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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7.你了解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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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離了九峰海域,便是一路折返,期間遇到不少乘劍御風的仙人,但有夏極在,完全可以提前避開神識區域,不被任何人察覺到。

  在過了許久,距離涂山氏族島嶼已經不遠的時候。

  夏極俯瞰著筆墨猶新的遼闊海圖,最末一次提筆將東南方的最后一個區域勾勒出來,然后長舒一口氣,自然地感慨道:“海上變幻無窮,漲潮落潮,地形都會不同,而有些地域的島嶼甚至還會走動,真是詭譎莫測啊。”

  白桃花并腿坐在他身側,看著他繪制,此時調笑道:“可惜都逃不過主上的手掌心。”

  夏極抓了抓她的手,忽地問道:“若是有朝一日,你能夠與我好好生活在人間,但卻沒有了力量,愿意么?”

  白桃花神色僵住了,思索了會,卻自嘲地輕嘆一聲:“主上,你怎么總說些奇怪的話,這種事可能嗎?”

  夏極只是追著問:“愿意么?畢竟你現在可是能夠穿梭在夢境里的魘...這力量可不弱。”

  白桃花道:“我考慮一下。”

  她竟然真的認真去考慮了。

  大周歷238年的秋天。

  萬泰山,晨光里。

  圓空是個小胖墩,約莫六七歲大,因為資質出眾而又誠心向佛,所以便是早早被送來了萬泰山山腰修行。

  此時,那武院的院落里,他正蹲著馬步,在一聲又一聲的大喝里,推拳出掌,以此牽引全身的精血,使得這不諳武學的軀體能得到淬煉,讓雜質能夠隨著汗水排除,讓軀體的筋骨肌肉能更加結實。

  每一次出拳,就如是鐵匠的一次揚錘。

  但若是拳風未出,筋骨未響,那便是輕輕的敲打,不過是個粗淺的基本功夫。

  圓空滿頭大汗,雙腿卻已經練的若是扎根竹筍,深深定在泥石里。

  和他一起的還有近百個同樣大小的僧人,整齊劃一地“喝喝”喊著,出著拳。

  當當當...

  銅鐘敲了三響。

  圓空起身,調氣運息,吐出兩口濁氣,然后迅速入隊,跑出院門,秋風一吹,那剛練的淋漓大汗的身子便是如剛出爐的劍胚,吹得一眾白汗氣茫茫。

  晨練的僧人隊伍繞著盤蛇的山腰,開始跑步。

  “嘿喲,嘿喲,嘿喲。”

  圓性即便算是比較刻苦的僧人,卻也是全身酸痛,佛說苦修方得到精神的解脫,唯有無我才能明心見性,得證大菩提,現大涅槃,得無上果。

  他也不動大菩提是什么菩提,但他崇敬著地藏佛,既然是他說的菩提,那一定是好菩提。

  所以,此時,即便他快要散架了,卻還是努力去想著開心的事,比如偷偷去啃了一只雞腿,吃的滿嘴都是油,比如聽師兄唾沫橫飛、兩眼放光地說那山下的姑娘是老虎,比如...

  山上的生活還是很有人情味的。

  圓空慢慢地就忘記了軀體的痛苦,他心底暗暗道“也許這就是無我吧,說不定我還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奇才”。

  跑到半山腰的時候,忽的前面的師兄弟們一個個在喊“見過小師叔祖”,“小師叔祖好”,“小師叔祖這么早”“小師叔祖早飯吃了嗎”...

  他也跑過去的時候,才看到那是個正在山道上漫步的...小沙彌。

  這是真的小沙彌。

  很小很小很小...小到今年虛歲才三歲。

  他穿著第一代師祖們才會穿的金色袈裟,正在山道上似是在蹣跚學步,只不過那袈裟有些顯大,襯托地這小師叔祖可愛無比,一步又一步,不時一個踉蹌,但身形卻是驟地化作光電消失在原地,又落在數十丈之外,簡直讓人驚詫的眼珠都要彈出來。

  最關鍵的是,從頭到尾,這位虛歲三歲的小師叔祖是閉著眼的...

  圓空那什么“百年難得一遇奇才”的想法頓時湮滅了,天,他已經是第五代弟子了,這一位究竟是為什么會輩分這么高,又是究竟什么奇遇,才會如此強大?

  一步跨越百米,這等身法,已經不是他能想象的了,他這個年齡還沒學會走路吧?

  而且他為什么要閉著眼?

