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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我把你們兩個都打一頓 (1w1,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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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達瑪先生!哈德先生!

  驚怒交加的機械音從鎧甲中響起。

  面對似乎還想要追擊,且實力大增的阿達瑪,銀青色的機械鎧甲立刻啟動,燧光大師幾乎是在一瞬間就出現在了魔化巨人的身前,他擋住了想要繼續前進給哈德補刀的阿達瑪,一拳擊出打在對方心口,源能紋路在鎧甲中閃爍,龐大的力量將對方打退了好幾步。

  但是還未等他再次用出鎮定劑針頭,一聲巨大的怒吼便震蕩整個大廳。

  被擊退的阿達瑪已經徹底化作一頭人形的獅子,尼米亞猛獅的血脈在魔化病的催化下幾乎完全顯現:銅皮鐵骨,血盆大口,足以撕碎一切的獠牙利爪,和足以吞噬人心的幽綠獅眸。

  這些特征伴隨著古老而詭秘的魔化紋路而在巨人身上蔓延,甚至有肉眼可見的源能晶體開始在他身上凝結,化作甲殼和刀刃。

  而下一瞬,人形的巨獅向前一撲,龐大的氣浪震蕩,甚至令一旁的源能篝火被吹滅。

  回光返照!

  即便燧光大師看出了這一點,卻沒有任何辦法,瀕死的魔化者最為危險,源能的侵蝕傷害他們的理智,卻帶給他們匪夷所思的力量。

  阿達瑪正在燃燒自己的靈魂,他的飛撲超越了燧光大師的反應速度,撞在了機械鎧甲的胸口,巨大的力量令魔化巨人頭骨產生了裂縫,但卻也撞凹了銀青色的鎧甲。

  緊接著,正在狂笑的巨獸又是一掌拍出,對準了機械戰甲的頭顱。

  咔嚓,清脆的聲音響起,卻并非是頭骨亦或是脊椎碎裂的聲音,那只是普通的骨折——但情況一樣不好,燧光大師抬起的手連帶外骨骼鎧甲被阿達瑪一掌打斷,整個煉金鎧甲也直直飛起,就像是斷線風箏那樣,鎧甲的碎片四處飛散。

  “什么?!”

  現在的情況不僅僅令被打飛的燧光大師驚愕,一旁冷眼旁觀的葉蓮娜也震撼莫名,她看著實力暴漲的阿達瑪一拳一個就將哈德與機械鎧甲全部打趴下,然后又轉過頭,扭曲的臉龐無比渴望地看向一側的鐵棺時,心中只有荒謬二字。

  埃安大陸之上,所有已知種族和人類都是混血,據說這是上一紀元先民文明胡亂通婚的結果,但考古發現的先民尸體卻證明,大部分先民的血脈非常純粹,即便偶有通婚,其血脈模式也與如今的埃安人并不相同,更不會出現魔獸和人類的混血,至多只是精靈矮人,魔鬼巨龍的血脈。

  尼米亞猛獅作為神話中一位神祇成神前試煉的一部分,乃是半神級的猛獸,換算到現在,起碼也是神意一級的魔怪,阿達瑪在魔化病的催化下覺醒血脈,雖然沒有像是先祖那樣足以以一己之力對抗一個城邦和大軍,但對付幾個心光階似乎是綽綽有余。

  鮮血正在從阿達瑪的身上流出,他的頭蓋骨碎裂,鋒銳的牙縫中也在不斷溢出內臟的碎片。

  燧光大師剛才的攻擊的確沉重無比,他的血肉之軀無法承受,但是在死亡之前,這種傷勢并不能降低它的戰斗力,甚至令這頭本能的猛獸更加瘋狂危險。

  此刻,他仍在大步朝著鐵棺走去,和哈德之前還要用上些許源能不同,魔化巨獸一掌就將整個鐵棺掀開,他沒有任何猶豫,直接伸手抓向睫毛微動,似乎將要醒來的銀發少女。

  此時,哈德生死不知,燧光大師重創未起,兩個孩子聽從蘇晝的指令已經跑遠,更何況也不可能指望他們做什么,場上只剩下一個驚怒交加的葉蓮娜,還有實力遠遜于其他人的‘斯維特雷教授’。

  沒得選了。

  “住手!”

