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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為沖喜納蘭娶盧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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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顏回到永和宮,徑直走到同順齋,打起簾子進了屋。烏雅氏正在屋里踱著步子,焦急地等待夕顏回來。衛微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中捧著手爐,但仍縮成一團,似是很冷的樣子。

  “夕顏,你總算回來了。”烏雅氏見夕顏進來,立刻走上前,問道,“怎么樣?佟佳氏沒有為難你吧?”

  “沒事。您放心吧。”夕顏淡淡地說道,“我已經跟佟佳氏攤牌了,以后我不會為她做事,我是永和宮的人。”

  “你就直接這么說了?”烏雅氏說道,“若是再委婉一些便好了。我怕佟佳氏會找你麻煩。”

  “我不怕她。她已經沒有什么能拿來威脅我了。”夕顏冷笑著說道。她的母親其實是自殺身亡,這件事她沒有跟任何人說,唯有小杜子和她兩個人知道。小杜子回報給佟佳氏時,只說是染了重病,不治身亡。佟佳氏一直用夕顏母親的性命來要挾她,命她為自己做事。夕顏的母親不忍心孩子因為自己而受人要挾,所以一根繩子上吊死了。

  “來。夕顏。”烏雅氏把夕顏拉到炕邊坐了,又把自己的手爐塞到夕顏的手里,“外邊冷吧,暖暖身子。”自己也上炕坐了,拿過針線筐子,開始給康熙打絡子。

  “妹妹,你說什么顏色的好看?”烏雅氏挑著線,問道,“皇上的龍袍什么的都是金色或是明黃色的,我想給他換一種顏色調一調。”

  “依我看啊,姐姐你還是用明黃的線打吧。”衛微抱著手爐,說道,“符合皇上的身份,什么衣服都能配。”

  “說的也是啊。那就用明黃色吧。”烏雅氏挑了線,開始打了起來。

  夕顏和衛微坐在一旁,看著烏雅氏打著絡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屋子里暖暖的,香爐上冒著青煙,一派安靜寧謐的景象。

  “娘娘。”小安子打著簾子進來說道,“李公公剛才派人來,說皇上要到永和宮用晚膳。”

  烏雅氏便讓夕顏去擺下飯,自己將針線收拾起來,放在筐子里,又把針線筐子放進櫥里。衛微端著手爐,站了起來。“姐姐,需要我做些什么嗎?”她弱弱地問道。

  “不用了。”烏雅氏回轉身來,笑道,“你知道的,姐姐從來不把你當宮女使喚。”說著,她從一個衣櫥里拿出一件夾襖,遞給衛微,說道:“瞧你穿的那么單薄,小心凍著了。這件夾襖是新做的,姐姐還沒有穿過。你拿去穿吧。”

  衛微把手爐放在一旁,接過夾襖,道了聲謝。烏雅氏留衛微在屋內,自己走到前殿去張羅康熙的晚飯了。待飯菜擺上來后,烏雅氏坐在一旁等了一會兒。沒等多久便聽到殿外太監叫道:“皇上駕到。”

  烏雅氏站起來,往門口走去,還沒走到門口,便見小安子打起門簾,康熙從外面走了進來。她見康熙搓手跺腳的,衣服上站了許多雪花。

  “外邊下雪了嗎?”烏雅氏替康熙拂去衣服上的雪花,問道。

  “對啊。好大的雪。”康熙笑道,伸手抱住了烏雅氏,“朕一路過來,雖是坐在轎子里,有手爐腳爐暖著,但還是覺得冷啊。你宮這里真暖和。”

  烏雅氏抿嘴一笑,說道:“先吃飯吧。暖暖胃。”

  康熙走到桌前坐下,端起碗,想到一件事,對烏雅氏說道:“你表哥納蘭性德要成親了。你知道了嗎?”

