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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白蓮地藏,一人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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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昆侖道宗的劍仙負劍西來。

  白發,白眉。

  他境界如何無人能知,但從道癡那崇敬的神色就可以揣度一二。

  道癡修行道宗的天元三十六縱橫,實力已近十二層,而且為人大大咧咧,罵你是狗屎你就是狗屎,關鍵你還沒辦法生氣,因為他發起火來連自己都罵。

  但他不罵劍仙。

  許多道門的人都樂意將這昆侖劍仙和酒劍仙放在一起比較。

  因為酒劍仙乃是北辰道宗實戰派的高手,劍術造詣極高。

  而昆侖劍仙又是昆侖道宗。

  兩大勢力,兩個高手,同樣用劍,自然會被放在一起比較。

  然后自然也會在某次道門聚會較量一番。

  小說里常常會有的什么“只出一劍,就敗了敵人”并沒有發生。

  因為,兩人只是論了論道,從頭到尾劍都未曾出鞘,再然后,誰也不知道輸贏,更多的道士道姑甚至認為兩人根本就沒交手。

  但道癡知道...

  打了。

  因為打了,所以他才對這位劍仙特別尊敬。

  因為劍不出鞘,只是靠著劍意的碰撞,那位北辰道宗以殺伐符兵、高攻擊而著稱的酒劍仙就動搖了。

  這一點沒人說。

  因為,那一次聚會,酒劍仙看到了。

  入門前,酒劍仙眸子里閃爍著放蕩不羈的光華,只是出門時,那眸子卻黯淡了許多。

  眼是心之窗。

  心通達,眼自然明。

  酒劍仙已經沒了信心。

  他的信心已被劍仙未出鞘的劍給擊碎了。

  這邊正面對決敗北還可怕。

  因為正面對決存在著各種因素,比如法寶,比如其他...

  但這...

  做不了假。

  雖然道癡不想承認,但北辰道宗酒劍仙的實力確實壓了他一頭,對于這位不出劍就可以讓酒劍仙敗北的昆侖劍仙,他從一個粗人變成了君子。

  如今緊隨在他身后,甘愿落后半步。

  張道臨自然更是落后了些。

  三人如一線。

  前方的劍仙御風而行,后面的道癡與張道臨是勉強追趕著。

  西方...

  西來...

  三人就如最可怕的一把劍,刺入了這妖魔重重的天闕外圍。

  劍仙甚至都不用出手,因為道癡和張道臨也不是吃素的。

  一個個跳出來的小妖好像是跑出來搞笑的小丑一樣。

  甚至道癡還會吼兩句“肉別打爛了,一會兒不好吃”。

  偶有一只精通五行有些妖力的精英妖魔,卻是被劍仙雙指一并,直接刺殺在虛空中。

  三人這般行走著。

  張道臨已經無語的扛著一些兔妖、狗妖什么的尸體...

  他看著道癡師父一把抓過那剛剛被劍仙刺穿腦袋的人面鳥...

  道癡師父瞅了瞅那人面,哆嗦地丟開了。

  張道臨舒了口氣,但他雙眼卻微微瞇了起來。

  天闕城就在三百里外。

  而這王都里...有著他期待效力的對象。

  時間還有七年。

  七年,他一定要成為昆侖道宗的高層。

  張道臨看到前面的道癡師父一個急剎車,他來不及剎車,直接撞在了道癡背上。

  這位昆侖道宗年輕一輩的師兄問:“老師??”

  道癡嘿嘿一笑道:“看看,看看,道臨,為什么為師能剎的住?你就剎不住?還要多學學才是啊。”

  張道臨不接話,這話要是接了,他就會被帶入道癡老師的節奏,然后那感覺...就好像吃了狗屎一樣。

  只不過這一撞,卻是撞的腦殼疼,他偏頭看了看前面,又頓時恍然了...

  原來,是劍仙突然急剎車了,所以道癡師父才急剎車。

  只是為什么要剎車?

  這車開的不是蠻好的嘛?