  一聲斷喝,但是劍刃的速度比聲音還快,青色的狂風怒濤般朝著阿達瑪背后斬去,源能急速卷動,令煉金鋼長劍發出鏈鋸般的巨大轟鳴。

  察覺到了生命危險,阿達瑪立刻轉過頭應對,可是速度太慢了,早就在他聽見住手這個詞之前,狂暴的疾風鏈鋸就已經斬落,就像是熱刀切開黃油那樣將本應刀槍不入的魔化巨獸手臂連帶肩膀一齊斬斷,余波甚至切斷了幾面遺跡墻壁,在地上帶起十幾米長的劍痕。

  黑紅色的血液宛如噴泉,在阿達瑪雷霆一般的狂吼中噴灑,但是這些血液都沒有落地,因為四周激蕩的烈風已經收束成線,被騎士握于手中。

  葉蓮娜此刻神情冷酷漠然,她周身被白色的激波覆蓋,手中拿的鏈鋸長劍旋轉著轟鳴,而在她的背后,浮現出一只巨大且正在高鳴的蒼鷹魂影,其頭顱和軀干處有著明顯和葉蓮娜身上鎧甲同樣的金屬結構,龐大的源能朝著這個蒼鷹幻影以及女騎士身上流去。

  這就是‘心光’。埃安世界職業者靈魂與源能結合的顯化,也是超凡者汲取高密度源能,避免其侵蝕自己心智的中介。

  展露出這個姿態,證明該職業者已經全力以赴,沒有分毫留手。

  此刻,阿達瑪還沒有死去,即便被斬斷了整個肩膀,胸腔也被撕裂了一半。

  魔怪的生命力遠超人類,劇痛之下,他張開大口,露出猩紅的長舌和獠牙,對著葉蓮娜猛撲咬來。

  “……死!”

  吐出一口氣,葉蓮娜此刻展現的實力并非一般的心光所能比擬,初階心光的魂影甚至看不見形體,如此清晰的具現證明她的真實實力已經摸到了心光巔峰,只需要能長時間保持這個形態,就可以嘗試進階神意。

  這個實力的騎士,絕不可能只是一名流浪騎士,在阿斯莫代帝國的軍中,她起碼也有一個校官職位,各大貴族會爭先恐后地籠絡。

  隨著背后蒼鷹魂影同樣抬起羽翼,她舉劍橫斬,凝練的沖擊波幻化為一道白光,將阿達瑪本就破碎的頭蓋骨斬開,然后勢如破竹,將這位可憐的魔化者從中一分為二。

  雖然的確有被人從中一分為二后還能活著的魔怪,可阿達瑪顯然并非這一類,他被斬成兩截后當場就死去,黑色的源能氣浪從他的尸骸中流出,最終在四周大氣的凈化下逐漸恢復成正常的源能,而他龐大的尸體也漸漸干癟,恢復成了原本的巨人形態。

  默默收劍入鞘,葉蓮娜神色頗為難看,她原本就沒有完全掌握實體魂影這等高端技巧,只是作為壓底箱的底牌,而現在被迫暴露,不僅僅少了一個底牌,更是令她的境界都有些不穩。

  “厲,厲害……”

  一切都只發生在數秒內,被打飛的哈德才吐出一口血,將自己從墻上摳出來,便看見了葉蓮娜兩劍斬殺了阿達瑪的一幕,不禁神色震撼:“不愧是圣維拉尼的烈風,原本還以為是夸大其詞還有其他人的吹捧,現在看來看來,你真的可能在十年內進階神意……”

  “啪啪啪!”

  蘇晝則是在鼓掌,他神情嚴肅,態度認真,看上去似乎是真的為剛才的精彩對戰而贊嘆。

  “別廢話,沒死就過來處理尸體,魔化病可是會隨著源能傳染的!”

  側過頭瞪了一眼蘇晝,葉蓮娜顯然很是煩悶,但她也沒對明擺著在看戲的教授發火,而是轉過頭呵斥了一聲頗為無辜的哈德。

  原本還會和對方頂嘴兩句的哈德此刻半句話也不多說,他一瘸一拐地走向阿達瑪的尸體,然后舉起手中長劍,凝聚源能冰霜,將溢散的血和尸體凍住。

  葉蓮娜本人則是快步跑到一側一動不動的燧光大師身邊。

  “大師,您怎么樣?!”