  “嘿喲,嘿喲,嘿喲。”

  他與小師叔祖錯身而過,漸行漸遠。

  跑到山巔時,圓空忽的又聽到師叔們討論的聲音,似乎說的是什么江湖近些年如日中天的那一位道門仙子,要來萬泰山與師叔祖們論道,如今正在趕來的路上。

  那一位道門仙子據說樣貌是極好極好的,只不過帶著霧似的輕紗,讓人瞧不見里面的容顏,盡管如此,她一舉一動就已經讓人神魂顛倒,心魔叢生了。

  但那仙子似乎很不愿意占自己樣貌的便宜,所以平日里行走,也盡是女伴男裝。

  圓空頓時興奮起來,能看到高手的對戰,能不興奮么?他骨子里充滿了對武學的癡狂,但覺得自己動心了,卻又急忙念了幾聲南無地藏,以免生出妄念。

  隨后,尋了個機會,他又好奇地問起年長的僧人們關于小師叔祖的事情,年長的僧人笑笑:“玄花師叔祖正在修閉目禪,他已經閉了七天七夜了。”

  圓空:......

  極遠處。

  小師叔祖哈喇子又垂下來了,并且伴隨著隱隱的呼聲,似乎睡得很甜。沒辦法,師兄們對他太嚴格了...只有修煉閉眼禪,才能光明正大的睡覺。

  涂山氏族的島嶼上。

  涂山寧寧拉著夏極和桃花坐在了閣樓里。

  因為這兩年多的時間,桃花心底的怨氣減小了許多,她骨子里的瘋狂也于此處收斂,她輕輕喚了一聲:“姐姐。”

  涂山寧寧嫵媚一笑,卻也不生氣,拉過她的小手,湊過去問些“他對你好不好”,“在外有沒有虧待你”之類的話。

  桃花乖巧地回答著話。

  這畫面挺古怪的,涂山寧寧乃是魔動,如今生著九條仙尾,更是這宇宙之內一等一的尤物,嫵媚傾城,而且壽命極長,可謂是始終如是窈窕的少女了。而桃花卻是有些貴婦人的模樣,裹著綢裙,更見風情萬種,只不過從外表來看,她卻是比涂山寧寧長了許多。

  如果反過來,由她抓著寧寧的手,反倒是正常。

  涂山寧寧看著夏極,忽道:“你出去,這可是女兒家的閨房。”

  夏極:...

  他也不介意,看到這兩位能如此相處,他是稍稍舒了口氣。

  離開后。

  那種婆媳瞬間變臉的畫面并沒有出現。

  寧寧雙手梳著桃花的頭發,玉滑的手掌順過她的皮膚。

  桃花有些不知所措。

  寧寧忽道:“你不如去修仙吧,雖然我討厭仙人,但如果想要維持軀體模樣,那還是修仙才最好,有夏極在,你很快就可以渡劫了。”

  她聲音平和,是真的在為眼前的女人著想,也是真的把她當了妹妹,這就是妖族娘娘的大氣。

  桃花輕嘆一口氣。

  怎么可能。

  她如今已經踏上了另一條修煉道路,已經無法倒轉回去,再去修仙了。

  此時,她忽的想到夏極的那句話“若是能與我隱居在人間,沒有了力量,你愿意么”。

  她搖了搖頭,但這種荒唐的事怎么可能,這種時勢又怎么可能?

  閣樓外。

  秋葉飄零在圓拱木橋上。

  夏極已經操縱著巨龜往地圖上標注的方向而去。

  六人小隊重新尋到了打野的軌跡。

  待到深冬飄雪的時節,這支小隊又清掃了四個小“副本”。

  無論是寧寧還是三大圣,對于時間都不是很看重,仙人尚且覺得數百年不過一小會兒的功夫,何況壽元天生更悠久的妖族?

