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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四章 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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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帶著兇戾之氣的手,只是在小姑娘的臉上刮蹭了過去,女孩兒面頰上卻是紅腫了一大片,片刻,嘴角還滲出些血絲。

  小女孩兒茫然地看著自己的爸爸,也不敢哭,轉頭四顧,眼睛里空空洞洞的,唯獨手中一把小小的刻刀,被她視若珍寶般緊緊抓在手心里,很是手足無措。

  林官驟然色變,伸手把楊玉英和孩子往身后一擋。

  夏志明同時上前一步。

  這人又揚起的巴掌不自覺就輕輕落了下去,看著夏志明和林官,稍稍瑟縮了下,向后抽了小半步,才色厲內荏地吼道:“孩子不聽話,不懂事,整天闖禍,我這是在教育她,你們管天管地,還管得著我這當老子的教育自家孩子?”

  博物院這邊有些地方不允許拍攝,蔣三剛跟負責人交涉完,確定了自己等人可以涉足的地方,出來就發現他的嘉賓又把他們家的節目往社會觀察啊一類的節目上靠攏。

  那頭幾個攝像師為了不影響其他游客,特意換了便攜設備,分散行動,結果就正好直播到眼下這完整的沖突場面。

  慶榮殿位于中軸線以東,殿外古樹參天,旁邊還有些地方在裝修,不少裝潢工人出沒。

  月亮門外地上戳著‘游客止步’的牌子,不過時常有人出入,大門雖然鎖了,旁邊的角門到是沒有上鎖。

  此時就有十幾個游客跟著涌入,一時間本來幽靜的院子也顯得極喧鬧。

  蔣三被擠到了最前面,一時沒忍住,捂了下額頭:“這一屆真是沒法帶了。”

  他剛才還琢磨,觀眾目前雖然粘度挺高,但這些觀眾純粹是被張家的撕逼劇情吸引來的,真讓嘉賓就這么平平淡淡地逛博物院,大概很快觀眾們就要跑個精光。

  可也就是說了幾句話的工夫——反正蔣三覺得自己要是觀眾,看到這樣的場面,最起碼也得把這場撕逼給看完,少看個幾秒鐘都會感覺有些許的遺憾。

  蔣三正走神,就聽楊玉英忽然冷笑。

  “你剛才說,十二橋明月夜的屏風是你的孩子破壞的?”

  這人一怔,目光閃爍:“是又怎樣,她還這么小,還不懂事,博物院的工作人員自己不把東西保管好,就算壞了那也是你們工作人員的責任。”

  幾個工作人員臉色一片綠。

  游客這話肯定不在理,但工作人言有地方沒做到位,那也是真的。

  這一套十二扇屏風是預備明日正式開始展覽的藏品,今天就有博物院的修復師剛做完保養修復。

  屏風屬于古物,對環境要求非常高,今天有很多工作人員出入,忙著檢查展廳的環境,誰想到他們人在后面的設備房的工夫,最多不超過五分鐘,就有游客闖進來,居然還真敢在他們博物院的藏品上頭亂刻亂畫?

  一群工作人員面色如土,楊玉英到是笑了,回頭看工作人員:“有監控嗎?”

  “有。”

  工作人員輕聲道。

  那個游客臉色微變,目光閃爍,就聽工作人員嘆息,“你們看,雖然這邊的展廳還沒有投入使用,但我們有兩個門口的監控在工作,能看到我們的屏風側面,從這個角度看,屏風進入的時候絕對完好無損,在這期間,只有這位先生和這個小朋友靠近過,還有這里……”

  工作人員把監控調出來,直接在手機上播放。

  屏幕上清楚地顯示出小女生和這個游客糾纏,游客那張扭曲的面孔,在手機屏幕上看,都讓人有種仿佛在看恐怖片的感覺。

  “屏風上留下的痕跡,應該和這把刻刀相符,如果有必要,我們可以申請鑒定。”

  游客高聲道:“我又沒說不是,不都說了,我家這丫頭淘氣,可你們要二十萬,那就是坑人呢,還有,我說過一百遍,你們要找,就找孩子她媽,這孩子是跟她媽的,是不是我的種都另說!”