  此刻的葉蓮娜神情緊張,表情真摯,半點也看不出昨天和蘇晝交談時要暗算對方的樣子。

  隨后,燧光大師斷斷續續的機械音從鎧甲中響起:沒想到……阿達瑪先生魔化覺醒的,血脈之力居然如此恐怖……老夫的煉金鎧甲足以承受重炮轟擊,不曾想居然連一掌都接不住……

  燧光大師的聲音正在逐漸衰弱,生命氣息也在顯而易見地降低,剛才阿達瑪出乎預料的一擊透過鎧甲,傷害到了內部脆弱的煉金師。

  能聽見幾聲咳嗽后,老人坦然的聲音響起:老夫命不久矣,埃安人不畏懼死亡,但卻害怕不能落葉歸鄉……我知道帶著尸體回去太過苛求,所以希望葉蓮娜女士你能將我的這個遺物帶回教團駐地,你可以得到我遺產的三分之一。

  如此說著,他顫抖著抬起沒有斷的那只手,在鎧甲外側摸索了一番,然后將一塊赤紅色的晶石遞給了葉蓮娜:這是老夫鎧甲的啟動樞紐,可以視作本人的秘鑰……

  說到這里時,燧光大師又喘息了幾聲,這位老者的生命之火已經非常衰弱了,他咳嗽了一下,才掙扎著苦笑道:拜托了。

  “我答應你。”

  而葉蓮娜半跪在銀青色的機械鎧甲身前,她在胸前用食指劃了一個十字,又用大拇指劃了一個圓:“圣日在上,注視你我的靈魂。”

  圣日……在上……

  燧光大師快死了,而臨死前,他頗為不舍地轉過鏡頭,看向鐵棺所在的位置。

  先民……不會得魔化病,天生就具有靈魂的先民……

  何時埃安人能得以分享……先民的榮耀?

  生命之火熄滅,他嘆息著死去了。

  葉蓮娜握著寶石,她站起身,表情難以形容。

  “走吧。”

  轉過身,朝著鐵棺走去,她抬起鐵棺,然后低聲說道:“出口在東北那邊,該回去了。”

  哈德剛剛處理完阿達瑪的尸體,蘇晝也自然跟上。

  三人帶著行李,離開了這個水源營地,留在原地的,只有已經被冰凝且敲碎,化作粉末的尸體碎片,還有已經徹底沉寂下去的外骨骼裝甲。

  臨走前,蘇晝搖了搖頭。

  初耀遺跡——目前只有蘇晝知道這個名字——的甬道黑暗,只有各位職業者身上的源能的自發光現象可以照亮周邊,葉蓮娜身上是青色,而哈德是冰藍,蘇晝身上只有一點青藍和黯銀色的光澤,一眼就能看出實力強弱。

  噠,噠,噠。行走了差不多有七分鐘,眾人看見了燧光大師所說的出口。

  那是一個隱藏在土石結構中,頗為狹隘的一道裂縫,蘊含著混亂源能,屬于天災的氣息與風從中流出。

  的確如大師所說,只有孩子才能過去,不過對于超凡者而言,順著裂縫總是能慢慢挖出去的。

  不過此刻,葉蓮娜卻停下了腳步。

  哈德也停了下來。

  雙方對視一眼,然后看向蘇晝,又移過目光。

  她將手中即將蘇醒的先民少女以及鐵棺放下,然后沉默地拿出了之前燧光大師給予她的紅寶石。

  緊接著,一把捏碎。

  嗡,一輪耀眼的紅色源能光輝亮起又消散,這的確是啟動煉金鎧甲的秘鑰,也是一位煉金術師證明自身信任和囑托的最好信物。

  但現在它被捏碎,無論是哈德還是蘇晝都毫不意外。

  “……哼。”

  又等了七八分鐘,確定后方沒有任何動靜后,女騎士凝視了一眼手中的寶石碎屑,她的神色冷酷:“莫德斯托準尉,去,把兩個小家伙抓回來,小心點,別傷著。”

  而哈德也握住了長劍,他肅然道:“是,少校!”

  僅僅是瞬間,兩人的氣勢就從流浪騎士和本地地頭蛇轉化成了軍人,而本有著頗多矛盾的關系也迅速轉換成了上下級。

  話畢,哈德轉身離開。

  十分鐘后,這位劍士便一手一個,拎著伽沙和洛亞來到了蘇晝和葉蓮娜身前。

  估計路途中伽沙一直都在掙扎,他的力量很大,哈德一時間也壓制不住,所以便用繩子捆了起來,還蒙住了嘴巴——好在除此之外并沒有其他動作,哈德忠誠地執行了葉蓮娜的指令。

  “院長!”

