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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勝負(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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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當張燕無計可施而武安國意氣風發時,把黑山軍玩弄于股掌之間的青州輕騎兵卻在杜遠的帶領下開始邊射擊邊自兩翼向本陣后撤。

  武安國對高順笑道:“看來杜遠那小子玩夠了,是到我們出手的時候了。嘿,主上這輕重騎兵的排兵布陣方式還真是好用。”

  高順看了看此刻已經躲到一旁避嫌,不想聽他們說話的鮑信一眼,這才開口道:“主上乃是天生的練兵奇才,許多主意根本就是妙想天開,好似天馬行空不留痕跡。眼前的這種兵力分配方式更好似經過千錘百煉的實踐證明般無懈可擊。”

  武安國點頭道:”那是當然,聽主上說行軍打仗也是一種藝術,真正的藝術都要符合什么……對了,要有分割黃金……”

  原本木訥的高順聞言忍不住微笑道:“你說的是黃金分割吧?”

  武安國一拍自己的額頭失笑道:“對對對,是黃金分割,不是分割黃金。”又搖了搖頭道:“主上的嘴中有好多詞匯我不明白的。”

  高順心道不明白就對了,主上這種人才是可立萬世范的救世主式的人物,對高順道:“其實我也不明白,只知主上說以我青州十進制的算法論,一支軍隊分為三份的話,若是誘敵為先,繼而決戰的話,誘敵當占三分之一,沖擊則占三分之二,若是正面撞陣的話,主力攻擊部隊則應該是三分之二,輔助部隊則應該是三分之一,現在我們的戰斗方式就是這種主上所謂的黃金分割。哼,現在張燕站的地方就是我們攻擊的目標,‘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大家可不要忘了平日里主上對我們的這句教導。”聲音不大,在場的青州騎兵卻人人聽見應是。

  高順等人當然不能明白太史慈嘴中的黃金分割到底是怎么回事,更不可能知道從中國的兵馬俑一支到西方的蒙娜麗莎都在遵循著這種完美的分割,如果高順又或者武安國也是穿越時空的人的話一定會知道一支完美的部隊和一場完美的戰爭,無論是蒙古騎兵還是德國坦克師,無論是滑鐵盧之戰還是海灣戰爭無不有著一個遵循著黃金分割的最佳部隊編制和進攻方式以及最佳的進攻切入點。

  現在杜遠帶領的青州輕騎兵的撤退就是高順要實行黃金分割式的進攻方式的先鞭。

  對面的卻張燕大感錯愕,不明白對方在占據絕對優勢的時候為何會主動撤離,難道會是另有陰謀?現在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剩余的青州騎兵傾巢而出,開始對黑山軍沖擊。不過現在己方的兵力已經開始疏散,若是撞陣的話,并不會有多大的成效的。

  正在張燕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站立在對面的好似在中巋然不動的山脈般靜穆的青州騎兵開始動了起來。一種莫名的默契在所有騎兵的動作中如同多米諾骨牌般泛濫起來,聳腿、夾馬、執韁、挺槍、悠長而有力的深呼吸……那嫻熟到流利得令人發毛的動作中有著一種說不出的蔑視生死成敗的優雅和冷酷,信心和氣勢開始數以百倍計的增強,那冰冷的殺氣完全凍結了周圍的空氣,天地亦為之變色。

  青州騎兵動了。

  起先只是一種大海微瀾般的緩慢跑動,那是一種獵豹出擊時的殺機先兆,緊接著和這種緩慢的輕盈毫不搭配的沉重馬蹄聲越發的雄渾激昂起來,從馬蹄上踐踏而起的黃煙好似纏mian縈繞著直入青天的巍峨高山的山腰的恬淡白云般自那粗壯的馬蹄根部不規則的螺旋飄逸,使得青州騎兵再一次的夢幻般不真實起來,厚重的塵土壓迫著天空中的驕陽,天地之間變得狹小起來,而青州的騎兵則如刻畫精細的浮雕般越來越高大清晰。

  天地間再容不得有半點猶豫和絲毫的遲疑,每一個青州騎兵已經變成了在弦的利箭般蓄勢待發,這人世間無比的鋒銳和凌厲匯集在一起就好似百川東到海般興奮雀躍起來,在下一刻就會成為令人全身心恐懼顫栗的山呼海嘯天崩地裂鬼哭神號。那份愈演愈烈的沉重根本就不是任何人所能夠承受的,也許面對這天災一樣突然其來的沖擊,青州的敵人只能如同孤苦無依的老人閉目等死吧?