  “成親?臣妾不曾聽說。”烏雅氏心里有些難過,但她安慰自己說,我都已經是皇上的人了,納蘭性德成不成親,與我無關。

  “大概就是這兩日吧。今天明珠跟朕說了。”康熙夾了一筷菜,說道,“納蘭性德的病一直都不見好,他母親便想著給他沖沖喜。已經定了兩廣總督盧興祖的女兒。但愿他的病早些好起來。”

  烏雅氏點了點頭,許久才回了一句:“那臣妾準備些賀禮,給表哥送去。”

  因為是沖喜,所以納蘭性德的婚事辦得并不鋪張,但比一般的尋常百姓家的婚禮要隆重很多。新郎生病臥床,起不得身。新娘一個人像是演了一場獨角戲一般,跨火爐,擺高堂,累了半天才被送入洞房。

  玉珍扶著納蘭性德坐起來,拿著秤桿讓他掀新娘的紅蓋頭。納蘭性德無奈,父母乘著自己生病無力抗拒,居然把盧家小姐娶進門來。可憐了自己,婚姻大事無法自主。更可憐了盧家小姐,好好的一個女兒家,要嫁給一個并不愛她的人。他本不想掀紅蓋頭,但想著盧家小姐是無辜的,便苦笑著,將蓋頭掀起。

  喜娘接去蓋頭,玉珍仍扶著納蘭性德躺下。只見紅蠟燭的光下,盧氏盛裝艷福,眼睛低垂著,一臉的羞澀。

  “少夫人。”玉珍把盧氏扶起來,說道,“少爺現在病著,所以圓房的事,還等少爺病好了再說。您先隨我去隔壁房間歇息吧。”

  盧氏點了點頭,站起來,依依不舍地看了納蘭性德一眼。她從未見過納蘭性德,婚姻之事全都是由父母所安排。就在剛才掀紅蓋頭的那一刻,她第一次見到了納蘭性德,只一眼,便愛上了這個臉色蒼白,目光憂郁,透著文人氣質的男子。

  “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盧氏溫柔地說道,跟著玉珍走出了納蘭性德的屋子。

  納蘭性德看著這間布置一新的屋子,大紅的囍字,大紅的窗花,大紅的帳子,大紅的蠟燭,大紅的燈罩,他整個人都被淹沒在一片大紅色之中。在他看來,這片紅色紅得刺眼,紅得揪心,仿佛是他心頭滴出的血。他覺得累,閉上眼睛,企圖忘記這一切。

  盧氏嫁到納蘭府上后,盡心地孝順公婆,照顧丈夫。她雖是官宦家的小姐,但她父親覺得女子無才便是德,因此只讓她學一些女紅之類,其他一概不學。盧氏性格溫和,待人真誠,漸漸的,府上的人都開始喜歡這個少夫人了。

  納蘭性德的病一直都未見好轉。這日,天氣轉晴,久違了很久的太陽出來了。盧氏打開納蘭性德屋子里的窗,讓陽光照進來,然后開始收拾整理屋子。

  納蘭性德看著那縷陽光,想起紫韻的笑顏。她靈動的眸子,若隱若現的酒窩。

  “十八年來墜世間,吹花嚼蕊弄冰弦。多情情寄阿誰邊。紫玉釵斜燈影背,紅綿粉冷枕函偏。相看好處卻無言。”納蘭性德一字一句地吟道。

  盧氏轉過身來,似懂非懂地看著自己的丈夫。她不通文墨,不了解丈夫所作之詞的含義,但聽起來,像是極好的樣子。

  “呵呵。你既然有力氣作詞了,那我們也就不必擔心了。”屋外走進幾個人,為首的一個青年笑道。

  盧氏看著他們,沒有一個是她認識的,怔怔地站在那里,不知該如何是好。是接待客人呢,還是回避呢?

  納蘭性德抬頭一看,頓時變了臉色。“皇上?您怎么來了?”他又看了看康熙身后的人,曹寅也來了,還有……還有女扮男裝的烏雅氏。

  烏雅氏穿著男子的月白色長衫,外面套著翻毛皮馬褂,戴著瓜皮小帽,跟在康熙的身后。她在屋外就聽見納蘭性德吟誦的那首詞,那句“紫玉釵斜燈影背”勾起了她心里的回憶,以前與納蘭性德在一起的時光。

  “今天天氣好,雪都化了。朕想出來走走。”康熙呵呵地笑著,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你好久都沒進宮了,朕來看看你,順便把你表妹也帶來。”