  看見蘇晝后,被哈德提在手里的洛亞露出了小狗一般可憐的表情:“我們躲起來了,但是他好厲害,一下就找到了我們……”

  “哎,畢竟是專業的偵察兵,你們能藏住十分鐘,已經很不錯了。”

  聽見蘇晝一口道出自己的真實身份后,哈德不禁側目看了一眼,而白發的老者對此并不吃驚,他只是微微搖頭:“回來也好,等會其他地方指不定更危險。”

  哈德將兩個孩子放下,洛亞便立刻帶著伽沙跑到蘇晝身后,然后為自己的朋友解開繩索。

  “教授……”解封后,即便是一向早熟的龍人男孩也不禁露出了緊張的表情。

  他和洛亞一樣,完全沒搞清楚現在究竟是什么情況。

  “別慌。”

  蘇晝給了他一個眼神。

  此刻,哈德正在向葉蓮娜匯報:“遺跡已經大致探明,少校,我們應該立刻將遺跡探索結果報告將軍,還有斯維特雷教授……”

  如此說著,劍士神色漠然地看向另一側的蘇晝,他雖然什么都沒說,但是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為了保證遺跡消息的不泄露,滅口是必須的。

  “天災才剛過,通訊不可能成功,而且這次任務意外太多,和將軍所說的根本不一樣,這個遺跡中隱藏的秘密應該不僅僅只有這個活著的先民女孩。”

  整理了一下鎧甲和頭發,葉蓮娜從懷中掏出了幾瓶藥劑。

  服用后,她咳嗽了一下,緊接著的狀態迅速回升,雙目中流動著青色的亮光:“燧光那老頭臨死前還打算用煉金秘鑰鎖定我們的位置?逐光教團的手段別人不知道,我們可清楚的很。”

  轉過頭,女騎士看向蘇晝所在的方向,她自得地笑道:“至于斯維特雷教授……他是聰明人,他會合作的,將軍欣賞他的才華,少尉你應該趁現在打好關系才對。”

  “如何?教授,你的選擇是正確的吧?阿斯莫代第三集團軍歡迎您的加入。”

  注視著葉蓮娜一幅最終勝利者模樣,蘇晝眨了眨眼,沒有說話,而是抬起手,頗為紳士地作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對此,女騎士哈哈笑了兩聲,然后便恢復了之前冷淡嚴肅的模樣:“走!我們再去檢查一下地底遺跡核心!”

  和離開時相比,回去就快的多,不到五分鐘,他們便來到了之前戰斗的水源營地旁邊。

  什么變化都沒有,一切都和二十分鐘前一樣,無論是阿達瑪的尸體,混亂的營地,還是一動不動的煉金鎧甲都是如此。

  但沒有意義,葉蓮娜走上前,這個干練的女騎士一句話不說,抬起煉金長劍,在孩子的驚呼聲中,就朝著燧光大師的鎧甲碎裂處刺去。

  這一劍簡練直接,干脆利落,甚至就連殺氣都沒有,就像是小孩子拿著樹枝掃打地面的灰塵,可卻凜冽至極,蘇晝見了不禁在心中稱贊一聲好,尋常刺客都刺不出這么悄無聲息的一劍。

  鎧甲刺入縫隙,貫穿了血肉,確定觸感正確的葉蓮娜滿意地點了點頭,證明燧光的確死了后,她才緩了一口氣:“以假死來治療的藥劑這種東西雖然珍稀,但也不是沒有……請見諒,只是檢查戰場,不是侮辱尸體。”

  不知道是對誰解釋,總之她看上去是覺得蘇晝之前的死亡又復生正是假死藥劑的作用,對此蘇晝也只能聳聳肩:“刺的不是我,我毫無意見。”

  “哈哈,您可真有意思。”

  笑了一聲,葉蓮娜本打算就這樣離開,但是臨走前,她卻突然神色一動:“對了,逐光教團那么多秘藥煉金藥劑,不能浪費。”

  騎士又回轉,她這次打算切開燧光大師的鎧甲,檢查一下對方本體身上是否還有什么有價值的東西。

  別的不說,他催化阿達瑪魔化的那一小瓶靈魂源質,放在外面也算是價值千金,對于普通超凡者來說也可以短時間內大幅度提升實力,足以保住一命。

  不過這一次,葉蓮娜第二次伸出長劍之時,卻有一只手悄無聲地抬起,握住了劍身。

  在女騎士睜大的雙眼中,明明已經失去了所有動力來源,理論上不可能自己活動起來的煉金鎧甲動了起來,抓住了她的煉金長劍。

  ——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她親手握碎了燧光的鎧甲啟動秘鑰,這都還能動,除非……除非是鎧甲內的人,憑借自己的肉體力量,操控了整個鎧甲的運動!