  “火——!”如同魔鬼般催人性命的聲音從青州騎兵的嘴中爆發出來。一種不可阻擋的洪水泛濫感在這古戰場的上空洶涌的肆虐開來。

  高順一馬當先,右手的長槍傲然挺立,在呼嘯的風聲中那槍鋒好像可以割破整個的空間,緊跟在身后動作整齊的的重騎兵此時則好像變成了高順的無數個分身,擁有著和高順一般無二的殺戮姿態昂揚的向前沖擊。那目標當然是直奔張燕而去。就好像高順在瞬間之內被放大了無數倍,變成了一個可以只手遮天的巨人般不可阻擋。

  自剛才被杜遠的輕騎兵一陣激射后,黑山軍的正面部隊已經被削弱的損失殆盡,剩下的為數不多的部隊也是軍心渙散,剛才在看見杜遠的輕騎兵開始后撤的時候,這些黑山軍紛紛松了一口氣,慶幸自己保住了性命,還可以有機會吃肉喝酒玩女人大快朵頤,誰知道前腳杜遠的輕騎兵這只狼才走,后腳高順的重騎兵這只虎就已經襲來。

  還未明白怎么回事時,高順的重騎兵已經如同絕世寶刀刺穿窗戶紙般輕而易舉地突破了面前的黑山軍的防線,面對驚濤駭浪而來的青州騎兵,黑山軍的士兵根本就沒有來得及作出任何反應就已經被青州騎兵席卷而過,就好像在塞北寒冬的冰天雪地里到已經凋謝了所有生機的枯木敗枝般被青州軍這陣自北面來的怒吼的朔風肆虐而過。青州騎兵面對這等已經被自己的聲勢嚇破了膽的敵人根本就不屑于出槍,只是無限的加快自己的速度,所以首當其沖的黑山軍與其說是被青州騎兵殺死還不如說是被青州騎兵的怒馬狂奔踐踏而死來得恰當。

  那些黑山軍一面膽戰心驚的感受著大地的劇烈震撼,一面又如癡如醉的看著對面青州騎兵潮水般地涌來,他們就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樣身體居然不能挪動分毫,心中更是在進行著一番天人交戰,自己的理智告訴自己:快一點避開,快一點避開,否則自己就沒命了,可是他們的雙腿就是不聽使喚,因為他們的感情在頭腦中嘆息著告訴他們:這么死也很好,至少會舒服一點。早晚是死,何不這樣死呢?

  轉眼間,青州騎兵已經來到了他們的眼前,馬上的騎兵早就看不清什么模樣,他們只是看見面前高高揚起、狠狠落下的粗壯馬蹄和如同壁壘分明的城墻般結實巨大的戰馬的胸前肌肉,那如夢如幻的塵土已經不能起到半點阻擋他們視線的作用,看著那戰馬身上閃亮汗水在馬毛上流動,黑山軍的士兵在一瞬間明白了自己將要遭受到的事情,自己的血肉將會作為戰利品迸濺到青州騎兵戰馬的身上,成為這場單方面的殺戮的神圣祭祀。

  驀地,身體一痛,黑山軍的士兵感覺自己已經旋身于一個巨大的漩渦之中,自己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把什么東西向下拉去,然后自己就完全的倒在地上和這人世間腐朽的一切塵歸塵,土歸途。

