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儒是御史中承,也就是朝堂六部各科的言官!首,疊章,糾察百僚之責。老頭兒六十多歲年紀了,在朝中也算是德高望重的老臣,何曾有過被一毛頭小子指著鼻子這般侮辱的經歷?
聽到方錚的話后,鄭儒氣得胡子一翹,老臉頓時漲得通紅,轉過身狠狠瞪著方錚,怒聲道:“你于德行無虧?方大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戶部主事孫藝,此人你可還記得?”
方錚眨眨眼:“不記得了,他干嘛的?欠我錢了嗎?”
鄭儒冷笑道:“你身為朝廷二品大員,竟然在深夜與同伙打劫戶部官員,那晚你搶走他身上數萬兩銀子,而且”哼!而且還請來畫師,逼他脫光衣服,畫下他一絲不掛的模樣,方大人,這事兒你不會這么快就忘了吧?。
“嘩!”滿朝了。殿內眾臣,包括坐在龍椅上的胖子,盡皆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盯著方錚。心中之震撼,如驚濤駭浪沖擊著他們的心理底線。
二品大臣深夜打劫朝中同僚,而且還逼他脫光了衣服畫裸像,這事兒算是華朝開國百余年來的朝堂第一丑聞了吧?
這位方大人,”膽子真是大得沒邊兒了。
胖子軟軟靠在龍椅靠背七,使勁的揉著太陽穴,失神的喃喃自語:“這家伙是不是窮瘋了?打劫倒也罷了,還逼人畫裸像,有你這么欺負人的嗎?”
方錚心中也是一驚。打劫孫藝那事兒他干得挺隱秘,鄭儒怎么會知道的?孫藝那家伙真豁出去了?難道他不怕我把他的裸像公諸于世?
仿佛看出方錚的疑惑;鄭儒冷笑道:“方大人,下次干壞事之前,先把苦主的家世打聽清楚,孫藝乃老夫的女婿,他有什么事能瞞得過老夫?方大人,此事你是不是不想承認?”
朝堂上眾人皆好奇驚愕的看著方錚,其實大家心里都有數,這事幾就算沒有證據,大伙兒心里也認定了是他所為,在這京城的一畝三分地里,還真沒有他方錚不敢干的事,這家伙已成了京城的一大公害。
方錚眼珠轉了轉,隨即一挺胸,凜然道:“好漢做事好漢當,不錯,你女婿孫藝被打劫。正是我干的,怎么著?”
鄭儒濃眉一掀,轉過身向胖子面稟道:“皇上,方的已承認此事是他所為,請皇上嚴懲方錚,以正我朝堂風氣”
“哎,慢著慢著,鄭大人,別急著把我往死里整”方錚笑瞇瞇的截住了鄭儒的話,笑道:“當著皇上和滿朝文武的面,有些事情得說清楚,不然大家都糊里糊涂的,混淆視聽就不好了。”
“哼,你自己都承認了,此事還不清楚嗎?”
“還有一個地方很不清楚,”方錚瞧著鄭儒,壞笑道:“你女婿孫藝不過是化品戶部主事,月俸不過數十兩銀子,敢問這位老丈人。為何他身上有幾萬兩銀子讓我劫?這銀子的來路很是可疑啊,莫非在我劫他之前,他在別的地方干過一票?如此說來,我頂多也只算是黑吃黑嘛”
“你,”鄭儒張大嘴。一時楞在當場,半句話也說不出口。
今日彈劾方錚,本是他臨時起興,可他卻生生忘記了如此大的一個漏洞,被方錚這么一點破。他忽然覺得,自己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竟然把自己的把柄主動送到了他手中,真真是一記昏招。
以方錚并不太高尚的人品,此時當然宜將剩勇追窮寇,趁機痛打落水狗:“皇上,微臣認為鄭大人和戶部主事孫藝這一家子很可疑,一個小小的七品官兒,竟隨身帶著幾萬兩銀票滿大街轉悠,實在讓人心生疑寰,微臣正是為國一片忠心,這才出手劫了孫藝,以調查此事的來龍去脈”
“無恥!”眾大臣聞言在心中齊聲痛罵。
胖子瞄了瞄鄭儒愈見蒼白的臉色,手指在龍椅的扶手上輕輕敲了幾下,淡淡道:“方愛卿。不要跑題,現在咱們說的,是你加官封爵的事,題外話不必再說。”
鄭儒聞言整個人有些虛聰般松了一口氣,不著痕跡的看了皇上一眼,目光中充滿感激。若因今日之事而致他晚節不保,他連死了的心都有了。
眾大臣一聽皇上發話,心中都跟明鏡似的,今日乃是新皇登基大典,皇上剛剛即位,肯定不愿朝堂上出現什么不和諧的事情,免得天下人都以為新皇刻薄少恩,急著處置老臣,給他的名望帶來負面影響。
方錚也明白這個道理。于是也不再糾纏此事,聞言將胸膛一挺,當仁不讓道:“微臣雖年紀不大,可品德勉強還算高尚,為人也算謙虛謹慎,吏部尚書一職誰說我不夠資格擔當?”