  “可這怎么可能?!就連騎士也不可能穿著那么厚的鎧甲行動自如!”

  燧光大師,明明只是一個煉金術師而已!

  圣日在上,葉蓮娜女士,哈德先生,還有斯維特雷教授,你們為什么要回來呢?

  而就在女騎士震撼莫名之時,一聲嘆息傳出,熟悉的機械老者聲音從鎧甲中響起,在大廳中回蕩。

  沒有任何生命波動,甚至沒有靈魂波動,鎧甲中什么都沒有,對于這個世界的土著而言,這就等于那個鎧甲中沒有活物,甚至沒有亡靈。

  但它還是動了,而且聲音清晰,蘊含著真實不虛,帶著惆悵的感情:此事明明可以雙贏,上校你帶著你的任務目標回去稟報阿哈羅諾夫上將,得到封賞,說不定還能進階神意,未來有著成為女將軍的可能;而少尉這次起碼也能連升多級,未來校官有望。

  教授你更是可以拿到足夠的報酬,在第三集團軍的支持下繼續研究學識,孤兒院的孩子得到了關系出路,可以加入軍隊中層,這在這個世道已經算是一等一的好事,其他人求都求不得。

  這樣一來,我也能不受打擾的深入遺跡深處,找到教團想要的東西……多好的多贏啊。

  咔咔咔,龐大的力量施加在煉金鋼長劍上,就算葉蓮娜一聲怒吼,在自己佩劍被握碎之前就將其奮力抽出,可劍刃上仍然出現了些許凹陷。

  而就在這個時候,銀青色的龐大鎧甲施施然站起,堵在了眾人身前。

  嘆息般的聲音響起。

  為何……總是想要回來送死呢?

  源能光輝在其內部流轉,散發著淡銀色的光輝,四周的源能都因此而穩定,燧光大師再一次展現了自己沉重如山岳的威壓。

  “該死!”

  急速后退幾步,避開了煉金鎧甲的攻擊距離,葉蓮娜面色無比難看,她面色陰沉道:“你怎么能還活著?!你血肉的觸感明明是尸體的感覺,沒有半點生命和靈魂波動……”

  “而且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活著,那要看定義是什么了。

  沉穩無比,甚至沒有半點受傷感的機械音響起,燧光大師的聲音帶著感慨:有靈魂,就意味著活著嗎?不對吧,所有非超凡者沒有靈魂,難道他們就不是活著的嗎?

  有肉體,就意味著活著嗎?也不對吧?超凡者明明不需要肉體也可以存在,就是比較危險,需要寄托在奇物中罷了。

  由此可見,肉體和靈魂都不是活著的必須條件,甚至頗為無意義。在此之上,有更加純粹本質,更加‘有意義’的東西可以代表生命本身……

  如此說著,銀青色的鎧甲居然開始寸寸崩裂,被阿達瑪魔化一擊打出的凹陷傷口處,堅固的金屬鐵片正在逐一剝落,露出內部精密的機械結構,能明顯看出這些機械結構都已經停止運轉,這也是它們解體的原因。

  可周圍的源能波動卻更大了,銀色的光芒甚至比之前先民少女靈魂的光輝更加閃耀,一股龐大的氣息從鎧甲內部傳來,令葉蓮娜和哈德嚴陣以待。

  而燧光大師似乎沉浸在了敵人的問題中,他搖著頭,嘆息著說道:我們逐光教團認為,生命就是記憶。沒有記憶,縱然有靈魂和肉體,也不過毫無意義的空殼;只有記憶,縱然沒有肉體和靈魂,也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并非說不要肉體和靈魂,那也是好用的工具,但只有以記憶為核心,才能跨過魔化病,天災,戰爭,圣日的逐漸衰弱等等等災劫,令人類前往下一個時代,追逐到末日前夕的希望之光。

  至于我的目的……

  此刻燧光大師的聲音笑了起來,感情真摯,而銀青色的鎧甲也剝落近半,已經能看見鎧甲中央處一個白發老者血肉模糊的尸體——被阿達瑪魔化一擊直接命中,即便煉金鎧甲有減震功能,卻也不能完全消力,燧光的尸體正是明證。

  但重要的不是這個。

  因為,誰都能看見……那位于血肉之下的機械骨架。

  帶著機械感的老者音正是從這尸體的金屬骨架上方傳來,平靜無比。

  諸位可知我的家鄉?那是位于東部天龍貴族治理下的固定村莊,貴族老爺看不起我們這些非移動城邦居民,不將我們視作公民,但好處也就是他們也懶得向我們收稅,而東部地區天災也的確比較少,更沒什么流竄的匪徒,我爺爺和我大爺爺兩家十七口人就生活在靠近山嶺的小村中,種田狩獵維生,固然艱苦,也算是太平安樂。