  烏雅氏看納蘭性德躺在那里,臉上的肉都瘦沒了,骨頭凸顯出來,又是一陣心疼。“表哥。好久不見。”她擠出一絲笑容。

  納蘭性德見到烏雅氏,半天說不出話來。康熙以為他是身體虛弱,在心里替他感到惋惜。原本是大清的棟梁之才,如今卻躺在病床上。

  盧氏呆呆地站在一旁,好久才反應過來,趕忙跪下給康熙和烏雅氏請安。烏雅氏看那盧氏,雖然相貌平平,但卻有一股溫柔賢惠的氣質。

  玉珍給屋里的人都沏上茶來。康熙和烏雅氏坐在椅子上喝著茶,曹寅,衛微和夕顏站在一旁。盧氏顧及著納蘭性德,站在床邊。李德全和小安子在門口候著。

  屋內的氣氛有些怪異。烏雅氏為納蘭性德的病而心疼,又有些羨慕盧氏,再想到自己現在的境地,為難尷尬了一番。納蘭性德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坐在那里,遠遠的,已經仿如隔世,傷心絕望到極點,無力再說什么。曹寅是明白內情的,看著這對無緣之人,惋惜不已。夕顏一直擔心自己的主子會做出什么事來,一顆心提在那里。衛微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盧氏微笑著站在那里,茫茫然的。康熙察覺到氣氛的怪異,只當是因為自己使得他們不自然,故笑著說了好些話。

  康熙說得口干舌燥,多喝了幾杯茶,不免為難起來,向曹寅使眼色。曹寅會意,便說道:“皇上,我們要不要去明珠大人的書房看看?”

  “恩。好。”康熙站起來,說道,“朕去見見明珠。你們幾個就在這個屋里等候吧。”說罷,隨著曹寅走出了屋子。

  曹寅是納蘭家的常客,對納蘭府十分熟悉,自帶了康熙去解手。

  康熙一走,屋子里的氣氛就更冷了。夕顏見烏雅氏的模樣,似是有什么話想對納蘭性德說。于是她便對盧氏笑道:“少夫人,府上可有點心?我們去拿一些給皇上和娘娘吧。”

  盧氏笑道:“有。當然有。是我怠慢了。”

  夕顏便攜著盧氏的手,一起走出屋子。在門口見到李德全和小安子,她又笑道:“兩位公公呆站在這里做什么?還不快跟著皇上。若是皇上出了什么事,你們擔待得起嗎?”

  “顏丫頭說的是。”李德全笑道,帶著小安子趕忙匆匆地往康熙離開的方向跑去。

  衛微見人都走了,自己待在屋內也是礙事,便也走了出去。原本滿滿一屋子的人,只剩下烏雅氏和納蘭性德兩人。

  烏雅氏走過去,在納蘭性德的床沿上坐下。納蘭性德心里滿是怪罪,把臉朝向里邊,不去看她。烏雅氏知道他怪她,就像當初她怪他一樣,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知道,你怨我。有些事,我原本不想說。但既然今日有了這個機會,我一定要告訴你。”于是,她便把惠嬪挑撥之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納蘭性德。

  “我已經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訴了你。你若還怨我,我也沒有辦法。我知道,他們一定也在你的面前說了什么。事以至此,我什么都不想再說了。你怨我、怪我,我都接受。”

  納蘭性德仿佛被雷劈中一般,呆在那里,等他醒悟過來,心中百味摻雜。他怪自己,怪自己沒有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就怪罪烏雅氏,怪自己不夠堅定不夠勇敢,怪自己沒有力量不足以保護她。他剛想開口說些什么,玉珍打起簾子進屋了。

  烏雅氏趕緊站起來,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走到椅子邊坐下。

  “娘娘。真是怠慢了。奴婢才伺候娘娘。”玉珍笑著,走上前來給烏雅氏添茶。

  夕顏陪著盧氏在廚房準備點心,想著烏雅氏和納蘭性德那兒無人替他們把風,萬一康熙回去了就不好了,于是尋了一個借口,匆匆地往納蘭性德的屋子走去。轉過一個彎,卻看見前面有兩個人。男的是曹寅,女的一副嬌弱的模樣,正是衛微。

  他們兩個人怎么會在一塊兒呢?夕顏瞇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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