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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僧人最忌執迷不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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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沒說我是香客啊。”李駟笑著,坐在了圓解的身邊。

  白色的衣擺卷在地上,沾染了些許塵埃。

  “那施主你還是快些離開的好。”圓解收回了看著李駟的視線,重新低下了頭來,輕聲說道。

  “哦,為何呢?”李駟像是頗有興趣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問道。

  細看之后他才發現,堂上環立的八個金剛佛像都不是正立的,祂們皆微俯著身子,就好像是在逼近堂上的人一般,帶著一種隱晦的威壓。

  “因為此非善地。”圓解和尚回答道,他的嘴里念念有詞,該是又念起了自己的心經。

  “那又如何,我亦非善人。”李駟笑著說道,對于堂上金剛的怒視恍若未見。

  圓解嘴中的經文一頓,隨后他放下了身前合十的雙手。

  “那施主,是來作惡的?”

  四下的空氣好似一滯,金剛的眼中,怒色也好似更深了一份,手中的降魔杵反射著寒光。

  術虎女的眉頭一皺,輕輕地握住了腰間的劍。

  這時,李駟卻是盤坐著,隨意地擺了擺手說道。

  “這倒也不是,我只是來找人幫忙的。”

  堂上靜默了半響,圓解和尚的眉頭皺了一下,隨后又松了開來,沒再念經,只是靜坐著說道。

  “如此,施主還是來錯地方了。這里沒有能幫你的人,你若是求渡苦惡,可以去找我師兄圓念。”

  “非也。”李駟搖了搖自己一根手指。

  “應該說,少林之中能幫我的人,只有這里才有。我確實要渡人,但是不渡苦惡,我要渡的,是生死。”

  而少林里能渡生死的,只有圓解一個人。

  為什么這么說呢,因為在李駟少年時,金山寺的老和尚曾經給他講過一個故事,一個關于少林殺人和尚的故事。

  這個故事里,少林中有過兩個殺人的和尚,一個叫做圓遠,一個叫做圓解,他們一個殺仇人,一個殺惡人。

  圓遠殺光了仇人,離開了少林,隱居世外。圓解殺不完惡人,回到了少林,甘愿受罰。

  而這個故事的起因,還要從很久很久之前講起。

  那時,少林的方丈還不是圓念,圓遠也還叫做圓遠。

  有一日,他們的師父把幾個圓字輩的僧人叫到了一起,說他們在山上修行的已經足夠久了,是時候下山游歷了。

  但是這個游歷有一個要求,那就是這些僧人只能去看,卻不能去做任何事。

  他們不能傷人,不能救人,不能與人有所瓜葛,也不能與事有所牽連。

  他們只能在這世上走一遭,然后不染塵埃的走回來。

  這一路,他們需要悟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因果二字。

  幾個僧人有的不以為意,有的若有所悟,有的心懷雜念,有的仔細聆聽。

  但無論如何,那一日,他們都收拾了行囊下了山。

  兩年后,第一個僧人回來了。

  他叫做圓真,他說他犯了癡念,因為救了一人,導致害了一個人。

  方丈在他的頭上敲了一下,說他愚鈍,便讓他去佛堂里跪了一天一夜。

  三年后,第二個僧人回來了。

  他叫做圓陸,他說他犯了貪念,因為插手了一件俗事,在江湖上沾染了聲名。

  方丈在他的頭上敲了兩下,說他蠢笨,之后讓他去佛堂里跪了兩天兩夜。

  五年后,第三個僧人回來了。

  他叫做圓念,他說他什么也沒犯。

  方丈點了點頭,看不出是滿意還是不滿意,只是讓他在身邊坐下,沒有懲罰。

  但是后來,十年過去了,剩下的兩個僧人卻都還沒有回來。那兩個僧人,就是圓遠和圓解。

  在傳回少林的消息中,說他們都犯了嗔念。他們,都殺了人。

  方丈沒有再等他們,關上了山門。

  那之后圓遠四處追殺著仇人,再沒回過少林。

  而記不清是多少年后,圓解卻回去了。

  他跪在山門前,說他犯了嗔念,打殺了許多惡人,卻渡不盡這世上的苦惡。

  此時的他已經明白了什么叫做因果,所以他回來了,求少林,給他一個果。

  那時,圓念已經成了少林方丈,他看著圓解,最終嘆了口氣,打開了山門放圓解回了少林。

  他讓圓解當了持戒僧,跪在持戒堂里自渡業障。

  圓解沒有拒絕,跪了下來,這一跪,便一直跪到了現在。

  這是少林圓字輩都知道的故事,但是在李駟聽到的故事里,卻還有另外一幕。

  當年,老和尚其實去找過圓解一次。

  那是一個雨夜,當老和尚找到圓解的時候,他正拿著一根長棍,在一群手持刀劍的人中間拼殺。

  他的長棍揮舞得水珠四濺,地上的水面被人踩亂,使得倒映在其中的人影模糊不清。

  大雨里,圓解的每一棍幾乎都會帶走一條人命,或是打破這人的頭顱,或是敲碎那人的胸骨。

  逐漸的,鮮血染紅了地面,混雜在雨水里,也染紅了圓解身上的僧衣,血腥味重得連這場大雨都蓋不住。

  但是圓解還是沒有停下,他只是繼續打著,殺死了一個又一個人。

  他雙目赤紅地揮舞著手里的棍棒,一邊打,一邊問。

  “何為佛,何為法,何為僧,何為人?”

  可惜沒人能回答他,他也沒能停下。

  直到,所有人都被他殺了個干凈,他才無力地跪坐在了尸體的中央,佇著手里的長棍,氣喘吁吁。

  這時,老和尚走到了他的面前。

  圓解抬起了一些頭來,雨夜里,雨水和鮮血讓他的臉龐顯得很是斑駁。

  見到老和尚時,他呆了一下,隨后出聲說道。

  “圓遠師兄······”

  老和尚看著他,許久,說了兩句話。

  “佛為法,人為僧。圓解,你著相了。”

  說罷,他便轉身離開了,再沒有回過一次頭。

  圓解一個人跪在那里,跪在一具尸體的身旁。過了很久,他松開了手里的棍棒,俯下了身來,將臉半埋在了分不清是雨還是血的水泊里。

  血水沒過了他的眼睛,卻沒有沒過他的口鼻。

  他深吸了一口氣,隨后雙目緊閉,好似哭喊般地吼出了聲。

  “啊!!!”

  那晚,那個僧人吼得撕心裂肺。

  但他因何執迷,因何不悟,卻沒人說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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