“無恥!”眾大臣再次在心中齊聲痛罵。這家伙還要不要臉?有你這么夸自己的么?說反了吧?
胖子神色一喜:“哦?這么說,你是答應出任吏部尚書一職了?。
“啊?”方錚一楞,趕緊搖頭:“誰說我答應了?不不不,微臣要告老辭官。”
滿朝文武擦汗:。
胖子氣得臉一黑,狠狠瞪了方錚一眼。
登基大典繼續進行。只是由于剛才的小插曲,后面的程序便草草收場結束。
退入后宮前,胖子命方錚御書房覲見,群臣望著這個在先帝和新皇俱皆得寵的少年臣子。不少人眉頭深深皺起,此人,會不會成為朝堂的第二位潘尚書?
御書房內。
胖子笑瞇瞇的給方錚遞上一塊點心,“嘗主。泣是江南講貢的核酥,京城可吃不到眾么地道的口味六沁方錚不客氣的接過,大咬了一口,大贊道:“不錯不錯,當了皇帝果然舒服,想吃什么都吃得到 胖子笑道:“當吏部尚書其實也舒服呀,全天下的官兒都得看你的臉色,以后你在京城愈發可以橫著走,誰也不敢管你,多好”
方錚一楞,將點心擱在桌上。嘆氣道:“鴻鵲焉知燕雀之志 胖子擦汗:“說反了吧?”
方錚搖頭:“沒說反。你是鴻鴆,我是燕雀,胸無大志的燕雀,只想每日陪著老婆家人,順便拿著家里賺的銀子在外面吃喝玩樂,耍鳥遛狗斗蛐蛐兒,茶館喝茶,酒館喝酒,磕著瓜子聽說書,京城府尹若愿意睜只眼閉只眼的話,我還想偶爾在大街上調戲下良家婦女,娛己娛人,”
胖子兩眼發直:“你的志向”還真是遠大啊。”
“胖子,你肯定也知道。我這樣的人,天生并不適合當官兒,我膽子小,而且做事沒有原則。惟利是圖,凡事不論正邪,只看對自己有沒有好處,我這樣的官對整個朝廷來說,其實是弊大于利的,我若當了吏部尚書,朝堂之內必定會被我弄得一片烏煙癢氣”
看了看胖子,胖子含笑不語。
胖子,朝堂是你的。天下也是你的,我不愿因為我而壞了你的新朝新氣象,你父皇臨終前。曾一再囑咐我,不要做那遺臭萬年的權臣,其實他多慮了,我沒那做權臣的本事,憑心而論,我更愿做那令萬千少女少婦唾罵的采花大盜 天氣有點熱,胖子微微冒汗。
再說,我膽子本就很小,原本以為當了官兒可以換得一世平安,卻不料竟然數度出生入死,幾次差點沒命,當官當成我這樣,真是我華朝官場的一大悲哀。你妹妹實兒,還有我的另外幾個老婆,包括我的爹娘,他們整日里提心吊膽,擔心我的安危,想想我做官的這兩年,沒怎么讓他們感受到榮耀。反而令他們更加操心擔憂,作為一個男人,這是對家人的不負責,所以,胖子,你還是讓我辭官吧,讓我回去繼續做我的紈绔子弟,有空我就進宮來,跟你喝喝酒,討論一下泡妞的心得,這不挺好的嗎?”