  尤其是有一日我大哥發現了一個礦洞,里面出產純度相當高的源鑄鐵,也就是煉金鋼的原材料,只需要簡單的開采煅燒就能產出鐵錠,半年賣給周圍的雇傭兵一次,就能讓我們家換上新房子,也能讓我可以上學學會寫字,甚至是拜一位流浪煉金術師為師。

  他如此說著,老者的聲音似乎就像是在講一個故事,而在場的所有人都古怪地認真聆聽。

  蘇晝能感應到空氣中的源能異常流動,他微微搖頭,知曉這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燧光還在敘述,他的語氣平靜的令人驚訝,鎧甲的解體已經到了頭部,大師死氣沉沉,頭蓋骨碎裂的頭顱浮現在所有人眼前,換成超凡者這傷勢也該死了,可聲音卻沒有停。

  一切都很好,直到有天我回家看見了大爺爺被吃掉一半的尸體倒在家門門口,他死不瞑目的眼神我現在還記得。而等我又驚又怒地沖入家中時,一股強烈的血腥惡臭鋪面而來:我的家變成了屠宰場,爺爺,奶奶,大奶奶,父親大伯姐姐妹妹的尸體全部都以一種零散破碎的形態出現在我眼前,堂妹和小弟的腦袋上破了個洞,他們的腦漿被吃空了,身上的肉也全都沒了,看來大爺爺沒被吃干凈是因為太老,可小孩子就不一樣。

  如此說著,機械鎧甲微微轉向,看向了蘇晝和他身側的孩子,燧光大師歉意地笑了一聲,似乎是想要安慰孩子們別怕,但這笑聲,還有那平靜講述的內容卻令伽沙渾身一震,令洛亞緊抓蘇晝的衣角。

  我顫抖著打開房門,哥哥正在吃著媽媽,媽媽手里還捏著給我織的毛衣。哥哥魔化了,他渾身都是源能結晶,魔化的紋路甚至深入內臟,原來我家祖上也有天龍血脈,如果不是哥哥魔化后血脈覺醒長出的龍角,我還真不知道這點,但現在他并不是什么龍,只是食人的魔物,這魔物看見了,卻沒有吃我,不知道是吃飽了還是怎么,總之它嘶吼著什么亂七八糟的嚎叫,似乎是想要讓我走。

  我當時被嚇得動彈不得,這件事結束后許久才想起來哥哥最是疼我,他寧肯自己在老家種田挖礦也要供我當煉金術師。魔物見我不走,它自己就扇動翅膀,撞碎屋頂飛走了,我被這異象吸引來的其他村民救了下來,過幾天知道了那魔物被村子請來的雇傭兵消滅的消息。

  那時我忽然明白了過來,哥哥是因為采源鑄鐵被魔化的,這種源能材料的輻射本來就重,帝國也是用魔化者這種消耗品去開采相關礦場,時間長了,監工都可能魔化,更何況一直開采的礦工?那隊雇傭兵也正是收購我們家源鑄鐵錠的那隊,他們知道這些,但什么都沒說,不僅接手了我家開采的礦坑,甚至還憑借我哥哥的龍血魔化尸體得到了天龍貴族的封賞,成為了貴族衛隊。

  講述到這里,燧光自嘲地笑了笑:是啊,為什么要說呢?愚昧不堪的村民不帶任何防護工具開采源能材料,這種事情埃安大陸上每天都能發生一百次,更何況倘若有人魔化,他們還能順帶接個任務,把礦坑接手后還有了合法且穩定的資金來源,村民也不會有意見,他們憑什么要說?

  然而,

  然而。

  此刻,原本銀青色的機械鎧甲已經完全剝落了,它的核心零件以及能量都被吸收,所以自我分解,而燧光大師的尸體就這樣屹立在一片金屬殘骸之上。

  現在,就連血肉也都開始跌落,老人身體之下的機械結構越來越明顯,越來越完全,而等到尸體臉部的血肉都跌下去后,一個純粹的機械骨架軀體就這樣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那是一個雖然矮小,但是看上去就知道堅不可摧的合金機械人形;他看上去像是個骷髏,可是肋骨卻由一塊塊折疊的金屬板構成,形成了仿佛鎧甲的結構,而他的雙腿與關節更是堅固無比,有著特殊的保護鎧甲。

  比之前葉蓮娜更加厚重的源能正在這片營地中流動,令空氣泛起仿佛金鐵交加的嗡鳴。

  還有,熾盛無比,規律無比的魂光,從那金屬頭骨上的眼眶中亮起,仿佛燃燒著銀色火焰。

  然而為何,為何這個世界要這般可憎?