  王白騎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根本不敢相信一向縱橫中原無人可敵的黑山軍居然在青州騎兵面前如此的不堪一擊,那些面對任何敵人都不折不撓,寧死不折的黑山軍的豪杰們在遇到青州騎兵的沖擊時居然完全地放棄了抵抗,只是手持兵器泥雕木塑般站在那里任憑青州騎兵的肆意踐踏!就在不久前,他才剛剛見識過青州步兵的可怕之處,現在就再一次被青州騎兵完全的震撼住了。如果說青州步兵是一種無懈可擊的可怕的話,那么青州騎兵就根本不是誰能夠抵御得了的,這支軍隊根本就不像是人間所有。根本就是自地獄而來、專門索要人性命的魔鬼。和青州步兵對敵還會令人興起反抗的念頭,可是任何與青州騎兵交手的敵人只怕一見到這種驚天地泣鬼神的沛然莫可抵御氣勢馬上就像是被什么東西吸走了靈魂一般手足無措,連平日里三成的戰斗力都發揮不出來。令所有漠視生死的人都產生怕死的念頭。

  沒有參加沖擊的鮑信和鮑勛也被眼前的聲勢驚得說不出話來,饒是鮑信早就從曹操的嘴中知道了青州騎兵的可怕之處,可是今日親眼一見還是感到無比的震撼,先前對高順有幾分不滿的鮑勛此時心中的那幾絲不快早已經不翼而飛,現在他的心中只剩下了反反復復一句話:這可能嗎?這可能嗎?在恍惚間鮑勛隱隱約約地知道青州軍的強悍已經遠遠地超出了對戰爭的技戰術的層面,那其中還另有不為人知的原因。

  剛才在兩翼一直追擊杜遠的于毒此時已經反應過來,他馬上發現青州軍的意圖所在,馬上怒吼連連,開始變陣,靠近張燕方向的兩側的士兵好似兩把尖刀開始向回沖擊,妄圖在青州騎兵的前方組成一座堡壘,而沖得過于前面的黑山軍則自后面開始向青州騎兵包抄。

  王白騎看到于毒的指揮,馬上明白于毒在擔心什么,高聲吼道:“前方結陣,保護燕帥!”

  張燕當然也看出青州軍的意圖,他當然可以選擇馬上掉頭逃走,可是如果那樣的話不但黑山軍會被打得全線潰敗,而且最終自己也無法逃脫被殺致死的命運。該死!自己千算萬算還是低估了青州軍,本來以為青州軍不過是虛張聲勢,借自己的手削弱劉岱鮑信等人在兗州的勢力,對于自己這支數量和戰斗力都驚人的黑山軍不敢輕舉妄動,虧自己還自以為得計,認為一切局在自己的掌握中,誰知道青州軍胃口大得驚人,不但要除取劉岱的勢力,還要一舉把自己的黑山軍吞掉。即便此次可逃出生天,黑山軍也會一蹶不振,張燕的心中生出無限的懊悔。

  自張牛角死后,張燕就成了黑山軍的精神領袖,在張燕的帶領下黑山軍一路凱旋高歌,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現在一經于毒的調動和王白騎的吼叫,原本如癡如醉的黑山軍馬上反應過來,開始拼命地結陣沖擊,要保護自己的主帥。

  第二輪接受青州重騎兵沖擊的黑山軍士兵開始靈活起來,手持長武器的士兵紛紛把自己的武器斜立而起,手持短兵的士兵則站立在兩旁竭力地用手中的兵器阻擋青州重騎兵地前沖。如此一來,青州騎兵地沖擊速度將會逐漸的減慢,說不準還可以挽回敗局。

  張燕等人剛剛松了一口氣,卻見從逐漸接近張燕前方結成抵御陣形的青州重騎兵那疏密有致的空隙中沖出了數量驚人的輕騎兵,一馬當先的則是悍將武安國,他們由于沒有盔甲的重負,所以可在短距離內輕易的超越重騎兵的位置而奔馳在戰陣的最前方,只見這些騎士在離張燕的軍隊二百多步遠時,驀地挺腰,把自己的臀部離開馬鞍,穩穩的直立,左手執韁繩,右手高高揚起鋼制的長槍,剎那間又向前移動了八十多步遠,“林——!”三千輕騎兵一起把手中的銀槍狠狠的拋出。

  三千把銀槍化身為三千條在云中自由自在穿梭的銀龍,劃過天際,帶著美麗的弧線向黑山軍扎去。旋即這三千輕騎兵抽出了腰間的斬馬刀,再一次將身子伏在了馬背上,用力的夾住馬腹,更用刀背輕拍戰馬的馬股,催促自己的戰馬把速度加到極致,如臂使指的戰馬在感受到那冰冷的斬馬刀上傳來的絲絲寒意和森寒的殺機后,興奮的加速狂奔。