  他又越過劍仙看了看前面。

  風景不錯。

  溪流托著落葉。

  長風吹著枯草。

  斷了一角的四方亭子瀕水而設。

  而涼亭的欄桿上坐著一個男人。

  黑發如黑火垂落到地。

  側臉的皮膚晶瑩無比。

  雖是一身粗服,甚至有些襤褸,但卻無法掩飾那周身的玄奇。

  他好像正在看風景,看著一溪落葉從何處來,往何處去。

  劍仙停下,就是在看他。

  慢慢地...

  劍仙舉起了劍,劍未出鞘,他甚至都沒有問,遙遙對著遠處那涼亭的男子。

  男子還是未曾正面看他。

  恰好又一片落葉從半空飄落,隨風到了他面前。

  那男子伸手一夾,就夾住了那落葉,然后放在眼前,露出一縷奇異的悲憫。

  這一悲憫。

  忽然之間。

  樹不搖了。

  草不動了。

  但風還在刮,秋風掃落葉,落葉也在半空不動了。

  未曾枯黃的柳條凍在半空,也不動了。

  世界似乎都靜止了。

  這是繡花結界的極致。

  是讓萬物從極動,變成了極靜。

  內核是夏極恐怖的道術修養。

  要知道,除了火策臻至了十九層,玄元七十二浮世也臻至了十九層,道引風火雷電,感風花草葉。

  這詭異而玄奇的一幕,看呆了道癡和張道臨,兩人的眸子里已經出現了無法掩飾、甚至不自知的震驚之色。

  他們急忙退后。

  這一戰,他們根本無法參與,這一戰,他們根本連上前的勇氣都沒有。

  劍仙巋然不動,劍指涼亭方向,眸子里是那如同入畫了的男子。

  萬物皆靜,唯有有一動。

  他拈著落葉,悲憫地輕送入了溪流。

  落葉觸碰到流水的那一剎那,整個世界又活了過來。

  劍仙長舒一口氣。

  然而那男子側過頭。

  劍仙愣了下。

  因為他看到了一張異常拙劣的面具。

  夏極問:“還要出劍嗎?”

  劍仙握住劍的手又緊了幾分,就在道癡以為劍仙要出劍的時候,那白發劍仙掙扎許久,卻是松開了,垂目,低首,劍也低了下來,他嘆了口氣問:“前輩為何要攔在這里?”

  道癡:!!!

  張道臨:!!!

  兩人知道,這就是劍仙認輸了。

  對面那神秘男子,拈葉悲憫,其意直接讓劍仙無法出劍。

  一劍未出,已經認輸!

  這是什么玄奇的力量?!!

  道癡終于知道為什么純陽鐵拐會跑回去了...

  因為這里,守著一位根本無法戰勝的人啊!!!

  不跑,留著吃屎啊?

  夏極的目光還是停在流水上,他未曾直接回答,而是淡淡道:“你瞧這落葉。”

  劍仙看了一會,忽然懂了:“前輩是說,流水落花,皆歸天地,方外之人不該管方內之事,我不該問,問了前輩也不會答,即便前輩不答,我也無法前進,既然進不了,那就不如歸去,對么?”

  夏極:...

  我只是想說“葉子枯了就會落,人被殺了就會死...你打不過我,所以還是走吧”。

  居然造成誤解了么?!

  人和人真的這么難以溝通嗎?

  但誤會就誤會吧。

  因為劍仙真的后退了,甚至毫無猶豫地帶著道癡與張道臨遠遠離開了。

  只不過他們來時所用是“地行符”,現在符箓消耗了,只能走回昆侖道宗。

  只不過,三人未曾回去,而是準備在周邊停駐,靜靜等著王都的局勢變幻...

  “去業城這么遠?天子萬一病情加重了,怎么辦?”

  愛喜坐在天子床榻上,一臉擔憂地看著虛弱無比的姬盛,又掃了一眼屋中的三皇子,冷聲道:“還是你們覺得皇上礙眼了,所以要讓他去業城?”

  她這句話一出,本以為姬長明要辯解了。

  但三皇子什么話都沒說,只是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神色的神州仙。

  這么容易就引蛇出洞了?

