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有濃霧降下,將紅堡內某處庭院籠罩的白茫茫一片,不過盡管這種情況很是阻礙視線,卻不影響路過仆人們了解庭院內正在發生著什么。
連綿響起的金屬碰撞聲音從庭院內不斷傳出,不用細看就能猜到那定然是有人在院子內持劍比斗。
仔細望去,朦朧間正有兩位穿著金屬鎧甲的騎士在比斗劍術,一位身寬體壯,動作規規矩矩,另外一位扣著狗腦袋模樣的頭盔,進攻急促。
來來回回之間,兩道強壯身影看起來勢均力敵,但漸漸的,狗頭騎士的動作卻愈發笨拙,乃至于進攻的次數越來越稀少,防守情況不斷增多。
只是縱然看起來勝負已定,但狗頭騎士卻并沒有完全放棄抵抗,而是在對方狂風暴雨般的進攻當中咬牙堅持著——雖說顫抖的身體與僵硬的四肢讓他堅持的難度很大。
不遠處觀望了一陣子的提利昂對此暗暗稱奇。
狗頭騎士桑鐸出身與西境,別人不清楚能耐如何,提利昂卻很了解,乃是西境最頂級的騎士之一,不論是馬上比斗還是馬下作戰都非常厲害,不然也不會被派來保護喬佛里王子。
然而在與那位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少年對決當中,提利昂卻只從最開始見到這位西境頂級騎士勉強站了上風,之后的情況就越來越糟糕了。
提利昂身患侏儒癥,無法當騎士,但眼光還是有的,在他看來,與獵狗作戰的那位少年技巧方面不能與獵狗相比,但體能卻超出獵狗一大截,相對來說,往昔在提利昂看來壯的像是一頭熊的獵狗騎士,眼下怎么看怎么像是個中看不中用的家伙,戰斗還沒堅持多久似乎就累的夠嗆了,動作反應越來越慢。
“以前怎么沒發現這家伙這么不頂用。”他暗暗嘀咕著,目光卻看向院子深處另外一個圍觀之人的身影。
遠處看去,那道身影隱藏在朦朧白霧之后,顯得模糊而又飄渺,不過隨著提利昂邁開小短腿走上前去,這人的形象就漸漸清晰了起來,最終顯露出一副英氣勃發的姿態。
烏黑短發整齊光亮,在晨霧下泛著微微潮濕水色,身材挺拔,英俊五官如同雕刻般立體,背手靜靜站在庭院一角,沒有絲毫動作,一股卓然氣質卻油然而生,令人看見后就能瞬間升起重視之心。
不過總的來說,這人其實也沒什么太獨特之地,即沒有牧師那種莊嚴肅穆,也沒有巫師的故作神秘,身處于庭院中,除了外表與氣質著實優秀外,總算還沒超出人類范圍。
打招呼時,他的語氣與表情也很正常,面露微笑,神態隨意,與尋常人對待朋友的態度沒什么不同。
提利昂因此暗暗松了口氣。
他對于藍禮還是很重視的,不說這位當前的身份以及影響力,單純小時候的遭遇就足以讓他對藍禮保持十足善意了——
西境,甚至七國上下,稱呼他提利昂為小惡魔或者畸形小魔猴的大有人在,可又有誰如藍禮曾經那般認真地說很看中他?
這話他記了近十多年,現在也沒忘。
因此對于藍禮的事情,提利昂其實頗為上心,在聽到一些傳聞后他就直接跑了過來。
“那葛雷喬伊就算再野蠻,也不可能把你怎么樣,我們握著他的兩個兒子。”簡單打過招呼后,提利昂直奔主題地說。
沒錯,他這次跑過來是出言安慰藍禮的。蓋因勞勃陛下在昨日御前會議當中命令身旁這位法務大臣出使鐵群島,以催促那邊出兵加入戰爭。
“我倒沒想過那海怪會對我不利。”
藍禮笑瞇瞇地說道:“他還沒那個膽子。”
提利昂以為他說的是人質與鐵王座的威懾力,于是聳了聳肩,“他不大可能在這種情況下摻合進來,你的出使估摸著不會有成效。”
“我也這么想的,不過既然陛下希望,那我就去一趟好了。”藍禮回答。
戰爭伊始時,一群外來加入戰局的海盜始終聲稱藍禮是淹神之子,當時人們沒誰在意,現在卻不得不重視這點了。
盡管對于神靈的事情不甚了解,但考慮藍禮小時候曾經在沿海一帶被綁架的事情,那這個淹神之子的名號似乎也不是空穴來風,同時海盜們聲稱淹神之子在鐵群島頗受追捧,那么就等于說藍禮在那邊可能影響力很強——
而自打戰爭開始后,鐵群島就一直在保持觀望。
所以就有人提議讓藍禮去那邊“催一催”。
整日因戰爭而憂心的勞勃對這個提議很心動,其他人同樣如此,所以在征求藍禮意見之后,這次出使就這么定下了。
藍禮沒有拒絕的理由,盡管他察覺到了在這件事情上面某些人的異常,但他仍舊希望出去一趟。
此時君臨內的局勢已經非常穩定了,他呆在這里也沒什么大用。
而鐵群島的確也算得上一股生猛力量,特別是鐵群島有著己方嚴重欠缺的海洋力量。同時作為拜拉席恩王室,甚至作為戰爭的真正導火索,藍禮自然希望這場戰爭能夠早點結束。
至于走了之后君臨內會不會出現什么動蕩,比方說像上次離開時那樣首相被下毒,藍禮自忖應該不會有人有那么大膽子,沒摸透他的真正底細之前就貿然動手。
再者說,他又不是保姆,非要一動不動的在這里盯著也是很沒必要的。
大家都是成年人,沒誰會那么脆弱,就算是被下了毒的御前首相,如果不是沒料到妻子是內鬼,他也不可能中招。
所以這事基本已經確定,藍禮不日即將出使鐵群島,不過面對眼前這位矮個子,他并沒多聊于此的想法,而是話鋒一轉。
“聽說你在鑄幣廠工作?”
“鑄幣廠的金龍能看的人眼花,可惜只能看不能碰。”提利昂聞言聳肩回答:“原本我跑來君臨是希望參戰的,加入城防或者海軍方面,可惜很多人都不大相信一個大腦袋的侏儒能有什么戰爭才能。”
藍禮聞言笑了笑。
如果他是個本地人的話,也不大可能看得上眼前這位四肢短粗矮小的侏儒,無他,這個世界的侏儒大多是小丑與弄臣的代名詞,除了供人消遣逗樂之外,沒有其他生存之道。
縱然提利昂腦筋靈活,但世俗的偏見早已根深蒂固,沒有誰會有興趣多理會一個侏儒到底有沒有才能,更別說給他機會證明自己了。
“離開之前,我會在勞勃面前舉薦你當軍事顧問。”在提利昂驚詫的注視下,藍禮如此說了一句。
他是知道眼前這位矮個子很有才能的,所以自然不會放任人才被冷處理,同時有心靈天賦存在,藍禮完全可以無視“陣營”重用人才,而不擔心遇人不淑。
除了提利昂之外就基本上沒有人私下以朋友的身份來找他了,藍禮也沒什么可收拾的行囊,于是談話翌日,他就直接啟程趕往了鐵群島。
藍禮并不相信自己離開君臨會出現什么亂子,所以走的尚算放心。然而在他走后當天,君臨城內就誕生了一股不懷好意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