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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土地兼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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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第二十九章土地兼并  百姓們眾說紛紛,也不知道自己窮困的根源究竟在哪里。

  有的說地少,但據丁晉了解,谷城人多,地也多,按照當地百姓的人頭占有田地數,在襄州諸縣中,并不能算少。

  有的說土地貧瘠,這個說法同樣有些偏頗,一個地方的農地,有良田,也會有普田,還會有劣田,依據農戶提供的畝產情況看,谷城的土地還算不上貧瘠。記得當年丁晉在文裕縣任縣令時,那里的土地才真正稱得上貧得連草都不長。

  當然,還有很多人說法和賀勝他們的一致,就是兵災。這種因素,確實會對地方的經濟生產造成嚴重的打擊,但是谷城光復已經兩年,社會秩序基本恢復,田地也有了產出,但是怎么還有如此多的幾乎連溫飽都不能解決的窮困之人呢?

  路有餓,饑寒迫的景象,如果是發生在兩年前,或許還說得過去,可是光復兩年后,依然出現這種現象,無論如何,不能將全部的責任都歸罪到戰爭頭上。

  也有些膽大的農戶,道出外的原因,如官府盤剝、苛捐雜稅眾多等等,丁晉清楚,這肯定是有的,而且不僅是谷城,就是襄州其他諸縣,這種現象也絕對存在,但是,這是不是主要原因呢?

  谷城縣令邵康,說起來還算是丁晉的熟人,他是大宗十三年明經科的舉人,位列頭甲第七名,和丁晉是謂“同年”。不過,兩人當時只是彼此認識,交情泛泛,后來,邵鳳康進入長安縣任職吏曹司時,丁晉在尚書省吏部做“員外”因為工作的接觸人才開始熟識。

  在丁晉的認知中,邵鳳康并不是個貪婪無度的人,更不是一個膽大包天、無視王法的人,這樣的官員小污或者可能,如果說他能把一個大縣搞得民不聊生、天怒人怨,丁晉覺得實在有點太抬舉他的膽魄了。

  當然只是主觀的判,并不代表最后的結論,這么多年的宦海生涯,丁晉感悟最多的就是官場上,一切都是未知數,一切皆有可能。

  通和一些農戶地交談。丁晉了解到百姓所要繳納地賦稅雖然有點重。但考慮到谷城需要負擔前線物資地一部分供應。所以這些數目還在情理之中。但是們需要承擔地徭役。卻是沉重得可怕。

  一位老既然種了朝廷給地田地子(租庸調中地租)自然是要交地。雖然多點還可以承受。只是每年官府、里長、族老、菩薩要俺們做工太多。這兒修條路。那兒蓋座祠。結果荒蕪了農時。可惜好些地本來會有更好地收成。因為沒有下到功夫。糧食便欠收了。

  這是徭役惹得禍。一些農戶。本來世代勤儉節約。老實地守著田地過日子。但是沉重地勞役壓垮了他們。他們甚至沒有精力和時間。耕種自己地口分田。結果空守著土地荒蕪。一年到頭沒有收成。不得不變賣田地。最后破產。

  還有一些農戶說:以前每家都有不少地。雖然田地有點荒。收成總得還可以。可是這一年接一年。大家地地越來越少。出地役卻一點都不少。每當交徭賦地時候。不得不向鄉紳族老借債。結果。債越滾越多。賦也越交越多。最后也只得變賣了田地。投身做莊戶。或者干脆就沿路乞討。

  丁晉問為什么地會越來越少。對于這個問題。百姓們依然沒有一個統一地認識。說。或是出了敗家子。或是生病急用錢。或是子孫好吃懶做。或是借了印子錢拿田抵押。更或是一時貪財。高價賣給族中富戶。然后將錢揮霍貽盡。

  丁晉嘆了口氣。逐漸找到了癥結所在。谷城地問題。恐怕就在這個土地兼并上。

  大周沿襲唐制,實行的是“兩稅法”,兩稅法是將所有的賦役和稅負都綜合成田賦和徭役兩項,這樣減輕了農民的負擔,它改變了以往以丁為主的賦稅制度,改為以土地為主,但賦役還是以人丁為準。

  從這里可以看出,土地稅雖然是以土地為主,但并沒有改變以人丁為準的稅收,只是部分攤到了土地上,只是一定程度上的減輕而已。

  而它最大的缺陷是,它自誕生起,就有一個很大的漏洞供地主劣紳利用來剝削農戶,這就是稅賦以“人頭”為標準計算。

  兩稅法的制定,本來是為了緩和貧富之間的矛盾而設置,所以,它確實在一定程度上打擊了豪門巨富的利益,使他們無法再勾結官府,設立各種眼花繚亂的名目來肆意剝削百姓,這樣就減少了很多苛捐雜稅。

