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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老衲以師弟的名譽起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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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斗戰,斗得便是精氣神三寶,凝成一股勁,搓成一條繩!稍有絲絲差池,神念一疏忽,就是落敗!

  運用性靈通曉變化,內外相合,使神完精堅炁凝,萬力無有不延者,宏大己身!

  每一次筋骨用力,便是全力的神意運動,斗戰者,單單一個斗字,便是形象之法門,道蘊藏其中矣!”

  言咒“界”開辟的小洞天中,然須、然法、無晦三人木著臉,面無表情。

  而聲音,依舊在繼續。

  “神光耀射光線,綿綿全體法象,斗戰,正是包含陰陽,動靜,剛柔,虛實,陰陽相摩,八卦激蕩,暗合象形之理!

  老衲不才,年少時曾與黑風山群盜鏖戰了三個晝夜,那叫一個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呵!全身八萬四千個毛孔皆是云蒸霧起,像那熱海大浪,也多虧與黑風山群盜的那一戰,老衲才能易骨、易筋、洗髓,明悟本然之氣,真正入門遍凈天人體!”

  鼻青臉腫的老僧然慶瘸著腿,努力分辨道:

  “宗主,老衲生平不曾扯謊,是天下有名的厚道和尚,老衲以師弟然法的名譽立誓……”

  老僧然慶顫巍巍抬起頭,看著身前三十三重清光輝映的明秀女仙,一字一句懇切開口:

  “老衲只是在教他修行,絕沒有公報私仇的意思,絕沒有!!!”

  裊裊霓霞氣,涆涆玉華光,面容模糊的女仙伸手抱住白術,她背后三十三重清光里,每一重清光都似有一尊道神在盤坐誦經,莊嚴清凈,玄妙高化。

  老僧然慶白眉劇顫,像兩條飛快蠕動的老蠶,在姜湄身后其中一重清光里,他竟看到了個人頭!

  人頭!

  面目清晰,眉目若畫,人頭是個三十歲美婦人的形象,梳著墮馬髻,額上點著雍容梅花妝。

  單看面容,這的確是個嫵媚婀娜的美人,肌膚白皙如美玉,眼角眉梢都暗藏著春情,若是走在鄴都的街道上,只怕會令不少世家公子癲狂、癡迷。

  但此刻,無論多么美貌——

  只剩下一顆頭顱的美人,再怎么絕艷,也難以讓人生出歹心。

  老僧然慶看著美婦人的頭顱,只覺得似曾相識,或在某年某月打過幾次照面。

  只是饒是然慶如此回想,記憶里,卻還是未曾找出半點真切的印象。

  清光里的美婦人頭顱,不單是老僧然慶,然須三人亦是看得一清二楚。

  無晦和然法一臉茫然,皆是不解其意,大都督然須卻是瞳孔一縮,似察覺到了什么。

  “就耗了些精神,不妨事,不妨事的!”

  一旁,鼻青臉腫的老僧然慶訕笑連連:

  “這一記無相印甚是絕妙,也頗有立意,以金剛修為打落獅頭神,還是頗耗力了些,待調養個幾日,體魄就康健了!大大的康健!

  宗主,我親眼看著無明長大的,老衲把他當成自家的親兒子啊!我們什么交情,怎么害他?!”

  重重清光下的姜湄淡淡抬起頭,瞥了眼喋喋不休的然慶,登時把老僧喉頭的話,通通嚇回了肚子里。

  “你們……”

  良久,絕美明秀的女仙停了停:

  “你們要把他帶去金剛寺?”

  “呃……”

  神態尷尬的然慶頭皮一麻,剛才那話里,聽起來可沒什么好意味。

  然慶回身一看,卻見然法和無晦,都齊齊后退一步。

  “他是佛子,也是大禪主的轉世。”

  大都督然須收回注視美婦人頭顱的目光,他上前一步,合十道:

  “無明出身金剛寺,既然他轉世成功,自也要重歸金剛寺。”

  “金剛寺……”

  姜湄輕笑一聲:“為了他,我特意請鶴公出手卜算,欠了界京山好大一個人情,我千里迢迢趕來邊關,這才幾日,你們這群禿驢就想帶他走?”

  “宗主屬意如何?”

  “他跟我回道德宗。”姜湄神色淡淡,她身后三十三重清光不斷衍化,映得氣象萬千:

  “禪理迂腐不堪,滿篇的譏諷謬言,毫無半點用處,他既然轉生,就不能再參禪學佛了。”

  然慶、然法等聞言變色,卻不敢喝罵出聲。

  “跟宗主回道德宗?”然須面色依舊平靜,也不動怒:

  “堂堂北中郎將,炬龍衛六府府君,宗主,自白術修行以來,無論名器還是財貨,都是我金剛寺給的,叛佛入道,天下修行士會如何看待他?宗主,你是要讓白術聲名掃地嗎?