  與此同時,杜遠的那分為六部的三千輕騎兵則去而復返,最前面的兩部擎起了長槍加速沖擊,在兩翼為正前方的高順部和武安國部清理起諸般的阻礙。中間的兩部則抽出斬馬刀,借助嫻熟的騎術和靈活的步伐護住前面的輕騎兵,最后的兩部輕騎兵則手持皮囊中的強弩開始在后方游刃有余的施放冷箭射擊。

  擋在張燕前面的士兵只看見越靠越近的青州騎兵的手中銀光一閃,還未明白怎么回事時,從天而降的鋼制長槍便刺穿了他們的身體,從頭頂、從脖子、從前胸、從大腿、從渾身上下所有可以刺入的部分刺入。連慘叫都未來得及發出。

  饒是以張燕這么久經戰陣的人都被嚇得目如土色,更不用說別人了。其他已經擋在張燕前面的黑山軍士兵有不少居然驚駭得蹲下身去。

  轉瞬間,青州的輕騎兵已經掠到了眼前,每一名騎士先是把自己的身體低低伏在馬鞍上,借助馬的沖擊從馬脖子的斜下方把斬馬刀有力的刺出,再斜割,登時,不少黑上軍的士兵的前胸和脖子被鋒利的斬馬刀刺穿、割斷。旋即,這些輕騎兵抬起身來,利用腰腳的力量開始優雅冷靜的高高揚起斬馬刀,再狠狠的落下,那種居高臨下的優勢和沒有鎧甲重負的靈活立時擊潰了黑山軍的抵抗,尤其是站在前方的黑山軍士兵死的最是慘烈,幾乎清一色全是被斬馬刀從頭劈刀尾,完全的被看成了兩半。腦漿、內臟、鮮血四散飛揚。

  隨即,緊跟其后的青州重騎兵惡狠狠地沖了上來,數倍于青州騎兵的黑山軍根本無法阻擋和承受重騎兵的轟擊,無數的黑上軍士兵的身體被高高的挑在了半空中,更多的人則是被踐踏而死。

  長槍、斬馬刀,長槍、斬馬刀,長槍、斬馬刀……周而復始,重騎兵正面沖擊、輕騎兵側面斬殺交替使用。黑山軍變成了一塊可以隨意切割的白菜,那不斷飛到半空中的尸體就像是青州軍這把鋒利的菜刀手起刀落間揚起的白菜菜沫。

  于毒兩翼大軍也不好過,杜遠的輕騎兵分為六部,每部五百人,呈波浪式的進攻方式向兩翼永無休止的涌動,手持長兵器的黑山軍因為轉動不靈活,被手持斬馬刀的輕騎兵輕易地切割下了頭顱和手臂,手持短武器的步兵則直接被持有長槍的輕騎兵刺死,每一群輕騎兵的腳步只要稍微變慢,下一群輕騎兵就會迅速地補上,彌補先一群輕騎兵喪失的速度優勢。

  于毒只感到從來沒有這么累過,無論自己怎么變換戰術方式,對方馬上都會迅速地作出相對應的調整,而且還各個行之有效,令他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沮喪,再加上激戰了半日,于毒的身體無限的疲勞起來。他現在只想靠近張燕,另想辦法。

  驀地聽到一聲:“將軍小心!”于毒一愣,卻覺得胸部一痛,一截雕翎箭的箭尖出現在自己的胸前,自己怎么中箭了?坐在馬背上身體開始搖搖晃晃的于毒還未向明白怎么回事時,身邊的士兵終于因為于毒的受傷兒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恐懼,開始抱頭痛哭,更多的人則是拋下了武器,四散逃走。

  黑山軍開始潰敗。

  恐懼像瘟疫一樣傳播到戰場的每一個角落,黑山軍的士兵在經受了肉體和精神上的雙重打擊后終于崩潰了。

  逃跑,必須逃跑。

  黑山軍的士兵仿佛達成了共識,如同在鍋中煮沸的開水般四散涌去,張燕連聲阻止,卻沒有絲毫的作用。

  完了,兵敗如山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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