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就是一片朦朧的混沌,人類生活在這片混沌中僅存的土地之上,用盡一切的力量將混沌的邊界向后推去,爭取出更多生存的空間,更多對于未知的認知。
“洛倫佐,這是一次嶄新的發現,或許以這個方向,我們最終會發現妖魔的本質。”梅林此刻顯得很興奮。
“不,梅林……這項研究先等一等,這知識是被詛咒的,你之前的感覺是對的。”洛倫佐打斷了他。
“你說什么?”梅林有些不明白。
“知識是被詛咒的,似乎人類對于這個世界的認知有著某種邊界,一旦我們觸及邊界甚至說越過邊界,便會遭致禍端。”
洛倫佐沒有提及緘默者的存在,他無法判斷邊界的具體概念,只能盡可能地在言語上進行修飾。
看著洛倫佐那認真的眼神,梅林先是沉默了稍許,緊接著他問道。
“你果然想起了什么是吧?”
洛倫佐點點頭。
“你還想起了很多東西,很多能刷新我們對妖魔認知的東西,但也因為那所謂的邊界,無法對我訴說,因為一旦你說出來,我便可以遭到某種未知的攻擊,對吧?”
洛倫佐再次點頭,明明他知道那被隱藏起來的秘密,但此刻卻只能和梅林打著啞謎。
“我不確定邊界的具體范圍……太多人因為這種東西死去了。”
此刻回想起來,雪耳曼斯的死亡也是早已注定的了,就像黑暗的命運一樣,如果他當時沒有死于坎特雷拉的毒素,那么是否也會有另一個緘默者憑空出現,揮起長釘殺死雪耳曼斯呢?
“所以……圣臨之夜也是因為那種東西,是嗎?我早就覺得不太對勁了,但又只有你這一個幸存者,你所說的情報令我們不得不相信。”
梅林一時間有著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在圣臨之夜前,獵魔教團都是遠比凈除機關強大的組織,他們對抗了妖魔千百年又怎么可能因為一場實驗意外而導致全滅的呢?
“在那圣臨之夜里,獵魔教團對于圣杯的研究觸及了邊界,于是有災厄降臨摧毀了所有……”
這是梅林的推測,也是正確的推測,隨著梅林的話語時,洛倫佐的思緒也不禁地回到了那燃燒的一夜,突然間他發現這似乎都是洛倫佐·美第奇的陰謀。
年邁的他無法再掌控教會了,所以他故意把圣杯泄露給他的敵人們,在他們進行研究時,他也在枯井里進行升華。
深刻的寒意從心頭涌起,這不是一次偶然,而是早有預謀,在那一夜里洛倫佐·美第奇進行升華的同時,靜滯圣殿里也進行著升華的儀式,雙方都引起了緘默者的注意,洛倫佐·美第奇想以這種方式緩解自己這一方應對緘默者時的壓力。
不……不止如此,當時教會內對于緘默者有著一定認知的人,只有洛倫佐·美第奇,他不是放棄了圣杯,圣杯本身就是他要反擊的一環,洛倫佐已經能想到當時在靜滯圣殿內數不清的緘默者憑空出現時,那些人眼中的驚愕與恐懼了。
洛倫佐·美第奇想憑借著緘默者們直接摧毀福音教會的戰爭派,他們都死去后,他會以新的軀殼重新降臨福音教會,在這完全洗牌的一夜后,重新將這一切納入手中。
那是深徹的寒意,明明洛倫佐·美第奇已經死了這么久了,但現在回想起來,洛倫佐只能感受得的恐懼,還有他那固執的執著,對于黃金時代的執著。
“大概吧……或許這就是圣臨之夜的真相,又或者是真相的一部分。”
洛倫佐捂著頭顱,再次思考這早已發生的一切,之中,數不清的線包裹住了他。
腦海里不禁再次想起了那個老人,他是個很有趣、很奇特的人,明明對于黃金的時代如此執著,執著到能設下這樣可怕的計謀,將所有人都拖入自己的騙局之中,可在知曉自己失敗時,這個家伙反而沒有什么瘋狂與哭嚎。
洛倫佐·美第奇選擇了自己,在面臨失敗時,他幾乎沒有猶豫的時刻,就像在腦海里預演了無數遍一樣,他將焰火交由了自己……
“梅林,現在這是怎么回事?”
