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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山中無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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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旭日初升,瑞光萬點。

  蒲團上打坐的白術徐徐睜開眼,眸中精芒隱現。

  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

  不知不覺,他在豐山寺里,已住了近半月的年歲。

  沒有任何消息,無論是無晦,還是他前來拜師的無懷。

  他自然不知道無懷存了打磨他心性的意思,無奈之下,也只得繼續參酌拳法、打磨真炁。

  日復一日,白術在這小樓里,已待得有些不耐了。

  至于鎮魔牌坊下的魔音,他也聽了數次。

  像是斷弦的琵琶,又像是清秋冷江上的哀怨洞簫,種種樂聲紛涌擠進來,在其中,甚至還有歡天喜地的嗩吶聲。

  若不是門上驟然爆響的禪唱,他幾乎也要走出樓外,被勾進那座鮮紅的鎮魔牌坊。

  白術也終于明白,這豐山寺為何沒有一個香客,也不見半點行人。

  連胎息境武夫都被奪去心神,不通武力的凡人們,來一個,就是死一個。

  鎮魔牌坊下,鎮得到底是什么?

  邪道修士,天魔,還是如黃蛟一般的大妖?

  這些問題自然沒人給他解惑,晨間每每能見到山中翻涌如滾龍的莽莽白霧,極沉又極重,從窗中遠眺,天地間都是一片混沌的白茫茫。

  自己實實在在,確鑿的來到了江北。

  這里沒有活尸,老天官孫微的一場符雨,幾乎令它們絕了跡,被自己引為心腹大患的東西,在那些大人眼里,不過是太倉稊米。

  兵事、變法、黨爭、世家與圣地……

  天下間繞不開的,從來都只是這些。

  若非詭異莫測的紫霧和緊隨其后的人魔,區區活尸而已,就像歷年來的諸多大疫般,也會很快被人遺忘。

  江北,沒有活尸。

  甚至在江南,為了爭奪功德,活尸也幾乎被殺盡了。

  赤龍、人覺經、天人體……哪一樣不用屬性值?

  若想攀登道途,手里僅剩的數千點,無疑是遠遠不夠。

  練竅,頂天了,也就是陽符……

  甚至是否能通過楞嚴法會,真正拜入金剛圣地,也只在兩可之間。

  不說其它,單是自己所見到的虛巖,他一身修為便深不可測,遠不是自己現在能力敵的。

  這種人物,在楞嚴法會上,正是要與自己同臺比斗的。

  更何況,這只是一個豐山寺,金剛寺下屬三百禪院,誰又知道,在幽潭深水里,又暗伏著多少潛蛟大龍?

  汾陰城里,自己早先插下的旗,不會真要應驗吧?

  白術盤膝而坐,體內赤龍自行游戈經脈之內,吞吐天地元炁。

  他神思飄忽不定,內心苦澀萬分。

  開掛被封號,原來是這個感受……

  沒有活尸,也就意味著沒有屬性值,那么屬性面板,也只能是個擺設了。

  人魔?

  這個時候,他又想起無晦無顯交談時的言語。

  紫霧天降,凡金剛以下者,納氣入體,皆成活尸,而金剛者,吞納紫氣,就化作人魔。

  既然活尸已經絕跡,那么人魔……

  或者說,造就這一切的根源,頭頂上詭異莫測,連人仙都無法揣度的紫霧呢。

  白術神情一振,心思一轉而過,但很快,他又搖搖腦袋,打消了這個不切實際,至少在當前不可行的念頭。

  單說人魔,四境金剛,他見了只有躲得份,即便有無顯贈予的如意金蓮,卻也只是勉強護身。

  而且人魔數量雖廣,但極擅隱匿,卻也不是那么好遇見的。

  至于紫霧,就更不必說了。

  這種東西在當下,還遠不是他能考慮的。

  轉來轉去,還是繞回了原地,白術長嘆口氣,面色木然。

  在他準備再運行一個周天,就結束今天的練炁,開始打磨神象拳時。

  門戶外,突然傳來虛巖的叫門聲響。

  “師兄嗎?”白術起身,“請進罷。”

  他并沒有輕易上前開門,門外的,還不知是人是鬼。

  這小半月里,鎮魔牌坊下的那道魔音,他可是好生領會了一番厲害。

  除了無休止的樂聲外,它還會幻化出各種人音。

  女人的嗚咽聲、小孩的啼哭聲……不止一次,在門戶外,“虛巖”和“無晦”的聲音都曾響起。

  早被虛巖提點過的白術自然不為所動,任憑門外如何呼喝,也沒有開門的意思。

  它只能蠱惑人從門內走出,卻不能主動走進門內。

  只要自己不出房門,性命自然無憂。

  聽見白術的聲音后,虛巖的聲音驟然停息。

  過了許久,在白術疑惑時,吱呀一聲,一個高胖僧人笑盈盈推開門。

  “嚇一跳吧。”虛巖哈哈大笑,“這魔音,可擾得你苦了。”

  “師兄。”白術也是一笑:“今番怎么這么早?”

  他雖是胎息圓滿,成就無塵體,卻也難免飲食之事。

  至于食氣辟谷,那是練竅才有的手段。

  這些天里,也都是虛巖每日將飯食送來,陪著他一同用膳。

  據他說,豐山寺里僧人稀少,也不過寥寥十幾個,因為和無晦結了梁子,紛紛下山躲避去了。

  也因此,白術只見了虛巖一個人。

  “這可不是送飯。”虛巖摸摸腦袋,歡喜開口:“老師要見你,小師弟。”

  他扯住震驚的白術,長笑道:“跟我走,帶你去見老師!”

  山腰上,一處貝葉宮里。

  數十個僧人分列左右,肅然垂手侍立。

  大殿里梵香陣陣,飄忽的香霧在地上流淌,幾盞廣彩花瓶燭燈亮起,又平添幾抹亮色。

  僧人們臉上皆有傷痕,青紅不斷,更有甚者,其中一個滿頭大包高高腫起,排列工整,如同佛陀頂上的肉髻。

  在兩列僧人簇擁下,面皮赤紅,方正威嚴的僧人結跏跌坐,嘴唇不時微動,發出細若蚊吶的誦經聲。

  在其身后,一條數丈長短,龍軀蜿蜒,幾乎塞滿整座貝葉宮的赤龍,正從紅霧里探出頭角來。

  過了半響,宮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朝此間飛馳而來。

  兩列僧人不自覺伸頭探腦,爭先恐后望去。

  見眾人皆是鼻青臉腫,正領著白術走進貝葉宮的虛巖一愣,不由得一臉古怪。

  “老師。”

  虛巖恭恭敬敬上前,朝上首那個赤面僧人肅然一拜。

  “我把小師弟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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