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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打草驚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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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元二十三年,五月二十八,新任監察御史謝直謝三郎悍然下令,抓捕了洛陽糧商行會的林會長!

  整個洛陽城為之震動!

  洛陽商賈紛紛大驚失色,誰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謝直竟然公然抓人。

  尤其是糧商,每個人在聽過到消息的第一瞬間都會目瞪口呆,他們買賣糧食為生,都參加了洛陽糧商總會,哪一個不認識林會長,又有誰不會林會長交口稱贊?

  那是多好的一個人啊!

  為人和善、急公好義,自從他就任糧商總會的會長之后,對內調和陰陽、私下里不知道解決了多少糧商之間的爭端,對外堅守糧商總會的利益,無論是面對朝廷還是面對其他行業,都是有理有據、爭而不破,不但維護了糧商總會的商譽,還為糧商總會爭取到了足夠的利益,幾乎所有糧商都在暗中慶幸,讓林會長這樣的人來當這個糧商總會的會長,那真是三生有幸啊。

  結果,現在,他被抓了,下令的是監察御史謝直,人就被關在了御史臺。

  這是怎么回事啊?

  有人在暗中散步消息,說這是朝廷再一次要拿商賈開刀了,你們都不知道吧,天子駐蹕洛陽之前,曾經在長安城讓京兆府動手抓過一個商賈,抄家抄出來六千萬資財,你以為天子前來洛陽就開始一系列的大動作,又是營田,又是建造河陰倉的,朝廷哪里來的錢,還不是從那個商賈家中查抄出來的資財?

  現在?哼哼,兩年時間過去了,這些錢也花的差不多了……沒錢了怎么辦?接著抄家唄……這不,這是又開始對商賈動刀子了……對了,當初在長安查抄的那位商賈,也是糧商……

  這個小道消息一出,糧商們的臉都綠了,當天就有仨跑了,還是拖家帶口的那種……

  剩下的也都是人心惶惶,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了。

  好在,糧商這個群體里面,多少還有那么一兩個明白人,人家就說了,咱不行就趕緊找人打聽打聽吧,這林會長到底是個怎么回事啊。老這么自己嚇唬自己也不是個事兒啊,問問去吧,就算死,咱也得當一個明白鬼啊。

  結果一打聽,消息出來了,糧商全傻眼了……

  林會長和漕幫勾結在一起坑害外地糧商,漕幫殺人截糧,林會長不但給漕幫提供目標消息,還銷贓……

  這……不能吧?

  要說漕幫能干出殺人截糧這種事情來,大家都信,但是要說林會長是怎么個人,誰也接受不了啊……

  不過呢,很多糧商都暗中松了一口氣,這要是真的……也沒準,知人知面不知心,誰也想不到林會長能干出這樣的事情來,但是他要是真干了,你也攔不住不是?嗨,管他呢,只要不是朝廷無緣無故地抓捕了林會長就行……

  但是,也有人不是特別痛快,還多多少少為林會長有點不值,怎么辦?繼續打聽一番吧。

  結果,更深層次的消息被打聽出來了,他們再一次傻眼了……

  怎么找到林會長頭上的?

  漕幫完蛋了,何幫主帶人報復,報復不成被謝直反殺之后,一個漕幫的小頭目指認了林會長……

  這個邏輯……倒是勉強能說得過去,但是,僅僅就因為一個漕幫小頭目的指認,沒有任何佐證的情況下,謝直就下令抓了林會長……

  這……這是不是有點不太嚴謹啊?

  有明白律法的,都明白什么叫“孤證不立”。

  謝直捉拿林會長,就是典型的“孤證”,只有何二的口供,其他人證、物證一概沒有……

  至于“立”還是“不立”……人都抓了,這還“不立”嗎!?這還扯什么法理,說什么“孤證不立”!?人家謝直謝三郎,根本就沒拿咱們這些糧商當回事!

