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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3章 隱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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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保八年的這個春季(公元557年),對于很多人來說,都是備受煎熬的一段時間。特別是關中長安地區,今年征發的徭役特別的重,而且官府還在大量的拆寺廟。

  造成了很多無家可歸的人橫死街頭。

  佛教能興盛,無論有多么藏污納垢,無論有多少害群之馬,自然還是有它興盛的道理。古代社會保障很少,政府層面的社會救濟,基本上等于是零。

  救濟窮人這樣的事情,一般都是當地大族出面施舍,但這種施舍也不是沒有前提條件的!所謂的條件,就是選擇災民和窮人里面的健康人,到自己家里做佃戶。

  至于年邁體弱的,還是自求多福吧,靠自己比較保險。

  除此以外,佛堂寺廟有時候也承擔了一部分這樣的功能,甚至在救濟災民方面,比那些世家大族還要給力。

  無論是古人還今人,底層的群眾都不是傻子。一個社會組織如果不能實實在在的給出好處,那么它是無法發展壯大的。

  別的不說,就說一個極端的例子:禍亂江南的侯景,到某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開倉放糧,解放農奴!完全不像是史書里面說的殺人魔王,見人就殺。

  所以他麾下的隊伍才會越來越壯大。才會弄得當了大幾十年皇帝的梁武帝都拿他沒辦法,最后餓死臺城。

  這一點非常諷刺,無論史書怎么黑侯景,在這家伙剛剛到江南的時候,底層奴仆對他是一種熱烈歡迎的態度,很多人殺了家中世家出身的主人然后來投軍,這根本無需置疑,有大量的史料作為佐證。

  此刻的長安也是如此,宇文邕強力禁佛,靠著禁衛的強力彈壓,暫時沒有什么事,但來自社會底層的不滿,則一日勝過一日。

  這天,周軍再次集結府兵萬人,在韋孝寬的率領下,從長安開拔,護送皇帝宇文邕巡視南陽!這樣的事情,宇文泰在世的時候做過很多次,巡視國土只是一種例行公事。

  所以宇文邕的舉動給了長安朝野的大佬們一個鮮明的信號。

  他要做宇文泰第二,甚至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不愿意當一個關在皇宮籠子里的“兒皇帝”!

  這一萬府兵的裝備明顯比一般自帶狗糧的府兵要好,里面的所有將校都是絕對忠于宇文邕,可以算是這位年輕皇帝刻意培植的禁衛軍。

  領兵的韋孝寬知道,這支大軍雖然精銳,但絕不屬于他,或者說絕不同于自西魏以來長安的任何一支軍隊。

  這是完全忠于皇帝本人的禁衛軍,不包含任何勛貴的部曲,每個軍官都是宇文邕親自提拔于微末,都是在半宿衛軍官團里面混過的。

  別看自己是指揮,然而一旦宇文邕一句口諭,就能迅速解除自己的兵權,而且不需要虎符這一類的東西。

  “韋將軍,你看這支大軍如何?”

  宇文邕帶著得色問道。

  “虎狼之師,毫無疑問。”

  韋孝寬如實回答道。

  “你覺得這次我們下南陽,有機會么?”

  “陛下,恕末將直言,以高伯逸的手腕,必然已經有萬全準備。齊國突襲南陽并無天險阻礙,一旦獨孤信狗急跳墻公開投靠齊國(這種事情東西兩魏大戰時常常發生),后果不堪設想。”

  韋孝寬知道自己并不是那種臨陣帶兵一路無雙的將領,如果謀劃會輸,那就一定會輸,因為他不是項羽。

  “朕只是隨口一問,此番以營救齊王(宇文憲)為第一要務吧。”

  宇文邕面部抽搐,言不由衷的說道,失望到了極點。

  但他依然還是相信韋孝寬的判斷,人貴在有自知之明。

  兩人騎在馬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忽然,行軍向導折返回來,向宇文邕稟告道:“陛下,前面大路上有個和尚盤坐于地,擋住我軍去路!”

  被一個和尚攔路?難道你們這些人都不知道什么叫做逢山開路,遇水搭橋么?

  宇文邕氣得面色發黑,不悅怒斥道:“將人趕到路邊上去,繼續行軍,這點事情也要回來稟告嗎?”

  宇文邕嚴于律己,賞罰分明,他的話有人聽并不完全是因為他是皇帝。

  “陛下,那人是…惠遠大師啊!”

  不可否認,佛堂里藏污納垢,確實有些宵小之輩。但是并非所有和尚都是如此,更是有一些社會影響力極大,德高望重的高僧。

  慧遠大師,俗姓李,祖籍敦煌,后遷居建興郡高都霍秀里(在今山西晉城市境內)。自幼喪父,與叔同居。

  他13歲出家,16歲隨湛律師赴鄴城學習佛法,博讀大小乘經論,后從大隱律師學《四分律》,學成后返回高都,在故里結室為庵,創立道場,講經說法,注疏佛教經典,草創硤石寺,即今天的古青蓮寺。

  慧遠為什么會在長安郊外呢,就是因為他聽說了宇文邕滅佛的事情,遠道而來勸阻皇帝不要拆毀長安的佛堂。聽說今日皇帝會御駕親征,巡視南陽,故而在必經之路上等著。

  慧遠在周國影響力極大,歷史上周武帝死后,他就再次入長安大興善寺,在此地主持法事,注疏佛經,后來又得到了隋文帝楊堅的認可,敕其主譯經文,刊定辭義。

  此人為中國佛教的發展做出了極為重要且不可磨滅的貢獻,他一生著述頗豐,主要有《大乘義章》、《大涅磐經義記》、《十地經論疏》等20部共100余卷。

  長安不知道此人的民眾,實在是少之又少,所以當慧遠報上名號之后,行軍向導就立刻來求見宇文邕了。

  哪怕是皇帝,此刻也不得不給慧遠幾分面子,沉著臉走到對方面前。

  黝黑的一個中年和尚,有點瘦,看上去慈眉善目的,穿著紅色的“三衣”(就是袈裟)。

  “朕受天命,養育兆民。

  佛經說‘真佛無像’,而現在天下處處寺院,殿殿佛像,真是勞民耗財,有悖佛經,無益國家,不應保留,因此,朕命你們將天下經像,統統廢除;

  同時,僧徒不敬父母,為大逆不道,國法難容。自今之后,僧人全部還俗,回歸本家,以就孝道。

  朕意如此,慧遠,你有何看法?”宇文邕咄咄逼人的問道!

  “陛下,此事萬萬不可!”慧遠平靜而鏗鏘的說道,聲如洪鐘,振聾發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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