  再試試...

  所以三皇子急忙道:“業城地處南方,此時天氣正暖,而北地秋冬天涼,為父皇龍體安康,所以閣老和侍郎才有此提議,長明覺得也有道理,所以才來勸說父皇。

  只是不知喜妃能否讓我與父皇單獨說幾句話?”

  愛喜道:“單獨說話?皇子是把我當外人了嗎?”

  姬盛看了一眼臺下的皇子,忽然咳嗽一聲,正要開口,但只覺得愛喜忽的笑意盈盈看著他,一抹黑氣從愛喜掌心滲透入了天子脈搏里,然后又順著血流往上。

  姬長明未曾看的太清楚,但神州仙卻瞧得清楚無比。

  天子本來準備說話,卻在愛喜轉身時忽然沉默了。

  姬長明也隱隱察覺了點什么,揚聲道:“喜娘娘說得對,是長明冒犯了...那不若等父皇身體好些了,我們再商量此事。”

  他說著這話的時候,旁邊的神州仙是愣了下。

  三皇子明明可以說“父皇龍體安康最重要,這遷移終歸容易出問題,無論如何還是不去了”,但他偏偏還是說“不若等父皇身體好些了再商量此事”。

  他們已經幾乎確定了,愛喜就是這引蛇出洞的蛇。

  下一步,就是控制與出手了。

  何必在此時再扯上天子?

  可以預想的是,他們只需一走,愛喜必然對天子動手,讓天子的身體越來越差,那么自然也不需要再商議去業城的事了。

  之后,他們斬殺愛喜。

  天子卻已經大病,自然需要退位。

  退位之后,怕是也活不長了。

  三皇子這是借刀殺人。

  殺的...是自己的父親。

  神州仙看的透徹。

  心里只覺得這皇家實在太臟了。

  但...他沒有揭穿,只是隨著姬長明靜靜退了下去,而另一名浩然正氣宮的強者也緊隨著離開。

  走出天子寢居,繞道往南,出了后宮之門,至前殿上了馬車,便是出了宮殿,直到返回了府邸,姬長明才輕聲問:“確定嗎?”

  神州仙道:“我看到喜妃的小動作了,天下人傳說她是妖妃,竟然是名不虛傳...總覺得...”

  姬長明道:“總覺得太容易了,是吧?”

  神州仙點點頭,“我不覺得她能夠撐過前兩次的滅妖...而且她的妖妃之名是去年才傳開的,原本一直盛傳夏寧,卻忽然變成了愛喜。”

  “只需救下父皇,那么一切自然真相大白。明日白天,我們準備齊全了,就直接出手吧。”

  “皇子,為何要明日白天?”

  姬長明想了想道:“本皇子聽說夜晚時候,妖魔強大,所以自然要等到白天。”

  等到父皇奄奄一息了...

  那才剛剛好。

  牛車迎入了皇都。

  侍衛已經掀開了貨物上的遮布,已經打開了第一個箱子,箱子里一股濃郁藥味兒飄逸出來,其中擺放著整齊的野參。

  再開一個箱子,則是包裝極好的燕窩。

  侍衛還要再查,宮內那三重龍脊玉石階梯上,已是匆忙走下一人。

  金爪蛟龍袍,還有帶著書生氣的文弱臉龐。

  那人正是近些日子常在宮里陪著天子下棋的五皇子姬長樂。

  “怎么這么晚才來,快點快點!”

  姬長樂避免和兩名侍衛進行視覺接觸,他不太會說謊...

  同時,他伸手猛招著,催促著那量讓他膽戰心驚的采貨車速速入宮。

  他心里幾乎在吼著。

  臥槽...

  自己屋內的那個可怕的女人到底運了多少槍支彈藥進來!!

  這么多箱子,就算裝入上百人也足夠了吧?