  “三郎,我聽外面的人說,他們對你抓捕了林會長的意見很大,尤其僅僅因為何二指征就下令抓人,他們在有心人的煽動之下,激起了同仇敵愾之心,據說要對你不利,咱們雖然不怕他們這些人,不過,你還是要多多小心才是……”

  謝家,謝二胖子聽說了外面的風言風語,忍不住大驚失色,在第一時間跑回家提醒謝直。

  不過人家謝直根本不當回事,感謝了二哥謝正之后,竟然還寬慰謝二胖子呢。

  “二哥不必擔心,三郎早有準備。

  這件案子的證據鏈本來就有些薄弱,被有心人挑出來毛病也是預料之中的事情……

  三郎早就料到如此了……”

  謝正一聽,勉強松了一口氣,你又準備就行。

  “那就趕緊提審林會長吧,你以對律法的熟悉,我相信你能順利地將林會長拿下……”

  謝直卻哈哈一笑,“二哥,你對我還挺有信心?”

  “我是你二哥,我不相信你相信誰去!?”謝正想都沒想就一句話噴了出來,噴完之后,看了看謝直的神情,突然神色一變,“那個……不是……你……你自己沒有信心嗎?”

  “沒有啊。”謝直回答得那叫一個理直氣壯。

  謝正:“……”

  謝直一見他的臉色真的變了,知道謝二胖子是真心實意地關心自己,便嘿嘿一笑。

  “現在還不是審問林會長的時機……

  二哥你想,咱們抓捕林會長,只不過是憑借何二的一面之詞,有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是假的,如果過堂審問的話,免不了把何二放出來和林會長對質,但是這種對質是沒有結果的,何二所說的一切,大部分都是何幫主跟他交代的,不是他在林會長和何幫主交易現場親身參與得來的……

  到時候對質,林會長要是就要緊牙關不承認,咱們能怎么辦?

  總不能刑訊逼供吧?

  你也知道,朝廷對刑訊一事也有規定,三次,二百杖,超出之后如果還不能給林會長定罪,就只能疑罪從贖了……”

  謝正一聽就急了,“那你抓他干什么!?你就不能先查案再抓人!?把其他的證據都找齊了再抓他!?現在就拿下了林會長,這不是打草驚蛇嗎!?”

  謝直聞言一笑,點了點頭。

  “不錯,二哥你說得對啊,我就是要打草驚蛇!”

  謝正:“……”

  謝直嘿嘿一笑,直接給謝正解釋道:

  “在審問何二的時候,我就有一個疑問。

  林會長和漕幫勾結到一起殺人截糧,主要集中在五年前的那段時間中,最近三年一次沒有……犯罪這種事情雖然不會上癮,但是掙慣了快錢,再讓他們老老實實去干活,有幾個人能去?

  漕幫何幫主不愿意繼續,有可能是已經到達了壟斷糧食運輸的目的,所以他不愿意繼續殺人截糧了。

  但是,林會長呢?

  他一個商人,不愿意賺錢了嗎?

  有快錢不掙,非要去買賣糧食吃那點差價,還有這樣傻的商人呢?也許有吧,但是林會長肯定不是。

  那么問題就來了,林會長為什么也不愿意繼續殺人截糧了?

  我想了半天,得出了一個結論,他看不上這點子買賣!

  他與漕幫合作弄過來的糧食,可是市價的三成啊,這里面多大的利潤,他都看不上?

  為啥?

  一來,數量不多,而且不穩定,二來,他能找到更賺錢的糧食!”

  謝正聽到這里都迷了。

  “市價的三成還不行?這還嫌貴?那他平常的糧食都是什么價格?白來的?”

  謝直嘿嘿一笑,不再多解釋了,就順著謝正的話頭說了下去。

  “我也奇怪啊。

  這糧食還能白來呢!?

  雖然我想不明白其中的套路,但是可以確定一點,糧食如果是白來的,肯定不是正規途徑。

  那么說到這二哥你就應該明白了。

  林會長和何幫主之間的勾結,可能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

  林會長自己的糧食買賣,出了漕幫給他提供的三成市價的糧食,還有其他的糧食來源,便宜、量大,足以讓他看不上和漕幫之間的合作。

  你也知道,我從御史臺接下里的任務,是繼續追查。

  既然有了這樣的線索在里面,僅僅拿下一個林會長,就有點沒意思了……

  三郎不才,既然身為監察御史,就要順著這條線索繼續追查下去,直到把這整個的犯罪團伙都挖出來才算完事!”

  謝正聽了,一陣無語,監察御史要是都像你這么干,大唐朝早就是大同世界了……好家伙,你這心也太大了,就接了人家李尚隱的一句“繼續追查”,就準備把整個洛陽城翻一個底朝天嗎?

