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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或許人人都是噬惡魔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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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面之上,天地之間,神明們對視著。

  大海開始翻騰,水汽逐漸凝聚,原本萬里無云的長空中逐漸出現大片大片的烏云,覆蓋了星月的光輝。

  深潛者號上,蘇晝站立在甲板中央,亞爾伯與眾水手跪匐于他身前,而青年只是好奇抬頭,凝視上方。

  神圣巍峨,如云中山岳的審判之龍則是盤踞于蒼穹頂端,金色的神龍俯視大地諸海,目光淡漠而無情。

  唯獨只有蘇晝,那擋下祂裁決天罰者,與祂近乎于一體之人,方才能得到這頭神龍半點目光傾注。

  但隨后,伴隨著一陣狂風卷動,祂轉過頭,看向深潛者號上,那已經閉上眼睛,絕望等待死亡來臨的亞爾伯。

  海盜的須發在狂風中飄蕩,沒有半點反抗的跡象。

  緊接著,審判之主開口,神圣的聲音隆隆作響,震蕩兩界,如驚雷而至。

  審判。

  汝,劫掠商船,漁民。

  汝,殺戮無辜,良善。

  汝,背棄正法,戒律。

  汝,褻瀆神圣,信仰。

  如是宣判,審判之龍裁定煩惱海之王的罪惡,作出最后的判決:亞爾伯·伊德里斯,汝違背教約教誨,無視戒律約束,蔑視法典權威,是為背道者。

  汝背棄人神誓約,犯下大罪一百七十二次,小罪一十九次。

  最終裁決。死刑。

  雷罰亟之。

  神音落下之時,便是審判再開之時。

  在這瞬間,蒼穹之上,無窮無盡的云海憑空而生,一層層細碎的金色電光于滾滾云間閃爍游離。

  神圣的氣息彌漫,無數愿力匯聚,審判之眼再次成型,而懲戒的雷光在其中孕育。

  靈界中,同樣有一股無形的大力隨之崩塌下來,鎖定靈魂,指引著審判的到來,并給予最終的預示。

  一時之間,宛如天地將傾,不可阻擋,不可違逆的氣勢蔓延。

  但這一次,審判之龍宣判過后,蘇晝的雙手卻負在身后,并沒有任何出手阻攔的意思。

  明刑正典,此乃正道。

  一開始,蘇晝的確想要詢問亞爾伯一些信息,所以才沒有在第一時間殺了他,但實際上,通過無想之心,他已經抓取了最重要的那些關鍵要素——無論是可能存在的‘先驅眷族’,還是海盜們企圖找到源水之魂成神的計劃,這些最關鍵的情報他都已經知曉,只剩下一些無關緊要的細節想要搞清楚。

  所以亞爾伯這種惡人,死了就死了,沒有庇護的必要。蘇晝一開始出手庇護只是出自于習慣,畢竟他的‘審判’還沒有結束,這個世界的審判之龍就過來插一手,讓他有點不爽。

  但不爽歸不爽,不管怎么說,亞爾伯都是輪回世界之人,審判之龍依照教約宣判他的罪孽,那就是這個世界的秩序,犯罪就要受懲戒,這很合理。

  只是,本打算旁觀的蘇晝卻沒有想到,這一次審判之龍凝聚化身現世,卻并非只是為了懲戒亞爾伯這位大海盜。

  汝等,有罪。

  宣判完亞爾伯后,審判之龍的目光又漠然地掃過了深潛者號,野豬號,以及上面的所有人——神明所見之處即為神域,而在祂的神域中,有罪者都注定接受懲戒。

  于是,深潛者號與野豬號上的人中,除卻艾蒙之外,全部都感受到了一股浩蕩熾烈的氣息,隆隆雷鳴在耳畔炸響,那正是審判之主的注視和預示。

  頓時,痛哭流涕,懺悔祈愿者有之;憤而怒罵,死不悔改者有之;求饒戰栗,否認自己有罪,不愿承認現實之人更多,一時之間,因為神明的注視,兩艘船上喧囂一片。

  自然,尼德和薩拉也不例外。

  就像是有一道雷光在眼前閃過,清晰到宛如實質的毀滅氣息就位于鼻端之前。

  “哇啊啊啊——”

  審判之主的注視帶來的預兆,登時就將野豬號上的風之民女孩嚇了一大跳,她下意識地躲在了艾蒙的身后——薩拉緊緊抓住灰發神官的長袍后擺,小臉煞白:“我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嗝兒。”

  她瑟瑟發抖,然后就這樣一口氣沒順過來,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真他媽的……”

  反倒是野豬號的船長尼德,這高大的前獵人雖然面色蒼白,但仍然有勇氣抬頭看向頭頂,他怒罵一聲,本能地向前一站:“我承認我有罪,但依照教約審判絕對罪不至死!”