還有些話方錚忍著沒說。當自己成為朝堂第一權臣,年月久了,胖子帝王心術愈見成熟,他會不會變得狠辣無情?他還容得下自己這個昔日的同窗好友嗎?距離產生美。離開,才能讓這份友情長久下去。
番話說完,御書房內二人皆陷入了沉默。
良久,胖子嘆了口氣:“方兄,你剛才說的那些,我都明白,可是,我現在剛剛即位,舉朝上下。我唯一信任的人只有你,我只希望你能幫我一把,至少讓我將朝政打理得有了頭緒,那時你若再提辭官,我保證不再阻攔 方錚想了想,道:“好吧,不過吏部尚書一職就不必再提了,我不是那塊料,我還是當我的京城守備將軍,順便兼職特務頭子吧。
胖子眼含笑意:“你真不愿當吏部尚書?”
方錚使勁搖頭。
胖子一拍大腿,笑道:“我早知道你不愿意,這樣吧,你不當尚書,就幫我出一次京,查件案子吧。小。
方錚抽了抽鼻子,皺起了眉:“我怎么聞到一股陰謀的味道?你是不是在算計我?”
胖子不悅道:“胡說!我怎么會算計你?派給你一件肥差呢,別人求都求不來。”
方錚戒備的盯著胖子:“你要我干什么?”
胖子肥臉擠成一團,露出一副討好的笑容:“方兄,幫我下一次江南吧,江南好啊,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煙雨,薄霧小橋,流水,盛春之時,正值江南花開,其景美不勝收,教人流連忘”
“得了吧,我對那些虛頭巴腦的玩意兒沒興趣,直說,要我下江南干嘛?”方錚不客氣的打斷了胖子為他描繪的江南風景。
“查一件傾吞挪用國庫稅銀的巨案。”胖子老老實實道。
“沒興趣,免談!”一說起查案,方錚想都不想。立馬回絕。
開玩笑,查案啊,多危險的事兒,老子又不是包青天,干嘛非得讓我去?
“方兄,此案涉及江南六府大小官員,甚至包括京中朝堂的某些重臣,如同一張巨大的蜘妹網,盤根錯綜,十分復雜,刑部楚尚書都無能為力 “那我就更不去了,楚尚書那么會查案的人都干不來這事,我怎么可能干得好?不去不去,沒事了吧,沒事微臣告退回家睡覺去了急忙阻攔。
方錚頭也不回的往外走去;嘴里道:“聽不到,我什么都聽不到,微臣年事已高,要回家頤養天年,你居然還給我派這么危險的差事,當我傻亦,”
“喂!你站住”。眼見方錚就快走出書房大門,胖子急了,大喊道:“難道你就不想看看江南的美女么?”
方錚如同被使了定身法似的。定住不動了。
隨即他飛快的扭過頭。兩眼灼灼的盯著胖子,散發出兩抹幽幽的綠光。
“江南美女?啥意思?說清楚。”方錚表情頗有幾分狂熱的問道。
胖子臉色愈發黑沉,擦著滿額頭的大汗,艱難的道:“江南自古出美女,其姿綽約,其情婉約,如春風拂柳,含情脈脈,如秋月熒光,裊裊婷婷,擢纖纖之素手,雪皓腕而露 方錚吞了吞口水,眼中愈發火熱。
胖子望著方錚,忽然色色的一笑:“有句詩專門形容江南女子風情的”
“什”什么詩?”方錚有些神智不清了。
“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胖子色笑道:“江南女子吹簫,想必頗有幾分獨特滋味,若不親身品位一番,實是人生憾事”
“噢方錚如同被人催眠,發出一聲的呻吟,神智完全迷離。
接著,方錚整了整衣冠,挺直了胸膛,露出正義凜然的表情,正色道:“皇上,所謂“主憂臣辱”微臣身為忠臣,若不能為皇上分憂,有何顏面立于朝堂之上?傾吞國庫。中飽私囊,以微臣嫉惡如仇的性子,實在見不得這些人渣逍遙法外,請皇上放心將此案交給微臣去辦吧!微臣這幾日便動身下江南,一定將那些貪官污吏繩之以法”。
胖子惡寒,無力的點點頭。“那就拜托你了”唉。小,
忽然,胖子好象想起什么:“說到中飽私囊”下午我會派戶部官員到你府上,把太子府的財物清點后充入國庫,你配合一下吧。”
方錚面色一垮,俊臉心疼無比的抽搐了幾下。
望著方錚遠去的背影,胖子的肥臉也情不自禁的開始抽搐。
自己堂堂一皇帝,居然要靠美色來誘使臣子辦差,弄得自己跟青樓里拉皮條的大茶壺似的,胖子此刻心中滿是悲憤郁悶。
“父皇說的沒錯,方錚這家伙果然混帳透頂。”
方府內。
群戶部官員和隸屬戶部的衙役正來來往往,穿梭不息。
箱箱散發著萬道金光的金銀珠寶從方家的庫房搬到了門口的馬車上,方錚耷拉著臉,仇恨的注視著這群人進進出出,他們每搬一箱,方錚的心就如同被針狠狠的刺了一下,疼得他不停的倒吸涼氣。
答應胖子時挺爽快,可眼睜睜看著這些本該屬于他的金銀珠寶一箱箱進了國庫,他的心里頓時有些后悔了。
“喂!你們還是不是人啊?連我家雞蛋都拿,怎么著?你們想把我家給抄了?”方錚終于忍不住,飛快的搶身攔在兩名衙役面前,劈手奪過他們手上拎著的一個小巧的玉琢籃子,籃子里擺著十幾顆閃閃發亮的”,雞蛋?