  兩個侍衛見到皇子來迎,哪里還敢再說話,也是伸手催促著:“進去吧。”

  嘩啦啦。

  夏極伸手進入了湖水里,一把抓住條肥美的魚兒。

  夜色。

  秋月漸圓滿,這么一撈卻是碎了。

  他又抓了幾條,然后洗凈,也不腌制,但直接放在野外架起的篝火上做烤魚,也別有一番風味。

  他能清楚地感知到方圓數十里內,也并不平靜。

  有江湖人之間的廝殺,有人類與妖魔的廝殺...

  但此處卻很寧靜。

  他眸子里映著那躥騰起的火焰,感受著那溫暖。

  似乎聽到身后傳來“滴答滴答”的奇異聲音。

  夏極笑了笑,搖搖頭,然后將篝火架上的一條熟了的烤魚直接抓起,往后運氣丟去。

  樹林后藏著以為別人看不見它的大紅猿。

  紅猿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動作卻很快,“啪”一聲接住了烤魚,喘著粗氣開心地跑到一邊去了。

  這人類太好了。

  居然還給吃的!

  夏極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親近妖魔,也許因為它們來此是為了幫...

  他打住了自己的想法,一雙眸子里映出熊熊燃燒的火焰。

  火焰照亮了夏寧蒼白的臉龐,青絲從雪白的上臂處耷拉而下,又往兩邊散開,包住了并不多肉的雙肩。

  她趴在桌上,正呆呆地看著火苗隨著她的呼吸而來回晃著。

  一雙長腿并緊了在桌下伸直,腳尖微微翹著、顛著。

  啪嗒啪嗒啪嗒...

  一條女孩臉龐的小魚推開了門。

  啪嗒啪嗒...

  小魚身子一挺就躍到了皇后對面的鼓凳上。

  “娘娘,娘娘,你在干什么呀?”

  夏寧:“我在想...算了,我在發呆。”

  月笑笑露出羨慕的目光:“是因為有了感情才會發呆嗎?”

  夏寧盯著燭火:“其實我想我自己在別人眼里一定也是個大壞人,我也濫殺無辜,愛喜那孩子明明沒有錯,只是因為我才變成了一枚棋子,替我去送死,為我洗白。”

  月笑笑靜靜聽著,但一副沒太聽明白的模樣。

  夏寧:“那一次事兒之后,要不是馬面,我怕是早被左朝辭抓到了,所以我才用化了一位傀儡,希望能在關鍵時刻幫我擋一擋。”

  月笑笑明白了:“妖族愿為娘娘犧牲,愛喜成了妖,她自然也該為娘娘犧牲,換成我,我也會呀,娘娘不需要自責。

  只是娘娘...怎么辦呢,如果人類天子蘇醒了,他一定會知道是你利用幻術操縱著他這么多年,即便他真的相信你是被愛喜操縱了,他也將怒火波及到你身上。”

  夏寧淡淡道:“所以,為了小極,我必須留下。而天子...必須死。我的妖氣已經無法支撐太久了...記憶也很凌亂。”

  月笑笑:“娘娘為什么要為一個人類的弟弟做到這個地步?要不...把他帶回妖族吧?我們妖族也有不少妖精能變成人類美女的模樣呢。”

  夏寧斷然道:“他不能去妖族!!”

  月笑笑:“為什么呀?”

  夏寧沒有回答,她趴在冰涼的桌面上,眸子里也倒映著燭火。

  她的思緒稍稍飄遠了。

  如果小極發現自己是妖,那兩人還怎么面對?

  還怎么如同過去一樣相處?

  “劍仙也在。”

  “哪位劍仙?”

  “昆侖劍仙...”

  入夜后,又是不少江湖強者來到了天闕城外圍。

  本來想著進城的,本來想著人多勢眾,眾志成城對抗妖魔肯定沒問題的江湖強者們都止步了。

  這些江湖強者大多是一些勢力的高層,亦或是獨行俠里的高手,也只有他們才能在圍城般的攔截里脫穎而出,來到此處。

  就好像一張過濾網。

  實力不足地被留在了外面,被閻羅勢力的“預判攔截”給擋住了。

  個體實力強大的則是破網而過,來到了第二重的阻礙前。

  人越來越多,從幾個,變成了十幾個,甚至幾十個...

