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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七章 廣寒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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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座宮殿。

  擺在秦三月和師染面前的是一座十分“孤獨”的宮殿。為什么說“孤獨”?

  一種感覺。一種見到這座宮殿,心里就油然而生的感覺。秦三月是如此,師染亦是如此。

  月白色的華麗宮殿坐落在這片隱性空間之中,同灰白色地月砂襯著,一股涼意如同看不見的風飄蕩在空中。大門挑高的燈盞還亮著,就像里面還有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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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感覺……”

  秦三月說話。她稍稍沉默然后補充道:

  “有點寂寞。”

  師染點頭。

  “居住的場所往往會因為主人的性情,產生同調的影響。這座宮殿給人寂寞的感覺,想必當初主人亦是如此。”

  “應該是月神了吧。”

  “我所知道的,只有月神在月亮上居住過。而且,從宮殿的造型和規模來看,也更可能是私人宮殿。想必,月神曾經在此居住過。”

  秦三月問:“月神是因為一個人住在月亮上而寂寞的嗎?”

  師染想了想,搖頭說:“我想不至于如此。月神這般都是存在不知多久的人物了,本身經歷了漫長地歲月。而且她在月亮上待的時間并不久。我想,應該是她這個人本身就覺得世間寂寞。”

  “為什么呢?”

  師染眉目稍含。她看著華麗的冷清宮殿,一時之間沒有說話。

  秦三月沒有催促她回答。

  師染向宮殿入口走去。秦三月跟在后面。

  “我不配說寂寞二字。以前我總覺得無人懂我心意,也無人言我大道,覺得寂寞,覺得高處不勝寒,但現在想來,跟真正的寂寞比起來,只是自大者的矯情。”

  “什么是真正的寂寞?”

  “大概是放眼歲月,往回看,是不歸路,往前看,是注定好的路。”

  秦三月點頭。“那樣的確很讓人提不起勁兒呢。我認為的寂寞是另一種。”

  “嗯,什么?”

  “萬事萬物皆是已知,再無追求,再無前路。”

  師染笑了。她放肆地大笑起來。這座宮殿環境跟天下一樣,所以她的聲音肆無忌憚地沖擊著每一座墻壁、燈盞與各種裝飾。

  “怎么了嗎?”秦三月疑惑問。

  師染收了笑,“是的,你說的其實就是無敵真寂寞。”

  “那為什么這么笑?”

  “我笑啊,就算他葉撫本事通天,知盡萬物,無可匹敵又如何,還不是要遭那寂寞之罪?”

  秦三月抿著嘴沒說話。

  師染繼續說:“如果他是一個沒有情感意識的超凡存在,自然是不懼寂寞之苦,但他偏偏生了情感。生了情感,你懂嗎?三月。”

  秦三月搖頭。她問:“你是不是他是誰?”

  師染眼中閃爍光芒,“我不能確切知道他到底有何身份,但我肯定,他以前絕對不是現在這樣的。”

  “你的猜測是怎樣?”

  師染看著秦三月說:“我以前一直以為葉撫同是像我們一樣從零開始修煉,到了我們達不到的境界的。但是現在,我否定這種看法。他一定是超脫于我們認知的存在。也就是說,他本來不應該對我們這般存在產生任何感情的。我們的任何言行,這座天下發生的任何事都不應該干涉他分毫。”

  “是無情之人嗎?”秦三月很疑惑。

  師染搖頭,“如果只是無情,那就用不著去猜測了。他超脫于我們,我們亦無法用任何我們創造出來的詞語去形容他。”

  “很難理解。”

  “本來我也不理解的。但是他這段時間跟我說話,無不在向我透露什么,我才知曉分毫。”

  秦三月皺起眉,“透露?他為什么要透露?”

  師染眼中閃爍智慧之光,“三種可能。第一,他要重歸本來的姿態,提前給我們告知,讓我們有心里準備。”

  “最好不是這個。”

  “當然,我也不希望。”師染繼續說:“第二,這座天下即將發生大事,會出現他那般難以理解的存在,他想讓我們提前去認知。”

  “使徒嗎?”

  師染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她們走在無人的冷清宮殿中。宮殿外面的走廊并無什么特別的值得留意的東西。

  “大概是。”

  秦三月說:“如果是使徒,那他沒有任何必要透露自己的身份。”

  “我也是這么想的。但不排除這種可能。畢竟,沒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第三呢?”