“大人,那是夜明珠,不是雞蛋啊。”衙役苦著臉糾正方錚的錯誤。
“放屁!明明是雞蛋,你眼瞎了?誰敢說這不是雞蛋,老子揍死他!”方錚兩眼通紅,目光像兩把出鞘的刀子,在衙役身上剜來剜去。
“就是!明明是雞蛋,怎么可能是夜明珠?”方府的下人們也紛紛圍上前來,幫少爺說話。
“聽到了吧?群眾的眼睛是雪亮滴,趕緊給老子放下,我還指著這堆雞蛋孵小雞呢,”
兩名衙役互望一眼,猶豫著放下了手中的“雞蛋”好漢不吃眼前虧,這位方大人的名頭他們可是如雷貫耳,這人招惹不得。
事還沒完,方錚一扭頭,又大叫起來:“喂!你們還要不要臉?老子辛苦栽了好幾年的盆栽你們也搬?趕緊給老子放下!”
“大人”這不是盆栽。是東海紅珊瑚啊,”
“放屁!明明是盆栽,你眼瞎了?你見過如此豐姿綽約,風度翩翩,一樹梨花壓海棠的紅珊瑚嗎?”
方錚正在明攪蠻纏時,一名下人過來稟報,說泰王殿下來訪。
方錚狠狠掃了噤若寒蟬的戶部官員和衙役們一眼,惡聲吩咐下人道:“給我好好盯著!別讓他們把雞蛋鵝鵓蛋,還有盆栽之類的東西摸走了,那都是咱們府上的!”
“是!”眾下人齊聲應命。摩拳擦掌盯著戶部官員們冷笑。
戶部官員汗如雨下。
“啊!方兄,多日不見。近來可好?”
網踏入前廳,泰王一臉喜色迎上前來,熱情的朝方錚拱了拱手。
方錚見到泰王。冷若寒霜的臉色終于緩了緩。
憑心而言。先皇的幾位皇子當中,除了胖子外。他唯一覺得有些好感的,便是眼前這個與世無爭的泰王了。也許,只有淡泊的人,才能表現得如此不卑不亢,進退有禮,令人忍不住與他傾心相交。
“泰王殿下,久違了,久違了,下官有失遠迎”
“哎,方兄,你知道我不喜歡那些虛禮,不必在我面前來這一套了吧?”泰王笑得很溫和,眼角淡淡掃了一眼不遠處熙熙攘攘的人群,奇道:“方兄,貴府這是”,搬家?”
提起這個,方錚就忍不住嘆氣,眼淚都快下來了。
“戶部那幫家伙,實在太不是東西了!”方錚拍著大腿,向泰王大倒苦水:“你搬太子府的東西就好好搬,干嘛連我家的東西也順手牽羊呢?杜松君怎么調教手下官員的?簡直是一幫練有素的蟊賊,太沒素質了!媽的!趕明兒老子非的在戶部衙門的正堂上撒泡尿,看那姓杜的老家伙敢對我怎樣!”
“這個”泰王沉吟著。有些猶豫是該附和方錚的言論,還是該夸贊方錚的不拘一格。
“泰王殿下,一起撒?”方錚向泰王熱情的發出了邀請。
“啊?”泰王大汗,結結巴巴道:“這個”還,還是不用了吧,方兄一人專美便可小弟愿為方兄,那個,搖旗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