洛倫佐的手拂過地面的積水,在臉上用力地抹了一把,讓自己好清醒一些。
沒時間去思考那些了,先解決這糟糕的現狀才是主要目標。
“妖魔,妖魔們的入侵,我們懷疑是勞倫斯的殘黨們,只有他們有能力創造出這大批量的妖魔……那些妖魔都是黑山醫院的病人們。”
梅林當即說道。
“而且亞瑟還懷疑,在這種情況之下,新教團不會放過這次機會,說不定他們也行動了起來……目標是你。”
“這樣嗎……離開黑山醫院的鐵軌在哪?”洛倫佐突然問道。
“鐵軌?”
“是啊,我是乘著鐵蛇抵達這里的,那么鐵軌在哪,我要離開這里。”洛倫佐說。
“你現在需要迅速逃離這里,不能讓新教團捕獲你,可鐵蛇并不安全,現在由于暴風雨,整個舊敦靈的交通都機會停擺了下來,你會十分顯眼。”梅林為洛倫佐支招。
“這些你就不用擔心了,梅林。”
梅林沉默,緊接著舉起折刀,指著暴雨后的一個方向。
“一直向前,那里便是黑山醫院的正門,你來時的路……不過,洛倫佐你要逃走了是嗎?離開舊敦靈。”
梅林猶豫地問道,如果他是洛倫佐,他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現在凈除機關與新教團對于洛倫佐都算不上友好,洛倫佐能做的便是遠遠地逃掉,不過以這個偵探的能力,梅林也不用擔心些什么。
可令他猶豫的是,洛倫佐如果想躲起來,凈除機關難以找到他,梅林倒不是想念這個大偵探,他渴望的是洛倫佐身上攜帶的秘密,那些關于邊界之后的認知。
“逃?我不太清楚,不過如果我真的要離開舊敦靈的話,在此之前我還有些事要做。”
洛倫佐站了起來,目光看向梅林所指的方向。
“你要做什么?”
“反擊,雖然現在情況有些糟糕,但對于我而言,游戲才剛剛開始,而且你不是也說了嗎?他們的目標是我,如果我離開這里,還能為你們分擔火力,畢竟你們現在看起來情況有些不妙。”
能清晰地感受到,在暴雨的另一端有令人心悸的侵蝕爆發,不止一個,而是數個,激烈的槍聲,還有原罪甲胄那龐大的軀體在閃動著。
黑山醫院的戰斗已經全面打響了,冰冷的雨幕里透露著難忍的血腥味。
“那么你一個人可以嗎?梅林。”
洛倫佐緊接著問道,他要去做一件很冒險的事,他不能帶著梅林冒險,而他把留在這里又顯得過于危險。
“沒有問題。”
梅林揮了揮手中的折刀,上面還沾染著血跡,誰也不清楚這個神秘的煉金術師還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過,洛倫佐,如果你不再回來的話……”
“如果我不再回來的話,我會寫信給你的,關于那段被詛咒的知識,但我希望你能做好準備,梅林,因為如果你真的要繼續探究下去的話,很有可能會在舊敦靈內造就另一次……圣臨之夜。”
洛倫佐也對此感到艱難,在對于邊界的處理上,他也陷入了先者們的困境中,真相就在眼前,可一旦失敗,會將這一切都拖入那燃燒的噩夢之中。
“這樣嗎……我知道了,但如果這扇大門之后,真的是可怕的噩夢,你還會繼續探究嗎?洛倫佐·霍爾莫斯。”梅林問。
“當然了。”
洛倫佐不假思索地說道。
兩人對視了一眼,不再多說些什么,洛倫佐轉身便沖進了雨幕之中,同時秘血在激發,沸騰的焰火隨著他的前進燃燒,熾熱的溫度蒸發著冰冷的雨幕,洶涌的蒸汽包裹著他,糾纏著他。
秘血在不斷地蘇醒,直到抵達臨界值。
臨界突破。
一瞬間仿佛有巨石墜入平靜的湖面,激起滔天的巨浪。