  “審判之主難道不講道理的嗎?!”

  但很明顯。

  無論是懺悔,祈禱,怒罵,求饒還是挺身而出的辯駁,這些對于審判之主來說都無意義。

  在漠然龍瞳的注視下,無數道內蘊無窮威能的雷霆同時從蒼穹頂端的審判之眼中躍起,雷蛇于空狂舞,橫跨天地,就像是一顆倒著成長的分叉之樹,朝著所有人猛然劈落。

  “你就這樣胡亂審判?”

  但就在此時,青年帶著些許惱怒的聲音響起。

  看著審判之龍仿佛要將在場所有人都一網打盡,全部都懲戒消滅的勢頭,蘇晝只能抬起左手。

  他豎起食指,而這根食指就像是一個黑洞,在它豎起的瞬間,漫天雷霆就像是被磁鐵吸引一般,全部都拐著驚人的弧度,朝著這指尖收束。

  一分為萬,萬又歸一。

  霎時間,原本氣勢驚人的懲戒雷罰全部都劈落在青年的指尖,雷光閃爍間,逐漸歸為無形,被蘇晝收入體內。

  收回手,蘇晝皺著眉曲動幾次食指,活動手指——審判之龍的雷罰并不強大,估計只是根據接收到的愿力大小而衍生相應的強度,但歸根結底,也是一位霸主階的正神發出的攻擊,他以雷法全部擋住,也感覺手指有些發麻。

  就連他都感覺有些許不適,這些雷霆倘若劈落在薩拉這等小女孩身上,豈有不死之理?

  雷罰第二次被人擋住,蒼穹之上,審判之龍化身淡漠的目光再次轉移到蘇晝身上——祂無喜無悲,并沒有因為審判被人妨礙而發怒。

  而蘇晝卻同樣看向對方,雙方遙遙對視,青年語氣略帶不滿,沉聲質疑道:“亞爾伯也和他的船員也就罷了,這些肆虐了幾十年的大海盜和他的手下哪來的無辜良善之輩,所以你懲戒他們,我不阻攔。”

  “但野豬號上,別說那些船員大多罪不至死,船長尼德雖然也應該接受審判,但用雷罰懲戒恐怕也有點過了——更不用說薩拉,她最多就算是在快餓死的危急關頭搶劫未遂,犯罪都算不上,為什么要殺?”

  蘇晝的聲音在高空回蕩,而心念更是橫穿靈界,直通遙遠彼方審判之龍的本體。

  對此,金色的神明凝視著蘇晝,似乎是在傾聽。

  然后,平靜的回應聲,于青年心頭響起。

  因為憎恨。

  這聲音,和蘇晝一般無二,只是帶著歷史沉淀的滄桑,就像是蘇晝見證了輪回世界數百年輪回后所能擁有的聲音。

  祂如此淡然的回答,就像是訴說真理:所有的火之民,風之民,都憎恨者海盜,海之民,背道者和犯罪者。

  數千萬,上億人,都是如此。

  他們祈禱,許愿,懇求我降下懲戒——一切的愿望,都在祈禱他們的死去。

  神,實現愿望。

  所以他們就要承受審判和懲戒。

  審判之主的回應非常簡單,粗暴,并合乎邏輯。

  但,歸根結底,仍然屬于‘多數人暴政’的范疇之內。

  “這就是你的理由?”

  蘇晝與神龍對視,他聽完了審判之主的回應,知曉了自己在輪回世界衍生體的真實想發火偶,心中其實并不憤怒,只是想要發出一聲嘆息。

  因為早就在夕光城,他從雷罰之下救下薩拉時,就已經清楚地知曉了這一點。

  這世間的審判和懲戒的強度,并不是依照違背的教約法典嚴重程度而施加,它是憑借眾人祈禱愿力的強度來判定。

  有些人犯了大罪,但眾人不知曉,故而就沒有雷罰,需要神殿自己動手絞死,斬首亦或是火刑。而有些人并沒有犯下什么錯,他們只是和一般人不同,不愿意信仰神,也不愿意接受戒律的約束,所以就被視作怪物,哪怕是逃到了海島中,與人隔絕獨自生活,也仍然被深深憎恨。