然而,皇帝畢竟還是地  的代表,所以他不會真正地消滅對農民的剝削,只削以緩和階級矛盾。

  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經過一段時間的適應和摸索后,地主豪紳們很快就掌握了靈活利用這種稅法的竅門。

  那就是想法設法奪取農戶的口分田,不管是巧取還是豪奪,總之,用一切可能的辦法,兼并他們的田地。這樣做的結果就是,一方面,農戶失去田地成為破產農民,不得不依附“莊主”成為被任意盤剝的佃戶,受到更多的剝削;另一方面,農戶雖然失去田地,但還必須繼續為自己的口分田繳納稅賦和徭役,因為,兩稅法是以“人丁”來計算的。

  谷城之地,按照丁晉的了解,以正常的農戶占有地來算:農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其能耕者不過百畝,百畝之收不過百石。百石是籠統地說,應該是在九十到一百二十石之間。

  而這時的成年男子,一年所需口糧大約是七石二斗—八石,五口之家,一年之中,幾乎總是有一個半到兩個人是在長期服役,也就是白吃飯不干活(不干自家的活)。

  這樣,一家五口年消耗糧食在三十—三十五石左右,而一年收入一百石的話,交了賦稅,剩下的也僅僅夠溫飽。

  而如果勞力不夠,這一百地很可能有一部分沒有精力耕種,這樣收入愈少,但消耗和繳納的不會少,結果就是,一家人辛辛苦苦一整年,到頭來還是吃不飽。

  上面的計算,是按照正常來說,何謂正常?指的就是這一戶農家的田地沒有變賣,官府沒有設置另外的苛捐雜稅,在這種“正常”的前提下,五口之間勉勉強強溫飽。

  但,事實上,谷城的土地兼并問題很嚴重,這不是現在造成的問題,也是前兩年戰爭造成的問題,而是長期歷史積累下來的問題。

  丁晉仿佛能看到那個演愈烈的過程:在剛開始,農戶們在丁晉前面設想的那種“正常”情況下,辛勞樸實地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耕種著自己的希望之田,雖然辛苦,雖然勞累,但一家人靠此維生,還可以圖個溫飽。

  但,隨著勞役越來越多,還有一些突然情況,農田漸有荒蕪,土地收入銳減,農戶家庭的經濟情況,可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一時陷入困難中,于是,不得不向豪紳地主借債,而這種債務,是這個時代最優秀的一批財會專家、經濟專家們特意為農民們量身定制的“無底洞”,是名副其實的吸血高利貸。

  結果,農們很快就不得不面對高利貸的盤剝,最后的結局,很少能逃脫賣田還債的杯具。于是,農戶迫不得已出售一部分田地,這部分田地或者是那些無精力顧及的地,或者是貧瘠的荒地,但無論如何,這就是個好的開始,只要有了開始,豪紳地主馬上會變成見血的鯊魚,想盡一切辦法,將農戶的所有田地完全吞下。

  沒有了土地或者說沒有了一部分土地,農戶的收入更少,但繳納的稅賦和承擔的徭役,還是那么多,于是再借債,再被盤剝,再出售田地,一個惡性循環自然而然形成了。

  當然,這只是一個籠統的過程,其中必定充滿更多詭折的變化、兇殘的壓迫、狡猾的算計、以及天意的巧合,就像那些農戶說為何會田地越來越少的原因般,生一個不肖的敗家后代,或者家中遭遇一次不可承受的災難,這些,都可以輕易地毀滅本來就很脆弱的一個農戶家庭的經濟基礎。

  丁晉慢慢地、細細地摸索著,就像摸索一條葫蘆藤上的脈絡一樣,不斷思考著谷城土地兼并的問題。

  農民的無奈和無知、地主階層的剝削和狡猾,這些都是原因,但官府就沒有責任了嗎?

  不,官府的責任更大,谷城會有如此嚴重的土地兼并,丁晉可以肯定地說,歷屆官員身上的責任太大了,而這種責任已不僅是懦弱、無能、失察,他們的過錯完全可以用玩忽職守來形容。

  丁晉不知上任已有一年時間的縣令邵鳳康是否清楚這個問題的嚴重性,但是在刺史府的計薄中,沒有一絲一毫他關于這方面情況的匯報和總結,從這,就可以看出邵鳳康的不作為。

  除了上面這些因素,自然還有很多其他原因,而且,丁晉很快就會看到另一個有谷城特色的,造成此地土地兼并問題異常惡劣的關鍵因素之一。

  這時,他們來到了一個叫竹林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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