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趴在灌木叢中,注視著遠方那晃晃蕩蕩前行著的無棚拉貨馬車,以及馬車周遭十多位武裝騎手順著滑坡綠草道路不斷前行,最終混入一群位于小溪邊緣的貴族群體當中后,一位尖臉男孩松了口氣,隨后好奇地瞥了眼那小溪處鮮血飛濺的木桶與男孩,他戀戀不舍地爬起身來,轉頭朝著后背方向奔去。
男孩十多歲的年紀,奔跑時的姿態靈巧而又迅捷,乃至背后一切迅速遠去,而他則沒一會就奔入了不遠處的一個樹林當中,又熟門熟路地奔走了很久,最終氣喘吁吁地來到了一座林中小屋內。
小屋單獨存在于林間空地處,屬于當地塔利家族特意為守林員建造的一個木屋,然而此時里面卻并不只限于守林員的身影存在。
“梅葛頭領,那群騎馬的和塔利家的人見面了!”
奔入木屋子內的尖臉男孩不顧屋內其他人,朝著為首一位銀發“男人”叫嚷道“咱們的任務完成啦!”
“完不完成可不是你說了算的,小子!”一位商人打扮的灰發老者瞪了男孩一眼,隨后轉頭看向領頭的銀發男人。
“大人,需要咱們再盯著嗎?”
如果有騎士團的成員在場,那么就會發現,這位商人不久之前他們還見過,正是那個販狗的家伙。
“他們交來的任務只是將騎士們引到塔利家族去。”銀發領頭者聞言后擺手道“想要咱們再多辦事,得多加錢。”
“那他們啥時候把剩下的錢給付了?”屋子當中坐在地面的一個胡子拉碴年輕人開口抱怨道“梅葛頭領,你和他們說多加點錢吧,我在羅宛伯爵那邊可差點沒被他一箭給射死,現在屁股還疼著咧。”
“加錢是別想了,那幫人一向吝嗇。”有人接茬道“而且你死沒死,和人家有啥關系?”
“那怎么沒關系?你們可沒我這么響亮的名號,我要是死了,你們怎么把那群銀手騎士團的人引出高庭……”
他們這邊開始嘮嘮叨叨一些無聊話語,那邊領頭的則與其他幾位更穩重的交談著更重要的事情。
“他們為什么想要把人引來角陵?”
“這與咱們沒關系。”
“肯定和那個國王弟弟有關。”商人打扮的老者道“叫什么來著?史蒂芬?”
“叫藍禮。”
為首的銀發男人冷哼著回答道“史蒂芬是他老爹的名號。”
這位語氣不太正常,屋內一位絡腮胡中年見此開口問道“大人與那藍禮認識?”
“算是認識。”
銀發男人語氣莫名的說了一句,但并沒有仔細解釋,而是起身朝著屋內一群人宣布道“既然任務完成,那么咱們就要盡早離開這里了——威爾,你帶人盯著后邊,防著有人圍上來,檸檬,你當斥候,前頭開路。”
“需要這么著急嗎?”屋內的人們對此很驚訝。
“任務完成,不走做什么?”
