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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我只想當一條安安靜靜的咸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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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跪坐在簽押房(大理寺獄日常辦公的地點)里的軟墊上,高伯逸難免有些無聊的胡思亂想。

  段騰他們那幫人不一定是壞人,畢云義這樣的酷吏也不見得是什么好人,北齊和西魏(北周),也都是胡漢糅雜的國家,談不上什么是非對錯。真要說起來,各為其主四個字就足以形容了。

  就像切田石等人的手指一樣,無非是手段和目的的區別。高伯逸安慰了自己一句,霹靂手段顯菩薩心腸,他如果不狠,一級級加碼的話,這三人估計小命要交代在大理寺獄。

  他又不禁想起這個時代的風云變幻,不由得有些唏噓感慨。

  北朝民歌木蘭辭,描述的就是北魏邊鎮的軍戶抵抗柔然的故事。很明顯,在故事里,花木蘭雖然跟江南水鄉的女子作風不一樣,但絕不是什么胡人女子,此時真正的胡人變成了柔然。

  柔然扮演的是“大魔王”的角色。

  同樣的,高洋出擊塞外痛擊胡人的事情,史學上是算作“保家衛國”,而非胡人之間的狗咬狗。

  北魏本是鮮卑拓跋氏的政權,然而卻是南梁漢人政權所承認的“正統國家”,雖然敵對,但兩國每年都會互派文人進行詩詞歌賦一類的文化交流,儼然已經不是冉閔殺胡令時的你死我活。

  而地理范圍更遠的柔然,高車,突厥,那些人才是現在公認的胡人。特別是孝文帝拓跋宏漢化之后,南北已經不再糾結于胡漢沖突這個死結。

  時代的邏輯,讓人很是費解,后世之人難以理解,此刻卻又這樣堂而皇之的存在著。

  要是現在高伯逸自己跑街上大喊一聲“漢兒永不為奴”,人家只會把他當傻子看,而且內心毫無波動,連官府都懶得搭理。

  此時的北齊,西魏(北周),南梁,就是一個后三國時代。誰能脫穎而出,誰就是天下之主。當年掣肘苻堅的那些胡漢矛盾,現在早已不是主要問題。

  現在的最主要矛盾只有窮。漢人窮,鮮卑人也窮,富的是門閥和他們的羽翼,門閥里面也分漢人門閥和鮮卑門閥,各行其道。

  比如說段騰,當年他家是鮮卑段氏的王族,現在徹底沒落只是長安郊外的農戶,單純耕田的,跟茹毛飲血扯不上一毛錢關系,和大富大貴也扯不上一毛錢關系,他也很無奈啊。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長跑已經進入沖刺階段,比拼的,就是單純的硬實力。誰國力強,誰軍隊強,誰人才多,誰會用計用兵,誰就是贏家,其他因素影響早已經淡化。

  哪怕是后來的楊堅,做的事情也只是“軟件貼牌”而不是“打補丁漢化”,漢化的事情,拓跋宏已經做完了。

  高伯逸輕輕嘆了口氣,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這些事情離自己太遠了。眼前的問題,是畢云義說的那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俗話說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高伯逸相信等會要來的那家伙,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就算是好人,找他也絕對不會有什么好事。

  他已經被這個野蠻年代各種坑爹的事情搞怕了,一個不留神就會被人弄死。

  正當高伯逸閑得無聊發呆的時候,一個相貌俊朗,身材勻稱的青年走了進來。他穿著緋色官服,系著白色腰帶,頭戴二梁的進賢冠,穿著黑色長筒皮靴,一副干練的官員打扮。

  臉上風塵仆仆的,顯然是剛剛在工作,這會臨時決定趕來的。

  “原來是你!”高伯逸翻了翻白眼,看著對方笑嘻嘻的俊臉,已然無力吐槽。

  要問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已經不知道要從哪里說起才好。

  “重新介紹一下,在下就是獨孤永業,陛下身邊行走的中書舍人。不過這只是我的表面工作,我真正要做的事情,是無官無職,不能見光的。”

  獨孤永業從腰間掏出一塊鐵牌遞給高伯逸說道:“今天起你就是我虎衛的人了。”

  那塊牌子正面畫著一個虎頭,背面用篆體寫著“高伯逸”三個字,這牌子陰刻而成,看上去已然打磨光滑,頗有質感,顯然不是剛剛才做好的。

  “可不可以不要?”

  高伯逸訕訕問道。

  他現在只想當一條安安靜靜的咸魚,什么虎衛啊,一聽就是間諜機關的名字啊!這種職業死亡率實在是太高了,行走江湖,安全第一。他吃飽了撐的去那種地方?

  “可以啊,你知道的,我這個人最不喜歡強求別人了。”獨孤永業聳聳肩,無所謂的說道,又將鐵牌收了起來。

  等等,這好像是我最喜歡的臺詞吧?

  自己常說的話被獨孤永業說了,高伯逸心中有些難以描述的微妙。

  “我找陛下要了個門下錄事的官位給你,從八品上。現在鄴城的門下省已經有了四個門下錄事,各司其職,你是第五個,所以什么都不必做,也不用去衙門點卯,別人也不會把你當數,反正每月坐著拿錢就行。

  這不正是你期望的么?”

  獨孤永業微笑著說道,笑容極具感染力。

  “我讀書少,你可不要騙我啊,真的有那種坐著什么都不做就有錢拿的官么?”

  高伯逸臉上就寫了“我不信”這三個字。

  “嘿,想什么呢,這只是你表面上的職務,方便辦事的。你真正要做的事情,就像今天這樣,當我們需要你去配合,你就來配合一下。”

  懂了,這不就是顧問么?聽起來好像很輕松啊!不知道會不會有什么坑。

  高伯逸默默點頭,忽然有些醒悟,這該不會是獨孤永業的套子吧?

  他有些警覺,對方可能也要看“試用期”的表現,才會決定是不是要將那塊“虎衛”的腰牌給自己。至于官位,那只是方便自己查閱資料用,畢竟卷宗都是保存在門下省的。

  其他的就是一張紙而已,要是因為這個就把自己當根蔥,那可就真的要貽笑大方了。

  “那行,我答應你了。”高伯逸點點頭。

  “一年40匹布,分四次發,每季一次。你不喜歡布的話,按錢算也行。”

  北齊按官品給俸祿,計量單位改為布帛的匹,一品歲秩900匹,從一品800匹,以下以百匹等差,至從三品400匹;四品240匹,以下以40匹等差,至從五品120匹;六品100匹,以下以20匹等差,至從七品40匹,再往下以4匹等差,到從九品24匹為止。

  給付方式為一分為帛,一分為粟、一分為錢,比較靈活,府庫里有什么發什么。獨孤永業按標準給的,比給的官職稍高。

  “現在我可以回去了?”

  “不行,你還要跟我去看一場好戲。”獨孤永業微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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