  平靜無比,卻仿佛怒吼的聲音回蕩,整個營地一片寂靜。

  我誰都不恨。對于庸俗的凡人而言,不去幫助其他人才是常理,而無知本身就是最大的罪,所以我一生都在學習知識,盡肯能的去幫助其他人。逐光教團原本想因我的原型發明了永遠不會被魔化的機械之軀和齒輪之魂追封他為宗師甚至大宗師,但他毫不在意,因為我們的敵人是這片大地,是魔化病,魔月,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災難。

  “追封……”

  哈德失聲驚呼道,葉蓮娜也面色凝重,而完全聽懂了的蘇晝嘆了口氣,他朗聲道:“你的原型將自己的靈魂數據重新編碼打散,輸入了你頭部的煉金機械中,然后又拋棄了自己的血肉,以鋼鐵之骨為支架,制造了一個全新的,擁有他記憶和思維模式的人工生命。”

  “了不起的構思,真的很了不起,我曾經見過有和你類似的人,祂雖然比你走的更遠,完全電子化了自己的靈魂,但是你的成就卻是獨自一人取得,超越了這個時代。”

  而‘燧光大師’奇道:哦?不愧是斯維特雷教授,果然見多識廣,居然見過和我原型一樣的人,不過您言重了,我的原型也是踩在巨人的肩膀上,如果沒有歷代前輩對亡靈和人工智慧的研究,我和他也走不到這一步。

  “那有現在什么和平解決的辦法嗎?”

  金屬骨架歉意地低頭道歉:之前可以,但現在真的很對不起,沒有。既然你們回來了,那就只能死在這里。

  我真的很希望這個世界能變得更好,但是總是有很多很多人攔在我們面前,時間是有限的,圣日即將熄滅,黃昏將臨,我們不能等待阻礙消失,我不想殺人,但是總是要這么做。

  說話的瞬間,他抬起了自己的手,五根金屬鑄就的手指收縮聚攏,然后在手腕處形成了一個炮口,之前講故事時早就積蓄好磅礴能量凝練成了一道銀色的光柱,直直迸射而去。

熾魂殆盡炮  但是這炮的目標并不是最強的葉蓮娜,也不是‘最弱’的蘇晝,而是正在一旁躲躲藏藏,似乎準備拿出什么通訊裝置的哈德,他驚愕地抬起頭,然后便看見一道光柱在自己眼前急速放大。

  他死了。

  頭顱被湮滅,身體開始熊熊燃燒碳化的劍士尸體跌落在地,然后碎裂成渣,這就是源能的力量,他在被命中的瞬間就燃盡了,半點掙扎都沒有。

  “怪物!”

  一直都在積蓄力量,尋找燧光大師突破點的葉蓮娜在看見這炮的威力和戰果后不禁愕然怒吼:“為什么半點破綻都沒有,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存在,自然也無法理解機械在特定條件下是不可能有破綻的,女騎士之前的忍耐和戒備完全是徒勞。

  傷敵十指,不如斷敵一指,燧光大師并沒有小看葉蓮娜,見到過對方一劍斬斷阿達瑪魔化血肉的場景,他完全清楚對方全力一劍也能把自己的金屬骨架也斬碎,不過他實力本就比葉蓮娜高,只要消滅了對方的幫手自然可以穩占上風。

源能飛彈連發  咔嚓咔嚓,金屬骨架的胸口處,層層疊疊的金屬板全部掀開,上面全部都各式各樣的源能凝聚晶體,而數十上百顆各色的源能飛彈就這樣攜帶著腐蝕,燃燒,麻痹,冰凍等特效飛馳而來。

蘇晝退后一步,他用身體保護兩個孩子,表情波瀾不起,就這樣津津有味地旁觀葉蓮娜急促拔劍,以疾風之劍橫掃數百顆源能飛彈  但是源能飛彈源源不絕,燧光大師的機械之軀乃是他畢生信念與技術所鍛,可謂是千鍛精鋼,除卻發射飛彈外,他還時不時使用手腕滅盡炮,以及手指源能光束槍進行攻擊,接連不斷地爆炸令水源營地劇烈的顫抖,無數碎石塵土飛揚,如若不是蘇晝用自己高大的軀體擋住了飛濺的塵埃和碎石,孩子們肯定會受傷。

  “教授!”