  縱是宗主貴為人仙,如此行徑,也未免太強行所難了。”

  然須緩聲開口:

  “況且,我若還未老朽到健忘程度的話,宗主的道德宗,已經有承接道統的道子了。”

  “道子?廢了就好了。”

  姜湄眼簾低垂,她纖長的睫毛像飛鳥輕盈的翼,一顫一顫。

  她沉默看著昏死過去的白術,注目良久,忽得笑靨如花:

  “至于天下人?我不管天下人怎么想,我也不在乎,他們私下心底怎么傳,我倒管不到,但若敢放到明面上來……”

  姜湄抬起頭,微微一笑:

  “我就殺了他們!”

  然須啞口無言,他停頓了半響,卻找不出什么言語來反駁。

  事實上,反駁也無絲毫用處……

  一個六境人仙,縱是他如何拼命,也是攔不下的。

  “宗主……”

  然須復雜嘆了口氣:“宗主真要如此嗎?道德宗與金剛寺千年來的交情,何至于此?”

  “況且……”

  然須指了指白術:

  “宗主就算真把他帶去道德宗,他自己,又愿意叛出佛門嗎?”

  “他會愿意的。”姜湄淡淡開口。

  三十三重清光已鎖住了這方小洞天,牢牢不動,滿頭大汗的然慶暗中誦了幾次咒,卻仍是無法崩碎自己召出的小洞天。

  我……我佛慈悲……

  這瘋女人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先是揍了自己一頓,現在竟還想把人帶走?!

  然慶與一臉肅穆的然法對視眼,彼此都是無可奈何。

  三十三重清光封鎖四面虛空上下,就連傳信玉圭,都被重重清光阻絕。

  如此形勢……

  “我真是倒霉啊,上輩子,如果有上輩子的話,我應該欠他不少錢吧。”

  正執著誦咒的然法偏過頭,見鼻青臉腫的老僧然慶一臉平靜,平靜到漠然。

  他喃喃開口,木著臉:

  “老衲好不容易下山一次,就遇見人仙,還被人仙打了頓,現在……”

  然慶轉過腦袋,對瞠目結舌的然法淡淡開口:

  “白術若真被虜去道德宗,你猜猜,方丈師伯會不會打死我們?”

  然法還未來得及寬慰心如死灰的然慶,身側的大都督然須再度上前一步。

  大都督苦笑一聲,無奈開口道:

  “我已經老朽了,至多三十年,就會卸任大都督的官職,回歸金剛寺。”

  看著姜湄絲毫不為所動,在眾人面前,然須也只得將實情托出。

  “方丈,神足,我……已經決議了,金剛寺在朝堂不能無人,待我卸位后,白術便是大鄭新的大都督。”

  然須懇切俯身開口:

  “出世的弟子,并不禁婚娶,無論宗主有何想法,到那個時候,金剛寺都不會再過問。”

  此言一出,不提然慶然法等,是心頭如何震驚,便是一直鮮有情緒流露的姜湄,也不禁微微訝異。

  “大都督……”

  姜湄輕聲開口:“你們舍得把一個禪主,送去鄭國入世,當大都督?”

  “金剛寺在朝堂不能無人。”

  然須再度苦笑一聲,頗有些無可奈何:

  “得知他是無明后,我也不想讓他入世當大都督,這樣人物,本應當留在寺里,是要合南北之氣數,大興佛脈的天生禪種!”

  “那為何?”

  “神足。”

  “神足?”

  “是神足執意要白術出世,我和方丈百般苦勸,神足總是無動于衷,不肯回頭。”

  然須此刻,再無一絲表情,連苦笑也不再笑得出了:

  “那不僅是他兒子,更是佛脈的種子!只是寺里神足修為最強,無人打得過,也無人能拗得過,否則我真想敲開那腦袋,看看神足腦子里一天到晚,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說完這些后,然須也不再開口,他朝姜湄合十行了一禮,索性聽之任之。

  該說的已說盡了,若姜湄執意要用強,莫說在場的三個五境,縱是三百個五境,已抵不住人仙的出手。

  陸地神仙,在圣人不出的年歲,他們便是偌大閻浮國土的主宰者。

  然須面無表情,然法等三人,則是個個冷汗涔涔。

  終于,在良久的靜默后,姜湄終于開口。

  “既然神足僧難得通情達理,我也不強人所難了。”

  “……多謝宗主!”

  至此,然須終于松了口氣,定下心來。

  “但我有一個條件。”姜湄話鋒一轉,似笑非笑:

  “無明既然被你們尋到轉世身,那個女人呢,當初,無明可是為了她,才轉世的。”

  姜湄雖說笑意嫣然,眼底神色,卻是森寒一片。

  “她的下落,你們應該知曉吧?”

