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嬌的信堪稱一奇!
之所以讓人稱奇,并不是其信字跡公整,不似婦人手跡那般娟秀柔弱,充滿陽剛大氣,也許正是阿嬌的性格近似男子所致。
讓人稱奇的是,她的信前后矛盾,引人發笑。一開頭,阿嬌就在信里透露了身份,說她是阿嬌,那天有周陽陪她逛街,她是如何如何開心,狠狠的感謝了周陽一通。最后,并未署名,而是來了一句“我不告訴你我是誰,你肯定猜不著”。
一開始就表明了身份,最后還猜謎,這不前后矛盾么?
周陽兩世為人,閱過的書信何其之多,同學的、朋友的、同事的、情人的……不知有多少,就未有如此讓人捧腹的書信。
也許,這才是阿嬌的真性情,不是蠢,而是率真,還有那么一點點可愛!
陳須眉頭一擰,有些不高興:“周公子何故發笑,是舍妹的信……”
周陽揮斷他的話頭:“陳公子多心了,我這是開心。我和翁主相識一日,未想到她是如此率真,可愛,可愛!”
說得非常真誠,一聽就知道是發自肺腑,陳須眉頭散開,呵呵一笑:“謝周公子夸獎,阿妹就那脾性!赴宴一事,不知周公子可否賞光?”
“呵呵!”周陽先用笑容營造歡喜的氛圍,這才道:“堂邑侯見愛,周陽敢不從命!”
笑聲不一定非要發自內心,卻是必不可少,陳須也以笑聲相應:“那就有請周公子移駕!”
“請!”
兩人互道請,出了門。只見門口停著一輛異常氣派的馬車,四匹拉車的馬是純色駿馬,沒有一絲雜色,神駿非凡,一看便知是有價無市的寶馬。車廂左右各掛一朱幡,這是兩千石以上官員方才有的殊榮。
最讓周陽印象深刻的是馬車內部的布置,可以用“奢華”二字來形容了。掛的是珍珠簾,垂的是西域昆山之玉,不下十數塊之多,擺的是玉案,跪的是玉幾,鋪的是身毒進獻的火絨氈……任何一樣都是世間罕有的奇珍,就是諸侯王的座駕也沒有如此奢華。
周亞夫的座駕,周陽是見識過的,已經是夠氣派了,和眼前的馬車比起來,只能用“寒酸”二字來形容了。人說長公主劉嫖驕縱,好浮華,果是不假,從這馬車就可見端倪。
兩人跪坐在玉幾上,話起了家常,說些無足輕重,而又是禮節上不可少的套話。車聲轔轔中,沒多久就趕到堂邑侯府。
堂邑侯府仍是在貴族私宅集中之地,北闕甲地。侯府之廣大,遠在周亞夫的私宅之上,占地大了許多不說,府墻又高又厚,府里的房屋更多,更加氣派。
在駿馬的嘶鳴聲中,馬車停了下來,周陽和陳須下了車。周陽一瞧,好家伙,侯府門口站著十六個身材高大,頂盔貫甲,手持長戟的士卒,杵在那里,就象出鞘的利劍,威勢不凡。
大門正中懸著一塊匾,上書四個泥金大字“堂邑侯府”,字跡蒼勁有力,似欲騰空而去。
“好字,好字!”周陽脫口而贊。
“這是先帝于阿母出嫁之日賞賜的匾額。”陳須胸一挺,頭一昂,頗是自豪。
是文帝的手書,怪不得如此大氣。文帝之名,流傳千古,對這位明君,周陽還是敬佩的,沖匾額施禮。陳須看在眼里,大是歡喜,呵呵直笑。
“周公子,請!”陳須側身相邀。
“陳公子,請!”周陽和陳須并肩而入。
一進入大門,周陽的眼球立時給正門口站立的士卒吸引了。一個五大三粗的士卒,手執長戟,站在門口,正好把路擋住了。
堵住門口,是很無禮的事情,周陽有些愕然,這堂邑府也太那個了。陳須臉一沉,喝道:“滾開!找死!”
士卒嘴一裂,就要說話,卻沒有說出來,一臉的無奈。
“還不快滾!”陳須更是怒氣上涌,右手已經搭在腰間的劍柄上了。如此無禮,就是殺了這個士卒,誰也無話可說。
“陳公子且慢,此事有些古怪!”周陽眉梢兒一挑。
“古怪?”陳須一臉的不解,翻著白眼。
“翁主,是不是你躲在后面?”周陽出聲相問,士卒臉上閃過一絲喜色。
“不是我!”士卒身后傳來一個嬌嫩的女子聲音,不是阿嬌還能是誰?
陳須放開劍柄,有些哭笑不得:“阿嬌,你也太頑皮了,堵門了,你!”
“哇!”阿嬌的小腦袋瓜露了出來,左眼睜,右眼閉,鼻子聳著,肩膀斜著,小嘴裂開如水瓢,好看的眉梢兒挑挑:“周陽,你怕不怕?”
她那樣兒就象一個擠眉弄眼的瓷娃娃,嬌俏可愛,誰會怕了?不過,周陽卻笑道:“翁主,我好怕怕哦!這樣子太嚇人了!”
“嘻嘻!周陽你怕了,你膽兒好小呢!哼,還不如我的膽兒大!”阿嬌歡喜無限,一蹦一跳的縱了過來,一下掛在周陽的胳膊上,埋怨起來:“周陽,你現在才來看我,太不夠意思了。你得賠我。”
給阿嬌粘上了,那滋味真不好受,誰知道她會想些什么機靈古怪的主意來折騰人。陳須給了周陽一個自求多福的暗示,沖士卒一揮手:“下去!”
“諾!”士卒領命,先向陳須行禮,后又向周陽施禮,這才慌慌張張的跑走了。要不是周陽幫他說話,陳須一時不察,刺他一劍完全有可能,這謝是必須的。
“快陪來!”阿嬌急性子,想到就要,眨著好看的妙目打量著周陽:“你一定要賠。要不然,哼!”
“這么賠,行么?”周陽雙手小指塞入嘴里,把嘴巴拉得裂開,食指扒拉眼皮,嘴巴張開,舌頭吐出,活脫一吊死鬼模樣。小時候嚇人就是這么做的,很能唬人。
“啊!”阿嬌猝不及防之下,給嚇了一大跳,緊接著就是贊不絕口:“周陽,如此妙事兒,你也想得出,真好玩,好玩!快教我,快教我!是不是這樣的?”
她的模仿能力不錯,一學就會,沖周陽道:“周陽,你怕不怕?”不等周陽說話,猛的縱到陳須面前:“哇!大哥,我要吃了你!”
“阿嬌,別胡鬧,有客人!”陳須無奈的搓著雙手,用力過度,都有些發青了。
“客人?誰呀?”阿嬌歪著精致的脖子。
“是周公子。”陳須小心翼翼的道:“阿嬌,別胡鬧了,快請周公子進屋奉茶。”
“你說周陽?他不是客人……”阿嬌不住搖頭。
“阿嬌,你這話怎么說的?周公子是阿父請來的客人。”陳須臉一沉。
阿嬌根本就不怕他,嘻嘻一笑:“周陽是我的友人,不是客人!周陽,陪我踢蹴鞠!”不管三七二十一,拖著周陽就走。
陳須想阻攔,又有些不敢,愣怔了好一陣子,這才沖周陽一抱拳:“周公子,你多擔待,陳須這里謝過。”
也不待周陽回禮,大步而去,越走越輕快,他是巴不得不見阿嬌為妙。阿嬌有多難纏,他是最清楚不過了,走了老遠,回頭給了周陽一個小心為是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