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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傾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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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只要周皇后誕下太子,朝堂局便必將繼續向建昭帝傾斜。

  說到底,文官集團也并非鐵板一塊,中間派、騎墻派、邊緣派等等并不在少數,而這些官員便是徐玠一方爭取的力量,小太子的降生,則無疑會令徐玠他們手中的籌碼更多,也更具競爭力。

  屆時,這些官員中的一部分,很可能便會轉投褒皇一黨,而余下的那些,亦會持續保持觀望態度。

  正所謂此消彼長,這些人的倒戈或按兵不動,勢必會令那暗中試圖傾覆大齊的力量受到影響,再不會如前世那樣,一夜之間便壯大了起來。

  不過,周皇后的情緒,也必須考慮到,否則她這一宮之主整天疑神疑鬼地,卻也于大局不利。

  心下如此作想,徐玠便站起身來,恭聲道:“娘娘,草民這幾日夜觀天相,見那熒惑星已然黯淡無光,而紫微星則大放光明。草民覺著,時機已然成熟,娘娘回去后便可動手了。”

  “哦?”周皇后眸光亮了亮,旋即卻又有些遲疑:“可是,如今本宮還沒查出頭緒來呢,這沒個實證,也不好就去抄人家老窩不是?”

  徐玠從容展了展衣袖,手腕一翻,便多出了一張字條兒,雙手呈上,不疾不徐地道:“草民昨夜忽有所感,得來了幾句似是而非之語,想必對娘娘有用。”

  言至此,神情變得端重起來:“不過,草民尚有一言相告,娘娘此舉乃是敲山震虎,不宜妄動,否則便會打草驚蛇。”

  周皇后不及答言,只接過字條掃了一眼,眉頭微微挑了挑,挑起一個淡笑:“真是不出本宮所料,就是她。”

  她一臉平靜地轉手將字條予了常若愚,吩咐謝祿萍道:“祿萍,余下的事兒你都聽常公公的,他讓你如何,你便如何,先布置起來。”

  謝祿萍忙應是,常若愚面無表情地將字條袖了,看都沒看,便恭聲應下。

  如今皇后娘娘為大,無論她提出什么要求,他都必須應下,這是陛下的交代。

  見事情有了著落,周皇后心緒稍解,眉眼間的焦慮也自散去。

  徐玠見狀便知,待她回宮,免不了一場血雨腥風。

  不過,前世此時,這事兒也被查了出來,那一位貴主兒,看來是命中逃不過這一劫了。

  思忖至此,他便也將這心思按下,轉而又說了幾件街頭趣聞,直將周皇后逗得開懷大知,方才辭了出來。

  不過,他并不曾循原路返回,而是自西首角門穿去后巷,又走了幾步,敲開了另一戶人家的后門。

  應門的乃是熟人,正是純均。

  在徐玠與紅藥初逢的那一天,便曾見過純均,彼時她扮作紅藥的丫鬟,隨侍在側。

  如今,她依舊是婢女裝扮,一身蔥綠的衫兒,面上的曬斑比從前更明顯。

  見來人是徐玠,純均沒說話,微一躬身,便側身讓進了徐玠。

  “勞駕。”徐玠客氣地打了個招呼。

  這是許承祿手下干將,聽說武技頗為高超,他自是要客氣些。

  “給五爺請安。”純均行了個不太標準的蹲身禮,又輕聲道:“他們都在家呢,沒出門兒。”

  徐玠點了點頭,負手踏上了游廊。

  游廊盡處是一道月洞門,門后則是一方小小的天井,穿出天井,才是柳神醫的住處。

  甫一推開朱漆門,“嘭”,一只球狀物便迎面飛了過來。

  徐玠敏捷地一歪腦袋,那物事撞上他身后的門扉,再度發出“嘭”地一響,落地后“嘭噔嘭噔”彈跳了幾下,卻原來是一只藤球。

  “徐叔,你怎么來了?”一個梳著沖天辮、年約五、六歲的男孩滿頭大汗地跑了過來,見了徐玠,張開缺牙的嘴巴大叫了一聲,上前便抱住他的大腿,整個身子都猴了上去:“徐叔徐叔,我要吃糖,你上回答應給我吃的。”

  “牙都沒了,還吃糖!”徐玠撥拉了一下他的小辮兒,變戲法似地從袖子里掏出個油紙包,笑嘻嘻地道:“喏,給你,小庸醫。”

  小男孩此時眼中只有糖包,哪里聽得見他說了什么,“吸溜”吞下一口饞涎,上前便要接。

  然而,手伸到一半,他忽似想起什么,忙從徐玠身上跳下來,兩手合抱在肚子上,彎腰打了個躬:“多謝徐叔。”

  “喲,懂事兒了。”徐玠挑眉笑道,將糖包塞進他手中,順勢在他小屁股上拍了一記:“走你。”

  小男孩直樂得見牙不見眼,抓起糖包一溜煙便跑了,連地上的藤球都顧不得揀。

  看著他小小的背影,徐玠不由暗自好笑。

  這一位姓程名良,字子靜,號孤山先生,是徐玠前世的忘年交。

  一個大庸醫。

  說來也奇怪,分明有個神醫娘親,可這程子靜卻沒從老娘身上學到多少本事,醫術十分之稀松平常,也就只能瞧個頭疼腦熱什么的。

  不過,他的心性卻是不壞,徐玠彼時請他看腿疾,他自家事自家知,倒也沒胡亂開方子騙藥錢,反將徐玠薦予了一位金傷科大夫,那大夫倒是有真本領的,保住了徐玠的腿。

  徐玠就此便與程良熟識起來,二人雖差了十多歲,氣味倒也相投,遂成傾蓋之交。

  也就是在那時,徐玠才知道,程良的母親柳娘子,是個神醫。

  原來,柳娘子出身杏林世家,天資聰穎、自幼學醫,醫術十分了得,猶擅婦人科。

  只這柳娘子命卻不大好,成婚后十余載,始終膝下無出。她是個安份守己的性子,因怕被夫家休棄,于是相夫教子、上孝下悌,將那婦德看得比天大,直到生下程良,才算松了口氣。

  因這個獨子得來不易,是以有了程良之后,柳娘子便一心撲在了兒子身上,對程良十分溺愛,一身醫術卻是很少施展,直到程良十歲時,親眼瞧見娘親給相熟的婦人看病,真真是一眼辨癥、藥到病除,他這才驚覺,自個兒的娘親不一般,遂纏著也要學醫,柳娘子自是傾囊相授。

  只可惜,天縱奇才的娘,生下的兒子卻是個庸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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