  被揍得面皮烏青的然慶偶然抬頭,撞見姜湄眼底神色,狠狠嚇了跳,又縮回頭去。

  “不知道。”然須搖頭。

  “我可不信。”姜湄淡淡笑了笑:“你們雖不愿說,但大抵,我也猜了個不離十。”

  她低頭輕輕嘆息了一聲,打出無相印后昏死的白術,臉色慘白到幾乎透明,沒有血色。

  姜湄指尖劃過他的眉眼,慢慢轉了個彎,緩慢而繾綣,俏臉上似嬌似嗔。

  “我等他去鄴都。”

  最后一聲輕響,霎時,封鎖虛空的三十三重清光都悄然無蹤,原地里,只留下女仙帶著笑意的聲音。

  “宗主若殺了那女人!”

  然須陡然獅子吼,暴喝出聲:

  “無明真正醒時,宗主該如何自處?!”

  沒有聲音傳出,虛空處,沒有傳來回應的話語。

  然須長嘆一聲,當他剛回過頭時,陡然,小洞天驟然崩毀!

  嘭!!!

  一片灰頭土臉,若非然須最后關頭用力,將小洞天挪移至青冥中,小洞天崩毀的動靜,只怕要炸死數萬大鄭軍卒。

  “誰……誰能想到!”

  看著然須對自己怒目,老僧然慶訕訕偏過腦袋,口中嘟囔:

  “誰知道這言咒還要飛一會?”

  華光璀璨,珠光四射。

  極天之上,四頭白牙寶象托定的車架中,姜湄微微閉目,身后三十三重清光沉浮不定。

  “宗主真是可憐啊。”

  有女子的嬌媚笑聲柔柔飄出,清光里,美婦人的頭顱突兀睜開眼,她嫵媚抿起唇角,風情萬種。

  “那無明真是不識趣,宗主如此姿容,竟視而不見,死了也是活該。”

  “宗主可要妾身幫忙。”

  美婦人的頭顱在清光中悠悠轉了轉:

  “道德宗若是和腐丘山齊手,無論那女人無論轉生成誰,天上地下,都再逃不脫宗主法目呢。”

  “你想殺白術?”氤氳霞光中,姜湄抬起眼簾。

  “無明殺了太多人,和尚得罪過的,可不僅僅是腐丘山。”

  美婦人聲如黃鶯:“腐丘山兩代圣主,萬載底蘊,都被無明殺了個一干二凈,妾身縱是再如何寬仁,心頭也難免有氣呢”

  “人仙特意分出化身,來殺一個金剛。”

  姜湄起身,她對視清光中美婦人的頭顱,不怒不喜:

  “你們真是謹慎。”

  “昔年的大禪主,又有誰敢小視呢。”

  “我舍了三座玲瓏仙塔,又欠下界京山的大人情,才請來鶴公替我推算。”姜湄緩聲開口:

  “鶴公推算了不下百次,才在白術破境金剛時,捕捉到一線天機,你們腐丘山……”

  姜湄漫不經心笑了笑:

  “你們腐丘山,怎么也知曉了他的轉世消息?”

  “宗主還不知曉吧,也難怪呢,妾身也是近來才聽說的……鶴公當年的妻子,碧水元君,她就是死在無明刀下。不僅我們腐丘山,青神觀,烏宛竇氏,大羅島,玉辰宗,神鴉宮,龍淵李氏……”

  美婦人瞇起狹長的美目,嬌媚萬千:

  “這些無明當年的仇家,鶴公他老人家呢,可是都傳了消息的,用不了多久,天下人就都知道啦”

  看著姜湄沉默不語,美婦人臉上笑意愈盛。

  十數個圣地,世家,縱是姜湄身為一方圣地宗主,也是決計得罪不起的。

  無明與他們之間,結下的,是死仇!

  “既然宗主庇佑,那這段時日,妾身就不叨擾了。”

  姜湄松開清光,美婦人的頭顱登時從層層清光躍出來,

  元炁一凝,頭顱便瞬間再生出肢體,絢光一轉,千嬌百媚的婦人一襲彩衣,就俏生生矗立極天罡風中。

  “只是……”

  美婦人意味深長:“宗主要小心才是,妾身肯賣宗主面子,其他那些人,尤其是龍淵王氏的瘋子,他們可就未必啦。”

  說吧,美婦人盈盈一笑,足尖輕輕一點,就幻化出一座堂皇煊赫的大耬車,身形沒入其中。

  燈火澄明,百光輝耀,華美不似人間所有。

  三頭天龍昂首擺尾,數百丈長的龍軀在滾滾罡風蜿蜒劃動,背負著大樓車,電射向遠空。

  在耬車即將遁去的剎那,突然,一只玉手緩慢抬起,在重重清光簇擁下,輕輕按落。

  轟!!

  轟!!!

  不可計量的元炁瞬間炸開,如瀑如潮的大炁流卷席千里,極天轉眼化作一片炙熱的火光大海,洶涌無比!

  美婦人慘叫還未發出,這具化身,就被姜湄抬手斬滅。

  “賣面子?”

  姜湄冷冷一笑:

  “你算什么東西,也配賣我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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