  就像是,噬惡魔主一樣。

  魔主不在意的罪行,即便在他人看來是大罪,對他也算不上是惡人,而其他人覺得理所應當之事,倘若違背魔主心愿,那么便是惡人。

  說白了,噬惡魔主這一神通,無非就是以自己的心代替公義。

  它的確就是魔道神通,什么正義,說白了就是神通擁有者的拳頭大,所以才可以強行宣判,本質上就是純粹的狂妄。

  蘇晝一路走來,被人們稱頌贊美,只是因為他的善惡觀念,恰好和一般人眼中認定的樸素正義相符——但倘若不一樣,他就是純粹的魔頭,而且還是最大最可怖的那一類魔頭。

  這是壞事嗎?

  實際上也不然。

  魔有魔道,自有自己的方法去救濟世間,自由心證的神通可以為惡,自然也可以為善。

  只是……

  “審判之主,你是神啊。”

  與高空中的神龍互相對視,蘇晝凝視著對方那由愿力凝聚,虛幻朦朧的化身之軀,不禁長嘆一口氣:“如若我是一人,且始終一人,無人追隨于我,無人崇拜于我,無人認可,無人信仰。”

  “那我自可隨心所欲,隨意行事,沒有枷鎖可以束縛我。”

  “但這是為人,為魔的道路——作為神卻不行。”

  “如果神的想法和戒律,都不能超越人的偏見,那神的存在又有何意義?”

  正因為自己就是噬惡魔主,所以蘇晝很清楚,自己和眼前審判之主的相似的本質,以及不同之處。

  他一路走來,無論是神木世界,輪回世界,獸神界,神龍世界,還是其他在地球的所作所為,核心思想無非就是‘為了自己爽’。

  哪怕是幫助他人,歸根結底也是為了蘇晝他自己能看得過去,其他人什么想法,是感激還是憎恨,是不滿還是崇拜,他根本不在乎。

  而此時的輪回世界,也是一樣。

  就像是夕光城審判薩拉一樣。

  那些虔誠的火之民,祈禱審判之主降下神罰,無非也就是‘為了自己爽’而已,他們的憎恨和敵視,全部都起源于信仰帶來的優越感。

  民眾會在乎審判臺上‘惡人’的想法嗎?會在乎他是不是無辜嗎。從不,民眾只是想要看見,有人被套上惡人的標簽被審判,享受‘惡人已死’的暢快,滿足自己優越感,以及同道眾多的集體感罷了。

  真正的道義,需要花費力氣去思考的公平,都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哪有自由心證來的爽快。

  噬惡魔主就是這樣恐怖的神通和力量,蘇晝很清楚,只要自己的三觀稍微歪一點,就可以隨意成長出一個喜怒無常,以己意代天意的怪物。

  打個比方——為了獲得惡魂來成長,他可以將全世界所有人,都視作‘不愿意乖乖去死,為自己奉獻成長食糧’的惡人,然后將所有人視作邪惡去擊殺,吞噬惡魂。

  可怖嗎?但這就是噬惡魔主的力量。蘇晝沒有這么做,僅僅是因為他是蘇晝,他的意志堅定,不會為了獲得力量而動搖。

  這內里的思維邏輯,和‘你不愿意信仰我的神,又不愿意乖乖去死’并無區別。

  蘇晝本應該對此感到不寒而栗,而他也沒有立場去批判審判之龍——因為他們實則一體,乃是一模一樣的存在。

  審判之龍也是噬惡魔主,只是祂是一個由更多人組成的噬惡魔主,一個由整個輪回世界,所有風與火之民的‘愿望’構成的噬惡魔主——祈求審判的愿力就是讓祂成長的惡魂,被所有普通人認定的背道者,就是用來吞噬的惡人。

  但現在,通過夕光城的見聞,在審判臺上的思索,再次剖析自己本質的蘇晝,卻很明白,自己心中的想法,已經和過去完全不同。

  而審判之龍,也不再是他的倒映。

  所以,青年再一次發聲,否定神明。

  “你錯了,審判之主。”

  “善惡,公義,正道,不是這么抉擇的。如果只是聽從大多數人的想法,而不依照一個標準來裁決,審判無非就是一種暴動。”

  “民眾大多都是盲從的,他們太容易被引導,就像是瘟疫期間,每個人都不愿意被封鎖在家,想要自由活動和工作——但作為主持秩序者,你就應該為了所有人的安全,反過來約束民眾,而不是放任瘟疫,也就是錯誤的傳播。”

  蘇晝的聲音,即便是遠方野豬號上的眾人也能清晰聽見。

  蒼穹之上的神龍聞言,也作出了簡單的回應。

  神,就是愿望。

  眾生祈禱,便是神心。

  他們有罪,確鑿無疑。

  與此同時。

  野豬號,甲板上。

  神官艾蒙仰視著遠方的高空,一時間,他心亂如麻。

  ——兩位主?