  “如果這小姑娘有本事在屏風上留下這樣的痕跡,那我立馬替你付二十萬。”

  林官輕輕地掀起眼皮,他的眼珠黑的有些過分,瞳孔微微收縮,唇角明明還帶著笑,卻是殺氣畢露。

  游客臉上的兇惡之色一收,手心發冷,心里也發冷,勉強道:“你什么意思?一個木頭屏風而已……”

  這話一出口,他隱隱感覺有哪里不對,還沒反應過來,林官已經伸手抓住這人的手臂,用力拖出,直接掰開亮在陽光下。

  只見他手心處有不少血點,手指上也有傷痕。

  林官虛摸了下‘十二橋明月夜’,沉聲道:“屏風本身用料只是百年梨木,但上面的涂料叫‘不朽’,是皇城司的秘方,主料為特殊的天然樹脂,聞之有清淡的香氣,無色,能提神醒腦。最主要的作用卻是保護木料,在這種涂料的保護下雕刻物很難被輕易毀壞,至少一個小孩子的力氣不行。”

  “當然,這一部分的史料確實不詳了,我也忘了在什么地方看到過相關記載。”

  林官看了看夏志明和楊玉英。

  楊玉英輕笑:“不用找什么證據,試試就好。”

  博物院的一干工作人員都愣了下,游客結結巴巴地道:“試什么試,怎么試,你,你們還想再刮幾下?那可不關我……閨女的事了,誰刮的,你們找誰去!”

  楊玉英直接拿出一把小軍刀,鼓足力氣猛地朝屏風那處水面上舞去。

  “啊!”

  工作人員嚇得臉色發白。

  還不等他們說話,卻見那個一直呆愣,什么話都不說的小女孩兒猛地撲過來,死死地抱住楊玉英的手,整個人都吊在她的手臂上,眼睛里的淚珠滾滾而落,嘴里嗚嗚咽咽:“不,不!”

  她聲音沙啞難聽,渾身都在發抖,額頭上,身上汗淋淋的,頭發也是濕漉漉一片。

  這小女孩兒死死地盯著楊玉英,可以看得出,她非常害怕,嘴唇抖動得厲害,話也不會說,但動作很明顯,她整個人擋在屏風前,以一種絕對的保護姿態。

  楊玉英輕輕把手放下,目光瞬間變柔軟下來,半蹲下身輕輕地在小女孩兒的太陽穴上按摩,聲音更是柔美:“別怕,沒有人會傷害你,屏風也沒事的,什么事都沒有。”

  女孩兒臉色發白,眼淚滾滾而落,依然不出聲。

  此時所有工作人員,還有在不遠處圍觀的游客都看得出,女孩兒大約是有病的。

  或許接近自閉一類的病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是應該不算太嚴重,她對外人的話還是有反應。

  而且眾人也看出,真正破壞了屏風的人,絕對不是這個只看眼神就很單純的小姑娘,至于是誰,大家心里都有數。

  楊玉英的目光落在這個游客身上,夏志明把手機一收,冷聲道:“劉波,你無視禁止令,眾目睽睽之下打傷你前妻,搶走瑩瑩,你的前妻張瑤已經報警了,跟我走一趟。”

  這人面上扭曲,眼睛里冒出火光,赤紅一片:“她還敢報警?賤人!她是不是和那個狗男人在一起?老子非宰了那對狗男女不可!”

  他一下子變得極兇暴,女孩兒一看到他這般模樣,猛地閉上眼,抱住頭,蹲下身,整個身體蜷縮在一起,做了一個保護自己的動作。

  劉波沖上前瘋了似的抬起腳就往女孩兒身上踩,楊玉英這次沒有遲到,伸手輕輕一擊劉波的膝蓋,他整個人站立不穩,仰面倒了下去。

  小姑娘尖叫著,看到楊玉英的一瞬間,卻努力地把她往自己身后推,縮著的身體也舒展開,張開手臂,做出了保護動作。

  夏志明一步跨上前,伸手揪住劉波,直接把人拎起來拿他的衣服三兩下纏上手足,才將人扔到一邊去。

  一個電話,王靜等人顧不上下班,又匆匆趕到博物院帶人。

  劉波有暴力傾向,而且是慣犯,尤其是最近兩年,他染上賭博的惡習,又失業,終日無所事事,動輒打罵妻兒。

  他妻子受不了就起訴離婚,現在他妻子一個人帶著孩子生活。

  王靜帶著警員們趕到,直接把劉波扔車上帶走,她剛想走,夏志明一把將人揪住:“幫我看會兒孩子。”

  王靜,“我有……算了。”

  夏志明一個電話過去,就已經查清楚了詳細情況,劉波的前妻,小姑娘的母親目前在醫院,人的精神也很不好,所以孩子只能交給王靜照顧。

  身為他隊里唯一一位鐵娘子,她不照顧,也尋不到別人。

  王靜苦笑:“為什么隊里就我一個女的?明明夏隊是局里最不介意性別的一個?”