  近十萬江湖強者里的幾十人,自然都是真正的翹楚了。

  然后,他們就有人看到了遠眺天闕城,卻是不往前一步的那白發白眉的道人。

  道人坐石上,蓋上橫一把劍,不動如山。

  而他身后則是大家都熟悉的道癡,以及腰間有著標志性黃葫蘆的道門年輕翹楚,張道臨。

  有一名帶著鐵指虎的武者上前恭敬問:“劍仙前輩,道癡前輩,為何止步在這里?”

  劍仙不會回答...

  而道癡已經開口了,他發泄似地吼了聲:“打不過,所以就堵這兒了。”

  那武者震驚的離開了。

  又過了會,又是一名負劍的男子走來,他身后還跟著四位,每一位都穿著不同的宗門衣袍,只不過衣袍的的背后都繡著一個大大的“岳”字。

  這是江湖正道中很有名氣的大勢力,五岳劍派。

  只不過五岳劍派看這昆侖道宗,尤其是昆侖劍仙,就如凡人看著仙人。

  所以,這男子身為此番領隊“封邪劍”冷杉,他自然上前來行禮,順便探明情況。

  畢竟,謠言太多,三人成虎,耳聽的大多是假的。

  比如,劍仙怎么會敗呢?

  冷杉先報了家門,然后抱拳問:“前輩在此駐足,是為何緣由?”

  道癡一拍大腿,感慨道:“真他娘的牛逼。”

  冷杉有些尷尬,不知如何回復,想了想才道:“昆侖劍仙,劍出凡塵,厲害無比,這一點江湖都清楚,只是...”

  道癡怒道:“蠢材!!我不和你說話!!”

  冷杉:...

  而這位“封邪劍”身后的一名女劍客出列道:“冷師兄怕是誤會了,道癡前輩應該是說那前面的敵人厲害才是。”

  道癡眼睛一亮,掃向那女劍客:“還是小女娃有些見地。”

  那女劍客笑道:“前輩能否與我們講講呢?畢竟大家都是響應了盟主號召,前來王都的,被攔在半道上,總歸是要想辦法打破這道障礙的,不是嘛?”

  道癡猛然搖頭:“打破不了的!你們沒看到他有多牛逼!!”

  張道臨低著頭,縮著身子,挪著屁股,慢慢向著遠離道癡的地方坐去,這種時候,他還是裝作不認識道癡老師的好。

  忽然...

  一道女子聲音傳來,聲音熱情而率真。

  “張道兄,別來無恙。”

  張道臨:...

  他側頭看去,只見黑夜里,西方而來的火把中照耀出一方明艷不可方物的臉龐。

  那是一個極美的少女,不施胭脂水粉,卻美的若是火焰里的玫瑰,能把這荒涼的秋意點燃。

  她身形挺拔,以一種近乎于雀躍地姿態在行走著,充滿元氣。

  而女子身后則是一張輪椅,輪椅似慢還快的前行著,輪椅兩側則是四名童子,兩名女童,兩名男童。

  張道臨認出了來人,所以急忙起身。

  遠遠抱拳回應道:“唐姑娘不要笑話我了,你可是雛龍榜上第二人。”

  那出聲的少女正是百花榜上第六的“血玫瑰”唐紅魚,也是雛龍榜第二,更是當初被閻羅為了拉近攻擊距離,而點了穴道丟在床上,之后苦苦尋找那名為唐凌的弟子許久,然后終于找到,卻發現唐凌啥也不知道、然后她才明白自己被人戲耍了、但是想發火也找不到對象的小可憐。

  這次事件極大,唐門作為周邊的大勢力,自然也出動了,但比起響應盟主號召,唐門更想來看看發生了什么。

  天子血書,近七年未回王都一次的聞風雷秘密返都,奪嫡的終極之戰,皇宮妖魔的詭譎謎團,妖魔圍城,江湖暗潮洶涌,天下動蕩,謠言漫天...