  ——還互相爭斗辯駁?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教約中可沒有說過應該怎么面對這種情況!

  但憑借最近這段時間,與蘇晝同行,見證對方所作所為鍛煉出的大心臟,艾蒙很快就鎮定下來。

  “不要思考外相,而是思考本質。”

  如此自語,神官閉上眼睛,在心中思索:“很好——我現在知道,呈現龍形的主降臨,想要擊殺深潛者號和野豬號上,除卻我之外的所有人。”

  “人形的主一開始保護了亞爾伯,但應該只是本能,第二次審判時,他一開始沒有阻攔,顯然是覺得這罪人該死,就像是主在夕光城審判臺上,對那傳播瘟疫之人施加審判那樣。”

  “但隨后,他卻再次擋住了龍形主的審判,保護住了所有人。”

  總結完畢之后,艾蒙睜開雙眼。

  此時他的心中,已經有了定論。

  “人形的主,是對的。”

  如此想到,艾蒙此時轉過頭,他解開了自己的長袍,將身后昏迷過去的薩拉蓋在長袍之下,然后小心地放在一旁,他喃喃自語:“至少,我認為是對的。”

  艾蒙能感覺到,小女孩的身體很輕,很虛弱……薩拉一族一路從煩惱海流浪至此,花費了漫長的時間,而在她因為饑餓搶劫被擒,又被送來審判的這么一段時間,也就之前在海岸邊上吃了一點魚。

  如此虛弱,又面對神的審判預示,又豈能不因為恐懼而暈倒?

  人是有同理心的,艾蒙換位思考,他思索,倘若自己在快要餓死之時,想要和其他人交易換取食物活命,但卻因為信仰問題被對方拒絕。

  那么自己,會動手搶奪嗎?

  倘若自己動手搶奪,又是誰的悲哀?

  自然不是那些被搶劫的漁民,他們沒有錯。有‘錯’的,的確是動手搶奪的薩拉他們。

  但真正的根源,真正有‘罪’的,是將薩拉一族驅趕離開家鄉的海盜……以及,造成如今現狀,令人可以無端歧視沒有為惡者的戒律!

  錯和罪,天壤之別。

  “究竟,什么是罪?”

  審判之主圣言有曰:與怪物戰斗的人,應當小心自己不要成為怪物。當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你。

  為了公義的奮斗和斗爭也是如此,當我們與惡人斗爭時,應當小心自己也變成怪物。

  將薩拉安置好后,神官緩緩抬起頭,他再一次看向氣氛已經十分緊張,仿佛要第三次降下雷劫的龍形主,和想要阻止對方的人形主。

  艾蒙面色愁苦,他并不清楚什么是罪惡——他只是神官,不是教宗,也不是神,他沒有權利確定何為罪惡。

  但是,他卻很明白。

  “至少,不能讓沒有犯錯的人,無辜地死去。”

  “倘若以多數人的公義之名,讓這種事情發生,那我們也就成了惡人。”

  而與此同時,天上。

  對于開始第三次匯聚愿力,凝結雷罰的,自顧自地要繼續審判所有人的審判之龍,蘇晝只是微微搖頭,從個人空間中取出了滅度之刃,對準了頭頂的那一個神明愿力化身。

  “審判之神,對于你的子民來說,你或許是一個好神。”

  “但是,你卻遠不是一個好的秩序締造者。”

  對于蘇晝的對自己的宣判,審判之龍沒有發出任何回應。

  只是在蒼穹頂部,一道道淺金色的電光在云層中來回穿梭滾動,然后又在轉眼間凝聚成一顆顆雷霆光球,仿佛太陽一般瞬間照亮深夜的夜空。

  一時間,天地之間的磁場開始劇烈的變動,在審判之龍的操控下,無盡的靈力帶動云層和電光躁動著旋轉,形成了一團直徑數十公里的龐大烏云漩渦——祂的意志令大氣之中的電荷交錯碰撞,形成了一道道震蕩天地的金色神雷。

  愿力與現實的天象交織,靈力制造的超凡現象與真正的雷云相合,威力瞬間暴漲十倍。

  第一次,第二次審判被蘇晝擋住,雷罰威力都有相應的增加,而現在的第三次審判,赫然已經抵達霸主階全力出手的地步!