銀發男人說著,也沒多解釋,而是大步流星地當先踏出木屋,朝著不遠處拴住的一匹馬走去。
當初那小鬼即狡詐又神秘,非常不好對付,現在這個大一號的想來更難纏,輕微算計一下就夠了,她可不想繼續留在這里徒增風險,只是……
想到塔利家族當中隱藏著的那些人,上了馬的銀發“男人”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憐憫,口中低聲嘀咕了一句。
“天上諸神保佑,你們最好能順利把他給干掉。”
另一邊的藍禮還不清楚自己已經掉進了一個未知的陷阱,此時他正身處于小溪邊緣的人群當中,與一位渾身氣質沉穩的光頭中年貴族交談著。
“他繼承了太多佛羅倫家族的狐貍膽子,我甚至懷疑是不是有女巫在他出生時施了詛咒,不然他怎會如此膽小,所以我請來這兩個紅袍僧,希望他們能帶來奇跡。”
如此說著,這位面容嚴肅的光頭中年目光一直盯著那個被紅袍僧們摁入血捅中的胖男孩,耳中傾聽著男孩口中一陣又一陣殺豬般嘹亮的尖叫,眼皮不住抖動。
一旁站著的藍禮起先認為這位可能是心疼了,畢竟那個被摁在血水里面的是他兒子,結果稍微一留心就發現這位是在惱火。
這讓他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不遠處那個不斷于桶內掙扎著的血淋淋小胖子。
突然見到幾個舊日門徒雖然意外,但他并未慌張,反而帶著騎士團的人靠近而來,因為藍禮想看看當這些人遇見自己時會是什么反應,有無相關的探測能力。
結果那幾個紅袍僧一直專注于對付著手頭上那個小胖子,根本就沒心思理會周圍其他人的情況。
于是藍禮就找上了人群中的領頭者,他曾經見過幾面的角陵伯爵——藍道塔利。
也就是身旁這位光頭中年貴族。
角陵城堡下出現這種特殊場面,自然不可能是別人弄出來的,實際上眼前這一切正是這位以鐵血而著稱的河灣地名將所布置。
目的是通過血魔法改變他唯一的兒子——那個不斷尖叫著的小胖子懦弱的性格。
藍禮沒記錯的話,那個叫山姆威爾塔利的小胖子是那部劇中的主角之一,后來好像還當上了大學士,但對于這位結局之前有什么經歷,他前世記憶卻頗為模糊,只是記得好像很膽小的樣子。
而近來幾年的河灣生涯,他倒是聽聞過這小胖子的一些事跡。
比方說他喜歡聽音樂,喜歡跳舞,喜歡吃喝玩樂,但性格卻懦弱的驚人,甚至都不敢見血。
要說河灣地有什么值得稱道的熱鬧可瞧,那么角陵的塔利伯爵如何調教他的膽小兒子可算是其中比較有趣的一個了。
其他的傳聞藍禮沒記住,印象最深的是前陣子這位塔利伯爵為了激起兒子的反抗玉望,讓人給他穿上其母親的女性衣服,然后大庭廣眾下帶著他繞著城堡轉圈,目的是羞辱兒子讓他惱羞成怒,結果獲得的卻只有一個哭花臉的小胖墩。
怎么說這位藍道塔利伯爵也是維斯特洛頂級的將星,曾經率軍打敗過當前國王陛下的存在,結果對于自家兒子的性格問題卻無可奈何,各種辦法接連使出都沒效果,簡直操碎了心。
值得一提的是,塔利家族的家傳瓦雷利亞鋼劍名號就叫碎心,藍禮認為這位口中的詛咒沒準是那柄劍造成的也說不定。
心中古怪的念頭連番閃過,表面上藍禮則開始瞧起了熱鬧,目光觀察那哭爹喊娘的小胖子半響,發現他似乎已經被渾身上下的鮮血嚇傻了一樣就只知道哭嚎,而圍在他周圍的四個紅袍僧有兩個負責壓制著小胖子的身體讓他別掙扎,剩下兩個則負責念咒語。
可惜他們的咒語并沒有念完,那個撕聲哭嚎的小胖子哭著哭著就暈了過去,一動不動的模樣惹來此地一陣雞飛狗跳,同樣身處于人群當中的伯爵夫人直接斥退這幾個僧侶,然后叫人忙不迭地將兒子抱出血桶匆匆帶回角陵。
“是咒語已經生效了,大人。”被婦人推搡而開,幾個紅袍僧有些尷尬,其中一個卻反而老神在在地與光頭中年開口道“等蘇醒后,塔利少爺就會有所變化,而按照我們的經驗來說,三天之后,您帶他去訓練場試驗,就能見到明顯的改變了。”