  這些無不在說明,這極可能是一場江湖與朝堂的浩劫,更可能是人與妖的一場對決。

  張道臨看向唐紅魚身后,入目的是一張挺普通的臉龐,目光一落,看到那輪椅男子的雙腿卻是已經徹底萎縮了,只不過那男子的眸子卻深邃難言,似乎絲毫沒有在意自己的殘疾。

  張道臨頓時知道這一位是誰了。

  又是一抱拳,恭敬道:“見過唐玨公子。”

  這一位唐玨公子以極其戲劇性地逆襲,一舉成為了唐老太太無比看中,甚至欽定,并且無人不服的唐門繼承人。

  這自然是陰司的判官。

  唐玨遠遠抱了抱拳,算是打招呼。

  而他周圍的四名童子目光里都帶著無比的傲氣。

  周圍人都清楚,這四名童子無不是唐門天才,但四人卻特別服氣唐玨,甚至口稱主人。

  而這四名童子則被唐玨自謙地戲稱為不過“魑魅魍魎”。

  唐玨微笑著向他點點頭。

  他身上帶著一股特別的氣質,沉靜無比。

  即便只是點頭,也不會讓人感到不快。

  唐紅魚問:“張道兄,到底發生什么事了?我遠遠的就聽到道癡前輩在說藍路人厲害...”

  四周人也豎著耳朵來聽。

  畢竟另一邊兒,道癡說了半天他們也只明白敵人厲害,但怎么厲害還不清楚。

  張道臨想了想,眼中印出白晝時候的那一幕,長嘆一聲道:“張某活了二十余年,平生第二次看到那人前顯圣的場景。”

  唐紅魚腦回路也頗為清奇,她忽然對前面攔路的是誰不感興趣了,好奇道:“第一次是什么時候?”

  張道臨:...

  “我們不說第一次。”

  唐紅魚點點頭:“說說嘛。”

  旁邊的江湖高手:...

  唐玨咳嗽了聲道:“唐師姐,還是聽張道兄說吧。”

  那位血玫瑰這才點點頭,畢竟她對這位橫空出世、被老太太稱為可以中興唐門、甚至帶著唐門問鼎更高層次的唐玨公子還是很信服的。

  張道臨這才道:“我與道癡師父隨著劍仙前輩本想著直接入天闕的。

  這天闕城外圍也確實被妖魔包住了,只不過這些都不算什么,都是些小妖,頂多是些五行法術的妖,會五行法術卻并不是天生掌控五行的五行妖,這就沒關系。

  而且,即便有五行妖,劍仙前輩也可以斬殺。

  本來一切都很順利,但在前方的飲茶亭外,我們卻遇到了一個男人。”

  唐紅魚道:“所以,你們和那男人打了一場,輸了?”

  張道臨搖了搖頭:“沒打...”

  兩字一出,莫說是唐紅魚,周圍人都愣住了。

  唐紅魚也是有些錯愕。

  她輕聲問:“難道那男人身份很高,面子很大?大到可以讓劍仙前輩,讓你們停步不前?”

  張道臨苦笑道:“不是...”

  唐紅魚愕然了。

  而周圍圍著的江湖強者著中一人冷冷道:“莫不是道門徒有虛名?”

  張道臨也不動怒,平靜回應道:“你可以去試試。”

  一言既出,周圍人都是嘩然了。

  張道臨也不遮掩,直接道:“沒什么好丟人的,我與道癡老師在那人面前甚至連進攻的念頭都不敢有,而劍仙前輩握劍與他僵持了三分鐘。

  三分鐘后,劍仙前輩放棄出劍,然后我們退來了此處。”

  眾人:...

  唐玨已經露出微笑。

  唐紅云在追問:“他是誰?”

  張道臨搖搖頭:“不知道...也許,你們去看看就明白了,那人似乎不濫殺無辜,出手更是蘊藏著極深的玄意,只是不知為何在護著妖魔,就好像是...”

  他醞釀了一下措辭,“一人...圍城!!!”