  夏極眉心的七道靈紋已經變成了九道。

  按理說,三道靈紋即可以度五行劫而成就玄仙了。

  但奈何五行劫和雷劫不同,屬于稀缺資源,大妖王需要它,金仙們也需要它...這種路數真是古怪,你不僅要渡劫,還需要自己去找渡劫之地在哪兒,找不到就無法渡劫。

  夏極多得了三千年的修為,便再次給予寧寧與三大圣祝福。

  一道道月華投落。

  島嶼上充斥著快樂的聲音。

  聽著那奇異的聲音,白桃花有些好笑,笑著笑著卻又孤單起來,她不是妖魔,無法接受妖皇左瞳的祝福,也無法獲得這種火箭般的實力提升。

  她忽的心有所感,步回閣樓,潛入夢境,天地驟然一片灰白,天空的飛雪如是散布給死人的紙錢,充滿了寂寞。

  事到如今,她已經知道自己修行的這一條路線了。

  這不是仙。

  不是佛。

  不是妖。

  甚至不是主上合災之后的那一條線路。

  更不是奇異的亂神。

  這條路線的圣境并不是任何她所知曉的力量。

  此時,獨自踩踏在這無人的世界里。

  她忽的看到自己“心有所感的來源”。

  十道面具從她體內飛射而出。

  那是十殿閻羅。

  十張面具懸浮,旋即在半空呼嘯著,盤旋著,然后忽的化作了一道詭譎而不可名狀的身形,在灰白的世界里呈現出多諾米骨牌的模樣,又似是脊椎的上下十截,帶著難言的悚然。

  那面具四周虛影乍現,又驟然歸于閉合,讓白桃花一時間愣住了,因為她忽的察覺這面具其實并未完全與她融合。

  “你很幸運。”

  聲音從“脊椎”上傳來。

  白桃花不言不語,傾聽著,她總覺得自己即將面臨最大的選擇。

  那“脊椎”發出怪異的聲音:“你不過是個凡人,卻能擁有他真正的感情,即便神跡也無法比擬這稀少罕見”

  白桃花還是未說話。

  “脊椎”繼續道:“所以,你擁有了一個選擇,剝離力量,還是剝離輪回。”

  白桃花愣了愣,她再度想起了夏極對她說的話。

  “若是有朝一日,你能夠與我好好生活在人間,但卻沒有了力量,愿意么?”

  這一切竟然變成了現實。

  她毫不懷疑面前的悚然生命可以讓她選擇。

  她忽的覺得肩上的擔子送了下來,但旋即卻又咬緊牙,搖頭拒絕道:“我答應過他一些事。”

  “擋住兩個圣人從不該是你允諾的事,你即便允諾了,他也不會當回事...”

  “我會做到的。”

  “人類,你不過是生活在一個名為無知的平靜小島上,被無窮無盡的黑色海洋包圍,而你從就不該揚帆遠航。你的承諾撼動不了任何真正的神明,你所有的一切力量,一切辛勤,若是沒有我,你根本便是收獲不到此刻的千萬分之一,你沒有我,什么都不是。”

  白桃花忽然道:“你是孟婆!”

  “我不是孟婆,孟婆不過是我的一種聲音,十殿閻羅也是,陰司都是...凡人,你能得到他的感情,理應心懷感激。

  因為這份感情,你有了選擇。

  但,你真的了解他么?

  你知道他是什么樣的存在,又做過什么么?

  你知道他遇到了多少的人么?

  你知道他曾在混元樹下,是怎么樣的一種狀態么?

  你覺得他就是你想象之中,在樹下長坐,面對妖族覆滅卻無能為力的圣人么?

  你了解的他,不過是無窮歲月長河里,某一刻的他閃爍出的浪花點滴,只是天光賦予了這水滴以璀璨,你便以他為璀璨,然后如飛蛾撲火一般撲向他,百死不悔,卻很愚昧。”

  白桃花不動搖,她平靜道:“我與他有了孩子。”

  那聲音沉默下來,顯然覺得這個信息它是無力反駁的,良久,那聲音淡淡道:“能有選擇是一種幸福,現在享受你的幸福吧,你要力量,還是要人間?”

  白桃花問:“你與我融合,定然是需要我的存在,那么你如果放棄了我,又該去哪里呢?”

  “這些事,從來不是你該管的,你只需要知道,他是真的會來尋你,與你隱居,這就足夠了。”

  白桃花腦海里閃過許多事,良久卻是道:“我能考慮一下嗎?”

  “可以。”

  身體消失,面具組合成的脊柱也消失了。

  白桃花輕輕喘著氣,腦海里猶然回蕩著那些話。

  夏極花費了幾天的時間完成了九道靈紋的賜福,然后坐在龜背殼中央,他忽的想起自己在度雷劫時,那雷劫之后藏著的奇異的紅,之后自己眉心可是曾有過一輪烈日。

  而這烈日...

  他陷入了思索與感悟。

  良久。

  他露出喜色,居然真的有用!

  那烈日,竟然透露著是五行劫地里的火劫氣息。

  夏極思索著,得想辦法再來一次雷劫把它引下來,那么猴子說不定就可以渡劫了,自己也可以趁機見識一下五行之劫的模樣,說不定還能薅點兒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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