秘血的升騰突破只維持了一息,隨后便再度平靜了下來,可就是這短暫的時間里,那奔涌的侵蝕不斷地擴散著,掃過了附近絕大部分區域,將那股令人心悸的力量傳遞到每個被洛倫佐波及的人。
就像在黑夜里燃燒的焰火,洛倫佐徹底地暴露在了那些窺視之人的眼里,不出所料的話,現在那些家伙應該已經調轉了方向,朝著這里進發,雖然不知道能為凈除機關分擔多少火力,但洛倫佐知道,那個家伙絕對不會放過這次機會的。
“莫里亞蒂……”
這已經不是什么獵魔人與妖魔的戰爭了,這是洛倫佐與他的死斗,想殺死一個人很簡單,但洛倫佐想做的是打敗他,在他最引以為傲的地方。
暴雨之下視線內的一切都變得混亂了起來,仿佛洛倫佐來到了另一個世界之中,有龐大的海洋被神之力倒置在了天穹之上,萬千的水在墜落,而在視線的盡頭,男人舉著傘在鐵軌旁等候多時。
“啊……真誘人啊……”
望著那逐漸消失在雨幕之后的身影,梅林帶著幾分羨慕的語氣說道。
真理。
所有煉金術師畢生都在追逐的真理,現在梅林能感受到,自己離他越來越近了,近在咫尺,他有預感,那扇通往真理的大門就在那所謂的邊界之后,只要他用于向前踏步,只要他敢于面對那死亡的威脅。
恍惚間他也想通了很多事,煉金術師也曾輝煌過,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煉金術師們越來越少了,而那所謂的真理也一直被朦朧的帷幕所遮掩。
如果說……其實很久之前便有煉金術師觸及到了真理呢?他也越過了邊界,于是在認知到真理的那一刻,他也死去了。
這么來講的話,所有的知識斷代以及技術的缺失,看起來都有了合理的解釋,在這個世界之上有人在刻意影響著世界的走向。
梅林不由地顫抖了起來,內心的懸崖上,數不清的梅林站在懸崖的邊緣。
他們在畏懼,也在欣喜,那一直追逐的真理就在眼前了,他們不想在繼續為了人類的理智與延續了,此刻一個有些“自私”的想法在緩緩升起。
不如去看一看,去看一看那美好的真理,哪怕代價是自己會死。
不,自己還不能死,人類與妖魔的戰爭還未結束,梅林不能這么自私地死去。
懸崖上,梅林們躁動了起來,可突然有沉重的腳步聲響起,梅林們尚未清楚發生了什么,便被劍刃砍殺,他們哭喊亂叫,但也阻止不了這一切的發生,梅林們被殺死,被丟入懸崖之下,在堅固的巖石之上摔的血肉模糊。
是理智的梅林,他握著劍刃繼續瘋砍著,直到殺光了所有糟糕的想法,自私的想法,會干預到自己的想法,到最后懸崖上只剩下了理智的梅林,他望向懸崖下,數不清的尸體堆積成了海洋。
“不,我還不能這么做。”
梅林輕聲念叨著,強忍著欲望,打消了自己內心的那些想法,他還不能這么自私,永動之泵還需要他,凈除機關還需要他。
此時雨幕之后再度響起了腳步聲,怪異的生物攜帶著雨水都難以沖刷干凈的血氣而來,梅林目光緩慢地挪移到它的身上,緊接著握緊了折刀。
“妖魔……”
梅林看著那循著活人的氣息而來的怪物,幾乎是在梅林看到它的同一時刻,妖魔發動了攻擊,也是在這時鋼鐵劃破了雨幕,迸發的輝光里鳴響著金屬的低吟。
鮮血與碎骨崩裂,巨大且猙獰的傷口沿著妖魔的胸腹炸裂開來,心臟與連接頭顱的脊柱被一同擊碎,熱氣騰騰的內臟散落在冰冷的積水當中。
梅林緩緩地收起了折刀,面無表情,很多人都不曾見識過煉金術師的年代,那時為了研究真理與奇跡,很多素材是需要煉金術師們自己動手的,就比如獵殺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