  一人圍城。

  有他在,就無人能入城。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不過如此。

  沉寂。

  片刻后,一人哈哈笑道:“原來道門不過是都是些浪得虛名之輩。”

  張道臨目光投去,看到了剛剛說話的人。

  那是一個束發高翹、赤膊的魁梧男子。

  這男子臉上帶著邪意,耳垂更是有兩個大金環。

  那頭發并不多,似乎是近些年新長出的。

  這些都沒什么,最顯目的是那男子的雙手都被黑布纏繞,布匹上甚至有著奇異的紅色梵文,化作龍騰之勢。

  張道臨:“龍拳門?”

  那魁梧男子也不遮掩,直接出列:“你讓我試試就知道,那行,我就上前去試試,我要讓天下人知道,你們昆侖道宗做不到的,我龍拳門可以做到。”

  他走了兩步,側頭轉身冷冽道,“記住我的名字,我叫龍!玄!邪!”

  張道臨皺了皺眉,這龍拳門橫空出世,強勢無比,也在四方搶奪著信徒...

  正想著的時候,那魁梧男子已經一步踏出,身后竟然還隨了兩名低首的強壯男子,手握奇形的金屬杵。

  眾人看熱鬧一般的跟了過去。

  唐紅魚瞧了瞧唐玨公子,后者點點頭。

  于是這唐門六人也追隨而去。

  夜是深夜。

  月色里。

  前方的一切顯得寂然無聲。

  流水聲,秋風聲,腳步聲卻襯得一切更加幽靜。

  龍玄邪走在最前頭,兩名手握金剛杵的男子走在他身后。

  三人都是赤膊而行。

  唐門,道宗,以及各方勢力與他們保持著千米的距離,遠遠跟著。

  忽然,他們似乎意識到了什么,紛紛停下腳步。

  遠處...

  飲茶亭依然破敗,四角缺了一角。

  落葉依然飄零,隨流水東去。

  哧哧哧...

  似乎是眼前景象有了些波動。

  遠處亭子的欄桿上,忽然多出一人。

  長發如黑火垂落,側臉皮膚晶瑩無比,只是側頰的面具卻是拙劣不堪,他明明在那里,卻又似不在那里。

  眾人一凜,知道這就是張道臨說的那位讓劍仙放棄出劍的神秘人了。

  果然神秘。

  說出現就出現,沒有半點征兆。

  龍玄邪面色凝重,“你是何人?”

  那神秘人沒有回答。

  他托腮看著溪水東流。

  好像是在思考問題。

  好像完全沒聽到龍玄邪的問話。

  至于突然顯形,這是撤銷陰策所帶來的震撼效果。

  他自然能感覺到聚集的武林強者越來越多,這也在預料之中,他是地下君王,但不是全能全知。

  他能用手下勢力擋住數萬的武林中人,但卻不可能面面俱到,攔住這些真正的精英翹楚。

  他有些感慨...

  自己終究還是太弱了。

  所以,如今他直接顯形。

  至于城內,他自然也大概明白情況,畢竟只是神偶,就有紅云藏在暗處,還有著無名人。

  夏極早就做了一手安排。

  他接受了之前和燭龍對弈,燭龍使用的“抄家戰術”差點真的殺死夏寧的教訓。

  所以這一次,他跟隨黃飛熊大軍離皇都前,做好了更完善的安排。

  凡是他離開,都必會讓那位在無名小鎮的無名人首領提前趕來皇都,那人曾是江南車夫,隨他一路北上,甚至在北地刺客勢力大舉入侵時,削弱了幽靈莊主。

  再之后他也是漁夫...在圣會的眼皮底下萬里刺殺定北侯,全身而退。

  他可以是任何人,出現在最關鍵的地方,擋下最致命的攻擊,殺死最重要的人物。

  他不是陰司的成員,但卻是夏極麾下最恐怖的大將之一,也是夏極值得信賴的人。

  他曾有一個人間的名字,也是威震天下,但后來那名字死了,那人也消失了,毀了容,做了一個無名無姓的人。

  無名人首領出現在皇都,自然還帶了不少無名人,這些人完全都是透明人...

  他們甚至可以是宮女,太監,侍衛。

  也可以是街頭乞丐,酒樓掌柜,甚至是上朝的大臣。

  至于紅云...