  “可是,這些事情,又跟你提前抓捕了林會長有啥關系啊?”

  謝直伸出兩個手指頭在謝正面前晃了晃。

  “兩點。

  第一個,通過抓捕漕幫何幫主,小弟我心有戚戚然,這些天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后悔,當初要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抓捕了他,哪里還有后來這么多的閑事!?說不定何幫主要是落網的話,他的供詞都能咬死林會長了……所以,自從何幫主再次從我手上逃脫之后,我就下定決心,以后不管是誰,只要他犯罪了,先抓,然后再補充偵查給他定罪!

  第二個,就是剛才說的,打草驚蛇。

  現在審不下來林會長,我知道,二哥你知道,除了咱們兄弟倆,別人都不知道,甚至他們還會像二哥一開始那樣,以為我只要開始提審林會長,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把他拿下來,這一點,對別的人,無所謂,但是,對于那些給林會長提供糧食的人,還能無所謂嗎?

  擺在他們面前的,就兩條路,要么,聽天由命,要么,趁著我還沒有拿下林會長口供的這段時間,趕緊把林會長營救出去!

  也正是因為如此,我才特意將林會長被抓、證據鏈卻薄弱的消息放了出去,要不然的話,憑他們一個個普通的商賈,又如何能夠探知我御史臺的內情?

  我不怕他們動,我就怕他們不動!

  只要他們都動起來,自然就有蛛絲馬跡出來,順著這些蛛絲馬跡,我就能把這個犯罪團伙一個個都挖出來!

  這便是打草驚蛇!”

  謝正聽了,還能說啥?人家前前后后都想明白了,有準備、有套路、有目標,現在再多說,那就不是幫忙了,是搗亂!謝二胖子也想明白了,自家的這個三弟,做事講究謀定后動,不管干什么,不管看起來多不合理,但是在開始做之前,已經不知道前前后后琢磨了多久,就自己這樣的,別看頂著一個狀元的名頭,還真比不了他……算了,你愛怎么著就怎么著吧,我要是再勸你,我特么就是茄子!

  謝二胖子的信心受到了摧毀性地打擊,一時之間沒有了開口說話的興致,他不說話了,謝直可不想放過他。

  “二哥,你過來干嘛來了?”

謝正瞪了他一眼,我這不是勸你來了嗎?你自己不知道是嗎!?不過  “還有另外一個消息要告訴你……”

  “什么消息?”

  “還記得戴捕頭提到的那個半掩門嗎?”

  謝直頓時臉一黑,怎么還沒完沒了了?

  “二哥不是要從她的身上尋找一番王公子失蹤的線索嗎?怎么,有消息了?”

  謝正臉一紅,他主動要和戴捕頭一起查驗這個半掩門的命案,理由確實是要尋找王公子的下落,實際上是為了躲避二叔謝璞對他的管教,這個事吧,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他也知道謝直早就知道,不過,就這么當面被聞起來,還是讓他多少有點不好意思。

  “那個……王公子的消息倒是沒有……不過,隨著戴捕頭的追查,發現了一條有意思的線索,現在已經基本鎖定了兇手……提起這個兇手,倒算是一個熟人,戴捕頭請我幫他問問,抓不抓?”

  謝直一聽,頓時來了興趣。

  “熟人?誰啊?”

  “侯七!”

  謝直一愣。

  “侯七怎么會和這個案子扯上關系?”

  一提到這個,謝正頓時氣就不打一處來,恨恨地“嘿”了一聲,剛要說話,卻不想小義前來通稟。

  “有監察御史杜九郎來訪。”

  杜九郎?

  謝直頓時一愣,這貨當時想斬殺張瑝、張琇兄弟,被時任河南縣尉的謝直用朝廷規章制度給弄了一個灰頭土臉,后來謝直調任御史臺,也曾經和他見過面,結果人家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與其說是同僚,倒是不如說是仇人。

  就連謝二胖子也知道杜九郎和謝直之間的恩恩怨怨,聞言不由得一愣,顧不得再說什么侯七、半掩門之類的閑話,疑惑地問道:“他來干什么?”

  這個時候,謝直卻已經想明白了,嘿嘿一笑。

  “沒什么……蛇,果然驚了……”

奮斗在開元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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