  在這動蕩間,抱著蘇晝大腿的伽沙干脆利落地給出了最靠譜的建議:“我們現在跑吧!”

  “是呀是呀!”而洛亞抱著另一只大腿,他被沖擊波震的有些迷糊了:“口區,院長,我頭暈……”

  “別想!”

  但是還沒等蘇晝回答,正在和燧光大師苦戰的葉蓮娜便憤怒地回過頭,她的雙眼中燃燒著熊熊怒火:“斯維特雷,快點加入戰場!你沒聽見他要殺了我們嗎?!”

  燧光大師同樣開口反駁:那未必,我看得出來斯維特雷教授是個聰明人,愿意在這亂世支撐一個孤兒院,也足夠善良。他曾在教團留學,我們說不定可以成為同道者,殺了你后我們就沒有理由互相戰斗。

  “呵。”

  可葉蓮娜卻管都不管,她避開燧光的一道光炮橫掃,然后冷笑著對蘇晝道:“教授,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你是萊頓圖書館的前任管理員,弗羅斯特暴徒的領導者,南境帝國叛軍的導師,你這個雙手沾染血腥的劊子手,親手殺死了半個移動城邦活人的魔頭!”

  “別以為你支持的將軍叛亂失敗后就能隱姓埋名重歸平靜,也別以為歸鄉當了個孤兒院的院長,就能藏住你的惡行,隱瞞你的力量!”

  “帝國永遠注視著你,你活著僅僅是因為你還有價值,你的技藝和知識由帝國賜予,也將為帝國所用!”

  “以將軍的名義,只要你想要你的孤兒院還能繼續存在,就立刻出手!”

  這段話一出來,蘇晝也不能無動于衷。

  身側的兩個小孩震驚地抬起頭,看著自己的引導者:他們倒不是說信了葉蓮娜的那么多話,他們主要是沒搞明白那些名頭中哪個才是蘇晝真正的名字——指望初中不到文化水平的小孩搞明白這些頭銜也太過分了。

  但實際上蘇晝自己也是頭一次搞清楚這是咋回事……這肉體記憶不全,中途還死了一次,他怎么知道自己過去是個什么樣的人物?

  還講不講道理了?!

  所以老者眉頭緊皺,嘖了一聲,然后嘆氣道:“說實話,我真的不太想殺人,這么多年來我殺的夠多了,也有點膩味老是要殺人才能解決問題這個套路。”

  “總是魔頭魔王魔主的叫我,可我最開始真的只想當個正義伙伴……”

  如此說著,便能聽見一聲聲噗嗤的衣衫碎裂聲。

  在伽沙和洛亞目瞪口呆,甚至可以說是呆愣的表情中,蘇晝原本干癟的老人軀體開始如同吹氣球一般膨脹,很快,這膨脹就讓他成了一個渾身肌肉都能把衣服撐裂的老派猛男,一眼看上去簡直就像是老牌格斗漫畫的武斗派。

  有輕微的電流在這幅根本不像是六十多歲老人的見狀肉體上流動,甚至令胸大肌都渡上了一層金屬般的光澤。

  此刻,不僅僅是孩子們呆住了,就連葉蓮娜和燧光也都停下了互相攻擊的動作,怔然地看向不知道為什么突然變身,氣勢簡直就像是家用面包機變成終結者那樣可怖變化的蘇晝。

  伽沙尤其,抱住蘇晝大腿,且感知敏銳的他一開始感覺只是抱住一個男人的血肉之軀,但是很快,他感覺自己抱住的是大樹,是巖柱,是一座巍峨的山峰——大腿沒有變化,變化的是威勢。

  一只大手伸出,從龍人男孩的背部取下他的盾。

  “借給教授用一會。”

  男人溫和地說道,然后拿著大盾的蘇晝便向前邁步,抬起頭,赤色的雙瞳凝視著眼前的兩人:“你們今天謎語說的真的很厲害,我聽著很過癮,但是拳頭也硬了。”

  “順便說一句,你們兩個我誰都不幫,不僅僅如此,我全都要教訓一頓,教會你們說人話,不要當謎語人。”

  他抬起了盾,電光閃動,更改著其中的材質,令它閃爍發光。

  “至于現在,就讓你們看看我三天修行的結果。”他宣告。

  緊接著,便是沖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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