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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人總是會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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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木秋走后,李駟一個人在原處又躺了一會兒,遠處的水天一色,他卻沒了多少睡意。

  他不是那么喜歡插手別人家的家務事,但是聽蕭木秋說的話,半截仙與他之間應該是有不小的矛盾的,或許還虧欠了他們母子許多。

  哎,這混人也真是的,明知自己是個江湖人,又何必去耽誤人家女子呢。

  李駟將雙手抱在腦后,一條腿垂在桅桿的一側,仰起頭來,看著天上的云彩悠悠飛過。

  不過,其實他反而還有些羨慕半截仙。

  因為他至少還能回去看一眼,而他已經不能了。

  江上靜謐,波濤聲輕響。桅桿上,李駟輕輕的哼起了一首小曲。說是曲,其實只是一段小調,不成歌謠。小調叫什么名字,源自哪里,他都不知道,他只是從一個人的那里聽過很多次,漸漸的也就會哼了。

  桅桿下,一個船工正在船頭干活,聽到了桅桿上的哼曲聲,抬頭看了一眼,看到了白衣人正半躺在那里,便揮手大聲叫道。

  “哎,上面那人,小心些,莫摔下來了!”

  李駟往下看了一眼,淡笑了一下應道。

  “知道了!”

  說罷,站起了身來,騰空而去。

  他該去找人了,免得又有人留下什么遺憾。

  船工看著李駟飛去,臉上露出了一些羨慕的表情,原來是個江湖人啊,逍遙自在,還真是快活。

  想完,他就又低頭干起了自己活,今天最好能多賺一些,回去,他還要給女兒買糖吃呢。

  但是江湖人真的叫人羨慕嗎,身在這片江湖里,到底是逍遙呢,還是身不由己呢,這誰也說不清楚。

  ······

  確實如同蕭木秋所想的那樣,李駟能找到半截仙。當然,他的辦法不是一個人一個人的去找,而是半截仙曾經給李駟留下過找到他的手段。

  半截仙雖然常年都在江湖上漂泊,但是也不是完全沒有落腳的地方。

  幾乎沒人知道的是,他有一座酒樓,無事的時候,他常會呆在那座酒樓里,有時是賬房,有時是跑堂,有時是雜役,有時是廚工。

  因為他每次去都會換一張臉,所以沒人知道那座酒樓是他的。

  就連酒樓里的人都不知道。

  他們只是被雇來工作的,問不得樓里的事情。

  而管事的也只知道這座酒樓屬于一個神秘的古怪富商,從沒有出現過,卻每年都會派一些奇怪的人來樓里做事,每次一個,每個都會在做了一段時間之后無緣無故的離開。

  他不懂什么原因,也不敢過問。

  想來他是怎么也猜不到的,那些每年被“富商”派來做事的,其實都是同一個人,而且就是所謂的“富商”本人。

  這做酒樓叫做千家樓。

  辦樓的是一個千面人。

  當李駟來到這座千家樓的時候,已經是十月份了。

  他也不知道半截仙這個時間會不會在這里,不過他可以等,因為對于他這種閑人來說,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進樓的時候倒是一片熱鬧喧嘩,就和每一座酒樓一樣,這里的客人也是千般面目,就像這世上小小的縮影,該有的都盡在其中。

  李駟找了個最角落的位子坐下,點了一壺最便宜的酒,坐在角落里一邊喝,一邊不做聲地聽著這樓里的聲音。

  忽然,他聽到了一個特別的腳步聲向他走來。

  李駟抬了一下眉頭,看來他的運氣不錯,他還沒有去找人,這人就已經自己找來了。

  他抬起了自己的視線,看到一個女人正站在他的面前。

  這女人體態婀娜,穿著一身紅裙,衣帶寬松,露著白凈的脖頸和肩膀,惹得周圍的酒客都不自覺的側目偷看。

  看著李駟,女人掩嘴笑了一下,坐下說道。

  “我說誰會這么摳呢,來了酒樓只點一壺酒,原來是你這人啊。”

  說著,她將身子倚在桌前,伸出了自己蔥白的手指,壓在了李駟的酒壺上,輕輕擺弄著。

  李駟無視了女子的戲弄,將酒壺從“她”的手里拿了回來。

  “這可不怨我,誰讓你這的酒都賣的這么貴呢,這一小壺就要我三兩銀子,著實黑心。”

  “哎。”女子舉起了自己手指搖了搖,笑著說道。

  “這你就說錯了,這做買賣呢,講究的就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我賣的貴,別人也愿意買,怎么能算是黑心呢?”