  當年王靜初來乍到,所有隊長都對她避之猶恐不及,唯獨夏志明一個,看過她的資料后當即就把她要到了身邊,不說手把手教導,十二分看重,至少和對待其他人并無差別。

  于是王靜就在隊里踏踏實實地呆著,至今已經是第六個年頭了。

  博物院的工作人員此時已是一句話都說不出。

  事實上他們那些專家差不多都被這‘十二橋明月夜’的屏風給迷住,完全想不起其他事,其他人。

  “國寶,這是國寶!”

  “真的有涂料?為什么以前就沒聞到過這樣的香味?”

  楊玉英走過去看,越看越想笑。

  夏志明把一攤子事都交給底下的人,也走過去,目中隱隱約約也帶出一點笑意。

  “誰留下的這玩意?”

  “我哪知道。”

  兩個人交頭接耳,說了兩句小話,對視一眼,都無語。

  大家這么忙,就算記性不壞,但也不至于對身邊每一樣東西的去路都記得清清楚楚。

  這扇屏風名字并不叫‘十二橋明月夜’,事實上‘十二橋明月夜’是有的,為夏志明所繪。

  忘了是哪一年的月圓之夜,那時林官尚再,兩個人月圓夜不回家過節,反而叫上楊玉英去賞玩街景。

  三人同時起筆作畫,林官畫了一幅美人圖,楊玉英畫了‘花千樹’,夏志明就作了‘十二橋明月夜’。

  林官閑人一個,無甚名氣,他隨手畫完,就把美人圖送給了身為模特的美人。

  楊玉英的花‘花千樹’則被夏曉雪這個小迷妹拿去,聽說還以此為靈感,當夜就制作了一整套機關,機關不光能殺人,還極美,后來機關啟動的場面,被后世的皇城司子弟們評為皇城司最美的景象。

  夏志明當時可是舉世聞名的貴公子,他的畫作價值千金,這幅畫作完當夜,就已經不知所蹤。

  他們三個都喝醉了酒,一幅畫畫出時,是情之所至,畫完了,情感宣泄后,到是沒怎么顧及。

  眼前這座屏風,楊玉英也是認得的。

  是林官和楊玉英一起雕著玩的東西,當時兩個人出去尋覓美食,相約品評出其中味道最佳的美味佳肴,一邊吃,一邊把入選的食肆隨手記錄在了梨木上,兩個人雕刻手法如出一轍,乍看仿佛出自一人之手,后來夏志明覺得好玩,就制成了屏風,又配了提神醒腦用的香薰和涂料。

  說白了,屏風只是游戲之作,去處他們是真已經不記得。

  夏志明忽然心生感嘆:“現在忽然覺得,其實我們當年也不是什么都沒留下。”

  楊玉英失笑:“只是很多真正的寶貝不見蹤影,到是這些無所謂的,用來消遣的東西還能重見天日,到也讓人無可奈何。”

  眼看著一群專家盯著屏風嘖嘖稱奇。

  夏志明莞爾:“走吧。放心,要是他們修不好,我會暗示他們去找你的。”

  楊玉英:“……”

  夏志明的雕刻手藝,不說也罷,林官到是很行,可他現在的那點記憶,還是別瞎指望為好,如今能做這精細活的,可不是只剩下一個楊玉英?

  掃了一眼被忽視掉的攝像機和蔣三,夏志明又一個電話打過去:“王靜,過來幫我送兩個人。”

  王靜:“……”

  她想了半天,還是把肚子里的腹誹忍了下去。

  就看在夏隊對她的知遇之恩上。

  王靜把口紅扔回手包,一邊走,一邊拿出卸妝棉把畫了一半的妝容卸掉,拎著一個興奮的實習生直奔停車場,開上車去接人。

  小實習生顯然以為自己剛來就攤上了個大案子。

  王靜看著小家伙精精神神的樣子,心下嘆氣,哎,果然太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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