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夜寒風刮來了冬天，之前只是干冷而一直無雨無雪的天氣，突然就陰沉了幾分，天空隨時可落下一片雪絮茫茫的沉幕。
葉子皓回來得有些晚，葉青凰已經哄孩子睡下了，但她卻仍坐在燈前做著針線活兒，也等著他。
“外面已經在落雪了，就不知明天早上能看到什么景色。”葉子皓是自己提了一桶熱水回來的，也沒驚動下人，說話間卻是神情復雜。
“下雪了不好么，雖說這天冷得早，但一直只冷著，卻也沒見什么雨水，還是把雪落下來才好。”
葉青凰連忙放下針線，去幫男人拿盆。
“好是好，這修路卻也要耽擱了，這雪來得及，是夜里起的，若是明天沒封路，或許還能繼續趕工，若是封了路，只能等了，就怕前功盡棄。”
原來男人擔憂的在這里。
若是以前，他只是一介農門子弟，讀著書，只用考慮自家有沒有糧、有沒有柴、有沒有錢過冬。
但是現在，他是這一州之城守，要考慮的、操心的事情，可就多了。
心懷天下，大約也就是這樣了吧。
“你也別太擔心了，今年你上任辛苦了這幾個月，也不是白辛苦的，窮家人今年的冬天肯定比往年好過。”
“這修路也不用擔心，王大人執掌工房許多年，自然是有經驗的，如今你在任上又有錢糧，他自然也會用心想要做好實事，不會前功盡棄的。”
葉青凰連忙安慰葉子皓。
若是往年貪官在任，或許底下人只想做點錦秀文章，自然是華而不實的，如今誰不知道葉大人是實務為民的官？
誰會與葉大人對著來？
既然沒人對著來，這修路的工事，自然就是穩打穩扎，加之如今天氣問題，工房王主簿做為有經驗的人，自然也會早早考慮的。
聽了葉青凰提醒，葉子皓轉過彎兒來，無奈笑道：“是我想太多，反而身在局中看不清了。”
“明天只看這雪大不大，清路、檢查各處情況便是，想那么多也不能和老天爺打商量，再說我們也是早早防冬的，有什么好擔心的呢。”
“可不是么，就是這兩日師長們不好回去，你招待著便是，我看那梅花苞兒也打了不少，聽說往年這時候也能開一些，說不定這雪下了，梅花就開了呢。”
葉青凰微微一笑，提了有讓男人開心的事情。
“嗯，這是異鄉的第一場雪，可得下好了，這也是咱們當官的第一場雪，第一次欣賞屬于自家的好風景，也得把握好了。”
葉子皓看著蹲在水盆邊為自己洗腳的女子，目光盈盈，心情激蕩。
他記得，她在京城時曾想要一座果園，春天看忍冬、桃花、牡丹，夏天看荷花、石榴、桔子、棗花，秋天看桂花、山楂、菊花，冬天看梅花、雪花。
如今他們有一座田莊，是百畝御賜的良田，雖能按他們心意所種，但到底不能住到田莊上去，只能先養著了。
但在這住了半年的城守府里，卻能一圓心愿。
如今，不就梅花要開了么，雪花已在下著了么。
聽他感慨，葉青凰也是笑道：“早點睡吧，看明天早起是怎樣景象。”
然而葉子皓此時心情復雜卻以愉悅居多，心思浮動另有念頭，又怎會“早點睡吧”？
說不得尋了一處清靜之地，享受了一翻別樣的耕田意趣，這才收拾一翻，回到被窩里歇下。
小吉祥睡得正香，這樣的冬夜自然不會被爹娘放回寒涼如水的搖床里去。
之后總算睡了個安穩覺，待天明時起身，葉子皓披了長衫先將窗子打了一條縫，頓時驚喜地喊了起來。
“凰兒，外面白了，雖是薄雪，但還不錯。”
這個不錯，除了風景不錯，也是這雪不算大，不至于封路，工事也還能繼續。
“那雪停了沒有？”葉青凰自帳中探頭詢問，這才是重點。
“沒停，但也不大，沒我昨晚回來時下得大。”葉子皓一邊說著、一邊隨手關上了窗子，連忙走了回來。
也就是這一會兒時間，他身上便染了一層寒意，他將長衫往榻上一丟，立刻鉆進了被窩里。
“這天兒比昨天早上冷多了，看來今天還得下。”回到被窩里暖著，卻也沒有睡下，只是將媳婦兒抱在懷里，說話不停，手上也沒停。
“好啦，一會兒小吉祥得醒了，這下雪天里天也亮得晚一點兒，這時候肯定不早了。”葉青凰被撩得身子發軟，連忙推了推葉子皓。
昨夜他雖只索要了一回，卻也生龍活虎，恨不能將她生吞活剝，很是折騰人的。
她可不敢在這將起時再被折騰一翻，何況孩子就在身邊呢。
葉子皓瞄了一眼已經有些醒來跡象的孩子，不由撇嘴嘀咕：“這么大個臭小子，該分房了。”
“分哪兒去？咱們這正院里可都住得滿滿當當的，將他分房，說不得要安排個奶娘跟著呢。”
葉青凰白了男人一眼，沒好氣地說。
這男人時不時就犯下幼稚病，以前咋沒發現呢。
“好啦，你陪臭小子再睡一會兒，外面冷得很，我去打水來，這時候阿飛他們幾個肯定起來了，今天把炕燒起來吧。”
葉子皓見媳婦兒惱了，哪里敢接著這話頭說？目光一轉，連忙說起燒炕的事來。
雖說城守府早就在安置過冬的事情，買了不少湯婆子，兩種炭也備了不少，柴自然也沒少儲備。
但他們每天都有糕餅要做，挑豆皮的活兒也一直沒有停下，昨天還做著呢。
而這些全是耗柴的賺頭，畢竟不是住在八王山下了，這出城砍柴也費功力、要人手，說不得，他們還是盡量節省著用柴，就怕到那冰天雪地時斷了柴。
如今大總管不在家，府里大下小事就靠大管事撐著，難免會擔心不盡人意的地方。
雖說大管事蘇洋也很忠心和盡心，到底只是外面招進來的人，不比哥哥安排的人，他們仍是有些保留的。
也因此冷到現在，他們也還沒有燒炕，只是將各屋的窗子都關上了，門簾也換了厚棉簾子，再穿上薄襖到也不覺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