  下一刻,伴隨著驚天動地的聲聲雷鳴,一道道近乎實質的雷霆在烏云漩渦的中心處被凝聚,它們是如此耀眼,以至于將天地都照耀的宛如白晝。厚重的陰云中,電光閃爍,宛如蛛網縱橫,而就在它凝結為一柄近乎實質化的雷霆長槍時,審判的雷罰轟然墜下!

  而就在這可怖雷罰劈落之時,審判之龍的聲音在天地間響起。

  我是,愿望。

  也即是,正確。

  “正確個頭!”

  而蘇晝干脆利落的否定,在雷罰墜下的瞬間,他緊握神刀,低聲喝道:“你是錯的——過去的我也是!”

  此時此刻,面對代表著過去錯誤自己的審判之龍,青年心思一片澄清,他全力一刀揮出,斬的并不僅僅是雷罰和神龍,還有自己心中,對過去自己的最后一絲認同。

  凄厲的呼嘯響起,神刀光焰萬丈,磅礴刀芒混雜赤金色的烈焰倒卷長空,正面迎上了雷罰。

  滅度之刃上凝聚的無邊愿力光輝并不亞于審判之龍凝結的神雷長槍,而蘇晝更是本體在此,凝聚的力量遠遠高于只是愿力化身的審判之龍。

  所以,這第三次審判綻放的雷槍瞬間就被豎劈而過的刀光貫穿,從中撕裂為兩截,并如幻象般潰散。

  而在其之后,巨大的烏云漩渦正沿著這一刀向前的軌跡一分為二,裂口處被熊熊燃燒的赤色火焰覆蓋。

  裂云分天后,刀勢仍未停止,仍如閃電一般朝著遙遠天際彼端延伸斬過——在烏云漩渦背后,蒼穹之上,審判之龍的愿力化身也被一道數百米長,寬十幾米的刀痕切開,巨大的愿力化身開始逐漸化作漫天光雨般的光點,逐漸潰散。

  一道筆直的星月之光順著裂縫垂下,照亮了被因神明對峙而出現的陰云覆蓋的海洋。

  蘇晝收回了滅度之刃,轉過頭,不再看向高空。

  他這一次徹底擊退了審判之龍的化身,中斷了這一次雷罰。

  不得不說,審判之龍的力量,也的確有霸主階,哪怕是憑借愿力化身遠遠出手,凝聚的雷罰力量也是無比強悍,剛才那匯聚幾十公里內所有靈氣凝結而成的雷槍一擊,恐怕足以瞬間摧毀一座小城市,并擊殺其中大部分人。

  蘇晝如果不拿著武器,恐怕只有現出真身,才能在保證所有人安全的情況下,擋住那雷光。

  緩緩降落回深潛者號上,現在,蘇晝感覺自己可能已經大致理解偉大存在之間,祂們互相的看法了。

  “——這也能算是對的?”

  如此自語,審判之龍潰散后形成的漫天愿力光點正在緩緩飄落,蘇晝環視著這些如雨光點,他不禁微微搖頭,然后伸出一只手,接過一顆,沉聲道:“難怪偉大存在之間會互相看不慣,有關于正確的斗爭,的確不能有絲毫妥協……咦?”

  正思索著,突然,蘇晝從自己接過的這么一顆愿力光點中,感應到了一絲熟悉的感覺。

  當然,不是說氣息亦或是力量本質熟悉,畢竟蘇晝和審判之龍的關系如此密切,不熟悉才是怪事——真正讓蘇晝輕咦出聲的,卻是這一顆愿力光點中,隱隱攜帶的氣息。

  “地之魂?不對,是另外一種感覺……這個熟悉的感覺,我肯定在輪回世界之外的其他地方見過!”

  如此思索著,畢竟是吃過不少智慧果的人,蘇晝很快就想到了這熟悉的感覺究竟來源于何處。

  那正是神龍世界,龍珠戰爭中,自己并沒有見過多少次的異界龍蛇,‘利維坦’!

  換個詞——人道眾群之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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