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太監稟報邵校尉求見,皇帝不禁挑了挑眉,神色間很有些意味深長。
這小子挺沉得住氣啊,這都幾天了,才找過來。
那次劉協斷言,這小子針對的是能在他這個皇帝面前有臉面、說得上話的家族。
這個觀點他很認同。
有臉面的可不止太師府一家,就拿張遠泰來說,那也是勤勤懇懇幾十年的老臣,在皇帝面前一樣有臉面,卻沒見他對張家有什么動作。
其中有那和他一同廝混的張永昌的緣故,但更重要的是,這小子大概在觀望,觀望皇帝的反應,看有沒有機會在皇宮用點功夫。
皇帝沖殿中伺候的幾個宮女太監揮了揮手:“退下吧,把邵毅叫進來。”
見皇帝嘛,就是那一套程序,邵毅行大禮參拜,皇帝很厚道的沒為難他,擺擺手讓他平身,直接賜座。
這時的皇帝,正捧著一個話本子在看,手邊的桌案上,還疊放著另外幾本。
這幾天,皇帝對話本子很感興趣,便差人在宮內宮外挑選了所謂的精品,拿來幾本瞧瞧。
哪知這一看下來,果然不如邵毅等人構陷劉健幾個孫子那么精彩。
皇帝很想讓人把這幾樁故事寫成話本子,但想想整樁事情牽扯到的人……成郡王還沒暴露他的不臣之心,劉健如今也依然是三朝老臣的太師,身份尊貴。
這里面還有夏晏清,女子的名聲至關重要。他雖然是皇帝,但想大用夏珂,自然要考慮夏珂的情緒。
這么左想右想,皇帝覺得他的人生其實沒那么光鮮,他受的限制挺多。
唉,有趣的話本子啊,很不開心啊。
皇帝把手上的話本子合上,意興闌珊的丟在一旁,抬眼看向邵毅。
卻見邵毅,正好也一眼偷瞄過來,兩人的視線對了個正著。
邵毅立即沖著皇帝笑了笑,那態度,要多討好就有多討好。
這小子果然有事相求。
“求見朕,有什么事啊?”皇帝問道。
“這個,微臣,微臣是向圣上請罪的。”邵毅誠惶誠恐。
皇帝狀似不解,詫異問道:“承安何罪之有?”
和皇帝說話好費勁啊!
邵毅心下感嘆,面上卻一點不敢怠慢,誠實道:“微臣心悅夏氏晏清……”
“這個不用說,朕知道你沒出息,說重點。”皇帝一點兒不給面子。
邵毅郁悶,只得繼續說道:“這幾日,京城好多人家蠢蠢欲動,意圖求娶夏晏清。微臣這一著急,就查了一家府邸子弟的品行……”
邵毅停下,看向皇帝,思量著接下來怎么說。
哪知皇帝并沒有斥責他,而是很給面子的當了捧哏:“哦,你查了哪一家呢?”
“額,是劉太師府,微臣查了查太師府還未娶妻的幾個孫子。”邵毅一邊說著,一邊在心中瘋狂吐槽。
干嘛啊這是?這幾天,京城中對太師府孫子的議論那叫一個熱火朝天,他就不相信了,劉協會不告訴皇帝。可皇帝卻如此作態逗他,有意思嗎?
皇帝覺得很有意思,“嗯,劉太師三朝老臣,想來太師的孫子,品行是不錯的。”
邵毅:“……”
難道他要把皇帝已經知道的整件事情,再分說一遍?您老人家這么空閑的嗎?
看著邵毅瞬間呆住,皇帝頗覺有趣,戲謔道:“怎么?難道朕說的不對?”
邵毅兩眼望天:開什么玩笑!您老人家是皇上,您哪里會說得不對?
“這個,陛下您這樣子,讓微臣怎么繼續往下說呢?您怕是連嚇唬劉十的三個小廝,不慎丟了蒙面黑巾的事兒也知道了吧?”邵毅滿臉的無奈。
皇帝沒忍住,“呵呵呵”的就笑出來了。
心下卻還在贊嘆:邵毅這小子,越來越有趣了呢,居然學會直言不諱了。
一旁的孫從山聽得也是樂不可支,不過因身份限制,也只敢在嘴角牽出些微笑,湊個趣罷了。
“既然是來領罪的,那你覺得治你個什么罪比較好呢?”問罪的話,被皇帝問出了很親切的感覺。
邵毅也是一點兒壓力沒有,立即站起,很狗腿的回道:“這個自然由陛下您決定,陛下瞧著治什么罪,當然就治什么罪。”
皇帝點頭:“嗯,這個罪朕先給你記下。”說著,擺了擺手,“沒事了,承安退下吧。”
額,邵毅沒想到皇帝這么干脆的攆人,他想說的話還沒開頭呢。
連忙說道:“微臣還想求陛下一個恩典。”
“哦?”皇帝上下打量著邵毅,“你是領罪來的?還是求恩典來的?”
“都有都有。”邵毅連連賠笑。
臉皮如此之厚,膽子如此之大,讓皇帝甚覺無奈,“說!”
“是這樣,微臣以為,夏晏清的婚事已經不是她個人的問題,無論她嫁入哪家,都會限制她施展才干。”邵毅看向皇帝。
皇帝卻不置可否:“你接著說。”這小子,想說夏氏嫁入哪家都不好,只有嫁給他才是正途吧?
邵毅繼續說道:“她是和離身份,權貴大族愿意娶她進門,都是沖著她賺錢的本事。但是,為了不讓她在家族中有足夠的地位和話語權,一定會對她多加限制。”
皇帝點頭,他也認可。但是,和他這個九五之尊說這些,沒必要吧?
邵毅看出皇帝的不在意,解釋道:“現在,任何一個行當都是已經存在了很多年,即使是新出現的,卻也不像玻璃這樣,可以成為千家萬戶的必需品。玻璃行業如今面對的是一片空白,填充這些空白,將會有多少出貨?又會帶動多少貿易以及周邊行業?”
皇帝不語,心中卻知道,玻璃若真能成為普通百姓之家的必需品,帶動起來的繁榮、還有稅收,會是多么可觀。
邵毅繼續:“如今,夏晏清是否能把玻璃的成本降下來,才是能否出現一個繁盛行業的關鍵。據夏晏清自己說,此事若很順利,一兩年可成。如果中間有波折,十年八年、甚至十幾年也是有的。
若此項研究真需要十年,陛下以為,那些娶她進門的大家族,肯讓她混跡于一干工匠之中十年之久,卻沒有收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