“那還請幾位在角陵暫住三天。”光頭中年貴族聞言后滿臉嚴肅地道“如真有效,那我必不會吝嗇錢財賞賜。”
“我們對金錢并不熱衷,大人。”那位模樣淡定的紅袍僧開口道“只求您幫忙在角陵一帶找樣東西。”
他說完,看似無意地瞥了眼藍禮所在,隨后帶著人率先走了。
原地的藍禮因此皺了皺眉,因為他剛剛感覺到了一層隱隱的敵意,但沒等他多想,之前緊盯兒子的塔利伯爵就再次走上來與之攀談了起來,并不只限于藍禮,還有其他幾個銀手騎士團成員們——
因為河灣地曾經有個綠手騎士團,在七國上下非常有名,所以他們這個小騎士團就在高庭繼承人維拉斯的提議下正式命名為銀手騎士團。
這個勉強算是一個寓意,希望騎士團能像那個綠手騎士團一樣建立無數豐功偉績,但實際上在藍禮看來,銀手這個名號擴展開來可以看作是接銀幣之手,因為騎士團目前的作用就是收錢辦事,沒什么高尚之處。
事實上他們原本想叫金手來著,但藍禮感覺金手太俗,像是個暴發戶,銀的話就內斂了很多。
于是這個名字就這么定下了。
幾年時間下來,銀手騎士團在河灣地不能說是非常有名,卻也基本被河灣貴族們所熟知,不久之前豐收宴會上,這位塔利伯爵就曾邀請騎士團來角陵做客,藍禮當時就有所猜測,而今這么一交談,對方目的很明確——
希望騎士團的人能留在角陵幾天,然后帶帶他那個不成器的兒子。
“最好讓山姆感受到騎士的風采與力量,讓他向往騎士的生活。”
光頭的塔利伯爵如此聲稱,顯然對之前的血魔法已經不抱希望了,或者說展開了第二手準備。
藍禮很納悶對方為什么偏偏找他們,因為塔利家族麾下騎士并不少,結果對方的回答很簡單——銀手騎士團的人外表光鮮,看起來就很能吸引人眼球,特殊的騎士團構成與短暫卻豐富的歷史也有一定的吹噓資本。
藍禮對此感覺有點無語,但還是聲稱盡力,同時對于那幾個紅袍僧他也非常的好奇,所以并沒有著急離去。
當晚塔利伯爵在角陵為騎士團舉辦了一場歡迎晚宴,塔利家族的成員們悉數到場,出身于亮水城佛羅倫家族的塔利伯爵夫人甚至還與藍禮談論了幾句他兄長史坦尼斯迎娶的那位佛羅倫妻子,不過藍禮對于自家那位二嫂并不熟悉,印象當中那是個長胡子的丑女人,性格似乎也不太好的樣子。
他倒是沒在宴會當中見到那個小胖子山姆威爾,據說是身體虛弱不能下床,倒是見到了他的幾個妹妹,其中一個比較早熟的前來拜見藍禮時還鬧了個大紅臉,惹來一陣善意的哄笑——
維斯特洛大陸并非現代,信息與交通不太方便,就算是貴族子女見識也不能說有多出眾,或者說大部分貴族女孩從小基本上都被束縛于城堡高塔當中學習女工與禮儀教養,長大后被當作聯姻的資本。
顯然不是所有貴族女孩都有多么優秀的情商或者成熟的性格,面對高大陌生的帥氣騎士往往都會春心萌動,甚至一見鐘情也并不少見。
藍禮這些年因為東奔西走,沒少在河灣各地貴族家中做客,對于這類情況也總能碰到,不過他從不在一個地方多呆,所以倒也沒和哪位貴族少女發展出什么超出界限的關系來,而眼前這位塔利家族的女孩甚至還不能稱之為少女,似乎也就十多歲的樣子,他也就沒怎么在意,轉而專注于與此間主人攀談,以期了解此行任務目標的線索與城堡內那幾個紅袍僧。
然而不久之后,他就不得不再次將注意力放在那個對他臉紅的小女孩身上了,因為他聽到了一句話。
“只要把這個讓他喝掉,藍禮大人就真的會愛上我嗎?”
純真而又清脆的聲音于心底浮現,卻并非是耳朵當中傾聽到的,表面上藍禮面不改色地端起一杯葡萄酒品嘗,內心當中卻直接將大多注意放在了宴會之外——
因為感受到過敵意,所以他之前有放出自己的鷹去“跟蹤”某個目標,而現在,那聲音就是利用通靈之刻傳過來的,不再宴會當中,卻于城堡之內。
“當然,塔拉小姐,這是我們精心調制過的魔藥,只要讓那位大人喝掉,他就會立即喜歡上你的。”
這是那個領頭紅袍僧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