  師染忽然皺起眉,“第三啊。”

  她像是要說出什么艱難的話來。

  “他可能遇到了什么困難。需要我們幫他。或者說,他有必須回歸原初的理由,但沒有留下的理由。他想讓我們給他一個留下的理由。”

  “啊?有點難懂。”

  秦三月頓住了。

  師染嘆了口氣,“我發現思考他的問題總是會得出模棱兩可的想法來。我也不能說什么,只能說這是我猜想的一種可能吧。”

  “如果他真的要走……”

  “我們也沒辦法。”

  這是事實。

  “你會去找他嗎?”

  師染笑了笑,“想了就去找,不想就不找。”

  秦三月也跟著笑了起來。“我的想法不一樣,如果可以,我不會讓他走。”

  “這可不是你說了算的。白薇都未必留得住他。”師染打趣道。

  “做不做得到是一回事,但做不做是另一回事。”

  “倒也是。我很欣賞你這種想法。”師染拍了拍秦三月肩頭。

  她們走進主宮。主宮里面的模樣瞬間吸引了她們的目光,將注意力從葉撫這件事上轉移回來。

  一棵巨大的桂花樹生長在主宮最中央。桂樹巨大繁密的枝丫錯綜交織,可見粗壯的樹根幾乎要撐破地面。一縷縷亮銀色的絲線纏繞著樹干向上,匯聚在樹冠上,如同一輪明月。每一片樹葉都發著銀白光,或者說是月白色的光。夢幻迤邐,如果不親眼看到,很難以用想象去描繪。

  “月桂。”

  師染脫口而出。

  “月桂?”

  “嗯。當然,我只知道這是月桂,其他的尚不知曉。”

  “這么神秘嗎?”

  “月桂不是一個種類,而只是這棵樹的名字。這是獨一無二的,不知存在多久,不知有什么作用,不知代表著什么。反正,它就只是存在著。”

  “它為什么長在這座宮殿里?”

  師染笑道:“它沒有長在這里。你看到的并不是真正的月桂。”

  “什么?”秦三月閉了閉眼睛再睜開,但月桂依舊在那里。

  師染說:“月桂早就消失了。之前傳言在疊云國黑石城出現了,守林人為此準備了很久,但事實上并沒有。守林人結結實實地撲了個空。怎么消失的我并不知道,但現在我們看到的只是月桂的生命虛影。”

  “生命虛影?”

  “靈魂的一部分。你可以這么認為。”師染說:“月神把這一縷月桂的生命虛影放在這里,想必也是為了保留一絲月桂再現的可能吧。”

  “也就是說,真正的月桂其實早就不見了。”

  “嗯。”

  “感覺以前發生了好多事。”

  師染笑了笑:“每個時代都發生著各種各樣的事,只不過有的消失在歷史長河之中,有的被人們銘記流傳。”

  她看了看秦三月,“看你這么好奇,我再給你說件跟金烏大神相關的事吧。”

  秦三月興致高漲,“嗯嗯。”

  “當然了,金烏大神因為太過久遠,所以我說的也并不一定對,你就當聽個故事吧。”

  師染說:

  “那個時候人族還未步入修仙時代,未有文明與傳承,天下也還是蠻荒凋敝之象。這種情況持續了很久,直到一次世難的到來。那次世難是‘氣息失衡’,造成的結果就是太陽的光和熱被失衡的氣息擠占,導致全天下的氣溫驟降,變得異常寒冷,這段時間被稱為寒霜紀。許多的上古種族都因為這次世難徹底消失了。氣息失衡持續時間非常長,這直接導致全天下進入了‘生命流沙”的絕境。也正是在這絕境之時,金烏大神出現了。無人知曉金烏大神是什么種族,也無人知曉來歷,忽然出現,燃燒自己,成為第二個太陽,為全天下提供光與熱,直到失衡的氣息重回穩定后才消失。

  “這就是為什么有的地方管太陽叫金烏的原因。因為那時,金烏就是太陽,太陽就是金烏。”

  秦三月恍然地咀嚼了這段話,然后問:“金烏大神……為什么叫金烏大神?”

  “因為人們并不知道金烏大神到底是怎樣的存在,但那時人們奉之為神明。你知道的,人們總是要給信仰祭拜的對象一個形象。最開始大家稱之為新日,后來一個家以的形式把這件事寫了出來,因為這個家給的形象是一只金色的烏鴉,因此就有了金烏大神的稱呼,久而久之,大家就只記得金烏大神了。當然,某些地方也有扶桑、天蠶、天眼的叫法。”

  “也沒有人知其名啊。”

  “這當然了,畢竟時間隔了很久,而且那個時候人族都只是凡人,也無法去知曉。”

  秦三月笑道:“金烏與太陽、月神與月亮。感覺挺相對的。”

  “以前金烏與月神的故事還有不少人知道時,大家都覺得她們其實是一個人呢,都是為了拯救蒼生而現的。”

  “玄女呢?你怎么看待的。”