  “強詞奪理。”李駟搖頭給自己添著酒。

  女子得意地整了一下自己頭上的朱釵。

  “呵呵,管它是什么詞,能說出個理來,就是好詞。不過,你來找我倒是少見,是有什么事情嗎?先說好,小消息三百兩,大消息三千兩,看在咱倆關系的份上,給你便宜了哦。”

  李駟沒有直接說出自己的來意,而是先給自己添完了酒。

  等到他將酒壺重新放回桌上,才出聲問道。

  “你認識蕭木秋嗎?”

  女子整理發釵的手輕輕頓住,臉上的神色也變得僵澀了一些。

  她是沒想到李駟會突然提起這個名字。

  “是他讓你來找我的?”女子問道。

  “嗯。”李駟拿著酒杯,淺淺的抿了一口。

  “他說他娘死了,讓你回去看一眼。”

  角落的桌邊沒了聲音,同大廳里的喧鬧,倒是對比得鮮明。

  李駟沒有去看身前女子的神色,只知道她坐在那里,沉默了好久。

  當她放下了手來的時候,才失神地說道。

  “這樣啊······”

  也是,都已經過去這么多年了。

  李駟橫過眼睛看了她一眼,拿著酒杯,出了口氣。

  “我覺得你應該去回去看看。”

  女子的頭低了下來,無力地點了點,小聲地說著。

  “我知道,我知道。”

  ······

  這“女子”自然就是半截仙。

  他真的知道很多的事情。

  他知道,他這樣的人本不該牽扯到別人。他也知道,因為他的關系害得一個女子孤苦了一生。他更知道,他就是一個混賬,蕭木秋就是恨他一輩子也是在情理之中。

  可是他也只能這么做,因為他早就已經身不由己了。

  他和蕭木秋的娘認識的時候,是在一座小縣城里。

  他那時正暫居在那里收集消息,無緣無故的,認識了那個姑娘。

  然后再一次酒醉之后,他與那個姑娘結下了因果。

  他很慚愧,對姑娘說了自己的所有事,但姑娘說自己不在意,也說愿意同他一起生活。

  那段時間,半截仙真的就想在那座小縣城里隱居,度過余生了。

  可惜,沒有過太久的時間,因為他之前大意留下的一些蹤跡被人發現了,一些想要找他的江湖人找到了縣城附近。

  他躲了過去,但是他知道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后一次。

  他不可能同自己妻兒生活的時候都用一天換一張假臉,但如果不換臉,他就躲不了太久。

  他的手里有太多人的消息,有太多的人想要找到他。

  江湖上的追蹤高手還是有許多的,各種各樣地追蹤手段他都見過,一旦被人見到他的真面目,他就再難躲下去了。

  而他最怕的,還是因此牽連到了那時剛剛出生的木秋,和他的娘。

  他好幾次在夜里從夢中驚醒,因為夢見了仇人上門的情景。他不敢冒這個險,一點也不敢冒。

  于是,他離開了。

  留下了一筆錢財和一些武學,在一個雪夜,就著夜色出了縣城。

  但是他并不是沒有回去過,只是每次他回去的時候,都是一副陌生人的樣子。

  遠遠的站著,看著那座小屋里的人。

  看著孩子在院里練武,看著女子坐在門邊或是織布,或是做鞋,然后留下一筆銀錢,默默歸去。

  后來蕭木秋成立了風雨樓,他就一直暗中支持,托人送去了不少江湖密事,助他立下的名聲。

  直到蕭木秋的風雨樓做大,他才放下了心來,不再去打擾她們的生活。

  他本以為這樣就好了,再過的久一些,以他的性格也就可以放下這些事。

  但現在聽到那人過世的消息,他才發現,他原來一點也沒有放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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