
“要是你下不了手，可以雇我，管殺管埋，可以指定具體方式。”云舒不失時機的開始推銷。
陳琦恨恨的跺跺腳，轉頭跑了。
當事人都跑了，再沒什么熱鬧看，眾人發出了遺憾的聲音。
剩下另外三個人都在四十歲上下，其中一個叫謝春華的男人賠著笑臉：“我們不是不想幫忙，實在是笨手笨腳的怕礙事，忙沒幫上，反而添亂。就像剛才吧，你們說鋼鐵廠，我們也懂一點點。”
“懂一點點也是好的嘛，哈哈，比一點都不懂的要強。”關長嶺帶著誠懇的笑意。
謝春華搓著手：“哎，哎，不嫌棄的話，帶上我們一起去吧。”
“行啊，人多力量大。”
問題順利解決，吳非悄悄問關長嶺：“一百來號人，每個人干過什么，你怎么記得這么清楚。”
關長嶺高深莫測的回答：“這是天賦。”
吳非腦中閃過“過目不忘，心細如發”等等形容詞，心懷敬仰之情看著關長嶺離開了。
其實，王天玄第一個躥上車，是因為他差點撞到劉清霞，小姑娘嚇得尖叫一聲，正好讓關長嶺聽見。
至于之后的事情，就是因為黑貓告訴關長嶺，有一個人腹誹他是純傻逼。
這種人在末世幸存者隊伍里，遲早是個禍害，得早點發點，因此，關長嶺才會對所有人的一言一行分外關注。
不過這些細節都不重要，沒有必要一一說給別人聽。
明天，出發去鋼鐵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