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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章 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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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從躺椅上坐起來,面上笑容不減,像是不經意,忽然又問了一句:“你同四娘,自小便處得不大好,你理應是不喜歡她的,那么當時,你發現她不見的時候,為何還要去尋她?”

  樹影斑斑駁駁地落下來,祁遠章眼中多了一絲試探。

  他從容自在,仿佛理所當然地說道:“若換做是我,定然不會去尋她。”

  太微不由失笑,聽他的意思,祁茉所為,似乎才是對的。至于她,顯然讓他不解了。她禁不住面向他,笑出了聲音:“父親的話,同祖母的話,聽起來可是不大一樣呀。”

  祁遠章像是沒聽明白,追著問:“哦?怎么個不一樣法?”

  太微束著手,定定望著他道:“祖母認為,我和四姐是一家姐妹,血脈相連,出門在外,必得互相幫扶。喜歡不喜歡對方,反倒是最最不要緊的。即便不喜歡,那不和睦也只能是關起門來的不和睦。”

  祁遠章聽樂了:“這般說來,你去尋你四姐,全是因為你將祖母的話記在了心里?”

  太微眨了眨眼睛:“祖母的話,每一句女兒都謹記在心。”

  “你倒是厲害!”祁遠章一拍大腿,贊嘆了句。

  他身上的花袍子在天光底下看起來五彩斑斕,像只大公雞,隨他的動作一抖一晃,活了一般。

  他嘴里說著感嘆的話,臉上的神情看起來卻又不像有多認真。

  太微道:“父親可還有話問女兒?”

  祁遠章笑了兩聲,屈起沒有受傷的那條腿,盤在了躺椅上,口中道:“薛指揮使送你回來的時候,都說了什么?”

  薛懷刃那個人,他見過,且還不止一次。

  是以他知道,那位薛指揮使并不是會莫名其妙大發善心的人。

  那樣一個人,究竟為什么會送太微回來?

  祁遠章打量著眼前好手好腳,神情鎮定的女兒,斂起鳳目有些迷糊地想,俏姑竟也長大了……他記憶里的俏姑,明明還是個小團子似的肉球兒……

  祁遠章瞇著眼睛,驀然道:“他該不會是覬覦你的美色吧?”

  太微正想隨口胡謅幾句將他敷衍過去,哪知話還沒組織完,便聽見了這樣一句話,登時繃不住變了臉色。

  她努力維系了半天的泰然鎮定,叫他短短一句話便盡數抹去。

  美色?

  什么亂七八糟的!

  這樣的話,該是當爹的同女兒說的嗎?

  簡直是說他沒個正經,都侮辱了“正經”兩個字!

  太微垂下眼,生恐自己一個憋不住便會拂袖而去,實在是不敢同他繼續對視:“父親說笑,薛指揮使什么樣的美人兒沒有見過。他送女兒回來,不過是行善之舉。”

  她固然生得不丑,但也絕對稱不上什么傾國傾城,哪能光憑一張臉便所向披靡,引人相送。而且,就算是真的,他也不能當著她的面如此相問吧?

  她這爹,腦子里就算裝的不是漿糊,也必然是一鍋粥。

  還是糊了的。

  太微喘口氣,接著道:“薛指揮使沉默寡言,并沒有同女兒說過什么。”

  祁遠章似信似不信,笑微微地道:“那倒是真要好好謝謝人家。”

  他的目光落在太微臉上,令太微莫名有了種叫人看穿的窘迫。

  她悄悄別開了臉。

  地上有一叢不知何時鉆出來的雜草,稀稀拉拉的,葉子也不夠綠。太微瞧著瞧著,忽然心生煩悶,脫口問道:“父親當年,為什么不休了母親?”

  這個疑問,盤旋在她心頭,已經有很多很多年。

  她小時不敢問,少時沒有機會問,等到終于敢問又不怕知道真相的年紀,他卻早就已經離開了人世。

  如今她回來了,疑問卻還在。

  他對她娘的感情,明明遠夠不上深愛。

  太微沒有看他,仍盯著地上的雜草,但耳朵卻情不自禁地豎了起來。

  只是她等候著回答,祁遠章卻靜默了。

  良久過去,他才笑著說了一句:“怎么,你難道想讓我休了你娘?”

  他開口說了話,卻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太微轉過臉來,不作聲地望向他。

  祁遠章東張西望,一臉的輕率:“大人的事,你不懂。”

  這樣的話,任何時候都能用,任何時候都合用。他連句搪塞的理由都不想給她,太微不言不語地暗嘆了一口氣。

  身為小輩,她根本奈何不了他。

  祁遠章說完了,下意識伸手去抓一旁的點心,但盤子早便見了底,哪還有糕點果子讓他吃。他便順勢抓起空盤子,一把遞向太微:“讓人再送一份上來。”

  太微愣了一下,低頭盯著盤子看了又看,見他是說真的,不覺心頭冒火。

  她接過盤子,轉身就走。

  祁遠章在身后喊:“不成,一份怕是不夠,讓人送兩份!”

  太微裝作沒聽見,越走越快,轉眼便走到了廊下,將空盤朝廊下候著的丫鬟手里一塞,面無表情轉述了他的話后,拔腿就走。

  再同他呆下去,她怕是就要目無尊長以下犯上了!

  頭頂青天,也阻止不了她。

  太微的身影,一轉眼的工夫,便消失在了祁遠章視線里。

  他慢慢收起了臉上的笑意,慢慢躺了回去。他仰面朝上,目之所及,是大片濃密的枝葉。

  枝葉縫隙間,則是刺目的陽光。

  祁遠章躺在竹椅上,睜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幾抹光亮看。

  他沒有想到,太微竟然會問他當年為什么不休了她娘……

  到底是為什么呢?

  明明所有人,從上到下,個個都在勸他休妻另娶。

  難道是因為于理不合?

  可由頭想尋能尋千百個,怎會不合?

  他不肯休了姜氏,還惹得他娘同他大發雷霆,直斥他不孝不悌。祁家人丁單薄,他沒有兄弟,照理來說,開枝散葉理應是他該擔的責任。

  他不休姜氏,姜氏便永遠是靖寧伯府的夫人。

  他便難有嫡子。

  即便姜氏能生,一個瘋子的孩子,又怎么能夠成為靖寧伯府的繼承人?看看太微便知,人人都在疑心她今后會瘋,連他也不敢說她一定就不會。

  但姜氏……

  祁遠章閉上了眼睛。

  姜氏真的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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