  “玄女……這個人。我并沒有生在那個時代,但我以前仔細去了解過。許多人都覺得玄女給天下最大的福祉是抵擋了那次規則肅清,但我覺得,玄女留給天下最大的福祉是她創造了龍。”師染強調:“并不是龍族那個龍啊。”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

  “龍的出現,提供了一種凝聚天下的方式。可以最大程度上讓全天下匯聚一心。這理應是十分了不得的手段的,當初玄女還在時,龍還存在時,突破圣人境和大圣人境簡單得多,因此那個時代被稱為修仙時代最輝煌的時刻,被叫做圣人紀。不像現在,沒有龍了,幾千年也出不了一個大圣人。”

  “為什么有龍,成為圣人和大圣人更簡單呢?”

  “龍是一種獨特的力量,被這種力量加持,能更加容易觸及大道。雖然玄女消失,龍也消失了,世人再也無法感知到龍的力量,只能硬著頭皮去感悟大道。”

  “有沒有再現龍的辦法呢?”

  師染搖搖頭,“或許有,但我做不到。即便是現在超越大圣人境界的我,也做不到。”

  “這么難嗎?”

  “我想啊,玄女之所以能創造龍,不是因為她的境界,而是因為她是玄女。”

  “獨特的身份嗎?”

  “嗯……真的仔細去想的話,會發現金烏、月神以及玄女都是順應時代而生。她們因為時代而出現,也因時代而消失。”說這話時,師染聲音有些低沉。她想著許多事。

  “很了不起,不是嗎?”

  師染沒有回答,她朝著月桂的生命虛影走去。她的身體從月桂上穿過,看來那的確是虛影。

  她在月桂后面的墻壁上看到了一幅人的畫像。

  看到這幅畫畫中人的瞬間,她并沒有驚訝,而是沉重地吐息,心中默念:“果然是同一個人……”。隨后,她將這幅畫收了起來。

  秦三月隨之走過來,看到的是空蕩蕩的墻壁。師染沒有讓她看到那副畫。

  “看來這座宮殿里只有月桂的生命虛影。”秦三月說。

  宮殿很大很大,但一個生命虛影就占滿了。

  師染說:“這何嘗不是一種孤獨。”

  “這座宮殿有名字嗎?”

  “沒有。我想,我們是除月神外唯一來到這里的。”

  秦三月笑問:“既然月神已經不在了,那要不然我們給這座宮殿取個名字?”

  師染笑答:“好啊。你來取吧。”

  秦三月脫口而出:“就叫廣寒宮吧。”

  “為什么取這個名字?”

  “美麗龐大,卻寂寞孤獨。”

  師染打趣道:“有讀書人那股感嘆物哀之美的酸氣了。”

  秦三月尷尬道:“不好聽嗎,那換一個吧。”

  “哈哈,挺好聽的,就這個吧。”師染轉身大步向外走去,“你不是寫得一手好文章嗎?回到天下后不如把這月神的故事講給天下聽。當然,金烏大神和清宮玄女的故事也很精彩美麗。是吧,姬月?”

  姬月是秦三月寫《洹鯨志》以及《三十三號記錄員》的筆名。秦三月沒想到,這件事給師染知道了。她忍不住害羞難為情,“快別叫了。”

  “這不挺好聽的嗎。”師染露出寵溺的笑。

  “話說,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記得除了葉撫,我沒告訴任何人。”

  “見字如面,讀書識人。”

  “那你是怎么想著去讀那兩本書的?這不應該吧。”

  “之前在中州,閑來無事逛逛街,就見著了。”師染笑道:“三月,你現在可是大家。都不知道多少書坊在等著你的新書呢。快快出下本書吧。”

  “啊……我閉關五年,都不知道這些事呢……真的有很多人在期待嗎?”

  “自己去瞧瞧問問唄。該走了。實在是沒什么好看的了。”

  “好吧,也該回去了。”

  她們出了宮殿。

  正打算離開這片隱性空間時,秦三月如有神召一般,猛然回過頭,朝著宮殿大門上方看去。她驚得張大眼睛,念道:

  “廣……寒……宮。”

  師染再看去,赫然見到宮殿大門上方多了三個字——“廣寒宮”。

  “我記得,之前沒有吧。”秦三月說。

  “嗯。”

  “為什么?”秦三月的神情上,恍惚多于疑惑。

  師染顯得毫不在意,笑著往外走:“大概是這座宮殿有靈,回應了你吧。”

  “誒……可為——”秦三月還沒問完,師染便打斷她:“三月,相信感覺,不必要事事都問個所以然。”

  “好吧。”

  秦三月看了一眼“廣寒宮”,跟隨師染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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