  這段日子她之所以一直不在,未曾露面,是因為她正在消化自己獲得的東西。

  她就是夏極留在城中的第二手。

  依然是通過灌頂之法。

  玄功只能十層,一門會虛弱兩周,兩門四周。

  四周時間剛好是夏極在大軍里混日子、享受各方美食而無需親自動手的閑散階段,所以完全沒問題。

  他掐算的時間剛剛好。

  而那兩門傳給紅云的玄功,第一是陰策,第二是四誅劍道中的戮劍道。

  雖然只是十層,但夏極卻也說了后續的突破超凡之法,這只能任由紅云自己領悟。

  除此之外...

  夏極還將一顆黑不溜秋的小鈴鐺交給了紅云。

  那鈴鐺就是之前從燭龍處收繳來的戰利品:神兵榜上排名2的招妖鈴。

  關鍵時刻...

  這招妖鈴能夠引來妖魔,阻絕天闕城,也可以讓妖魔狂化。

  而且,這神兵夏極也存在著再拿紅云試試的想法。

  紅云在太子死后,在逍遙王不需要暗中保護之后,她就一直“安分守己”地待在宮里,做著金桂宮皇后下面的一個盥洗間的大宮女。

  除此之外,白桃花控制著五皇子。

  而他控制著白桃花。

  兩人完全可以通過紅樓的勢力,來完成對皇城的第三重掌控,紅樓街坊中,刺客極多,這些刺客早就分布在了不少權貴之中。

  關鍵時刻,也許刺客無法和軍隊交手,但絕對可以通過威脅,而使得軍隊不敢出手。

  畢竟,每個人都是爹生娘養的。

  何況...這些妖魔出現于此,那么城中自然還會有其他妖魔...

  所以,若有上帝視角,那么城中的真實對局大抵是:

  三皇子勢力,傳奇級別的正道盟主神州仙,以及提早就進入了城中的武者。

  偏向三皇子的朝中勢力,比如如今的閣老府,以及閣老府掌控的江湖勢力。

  刑部侍郎、那能引動城中玄獸的法家強者張縱橫。

  見到妖魔就會去除的三宗精英,酒劍仙,符秋月,方真。

  趙玄衣的三千鐵甲軍。

  辛無魂的三千羽林軍。

  有著小心思的“白”桃花掌控的紅樓,以及無處不在的刺客。

  已經運送了大批槍支彈藥入宮的黑白無常。

  藏在暗處的無名人首領。

  藏在暗處的紅云。

  夏寧身邊的妖魔們。

  可謂勢均力敵,未曾交手,根本不知勝敗。

  而...

  其余不知真相的士兵,世家,基本是墻頭草,不估算在內。

  風林火山四只暗衛,在夏寧未曾確定真正是妖前,絕無可能是敵人,甚至還會保護夏寧。

  趙骨則是圣會之人,圣會和自己有過盟約,不動夏寧,何況圣會真正目的是顛覆大周,創造新王朝以便暗中掌控,所以趙骨絕不會出手。

  其余勢力也是或多或少參與了,但絕對不算深入,暫作意外因素考慮。

  此局,最關鍵最關鍵的就在于...源源不絕的援兵。

  所以,夏極守在城外,一人圍城!

  除此之外...

  他未嘗沒有一點小小的膽怯。

  他有些不敢去面對城里的...她。

  或者他害怕她同樣不敢面對自己。

  思緒閃過。

  夏極的眸子里多了點神色。

  龍拳門的龍玄邪三人小陣正在往前推移,拳頭的攻擊范圍畢竟是近距離,越近越好。

  而眾人就看著三人慢慢靠近。

  千米。

  五百米...

  慢慢則是到了三百米。

  三百米。

  龍玄邪露出了笑。

  三百米內自己無敵。

  所以,他又問了句:“閣下到底是什么人?”

  夏極沒有看他,仰天,想了會決定終究還是要以一尊身份顯在這世間,所以他淡淡道:“白蓮地藏。”

PS:還有一個大章,很快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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