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艘龍舸綠絲間,載到揚州盡不還。
應是天教開汴水,一千余里地無山。
一艘掛著漕幫旗幟的大船正沿河往北而行。
當此江南亂時,漕幫倒是沒有再把南方資源往京師送,朝廷難得地下令江南物資原地留用。漕幫兒郎如今也有不少正在幫助官府抵御彌勒教,萬東流背地里的四象教身份此時毫無影響,漕幫依然是和官府命運相連的正道幫會。
如今這艘船,船夫不多,運的物資也只是萬家的個人買賣,方向也不是京師,是青徐。
特殊的是這艘船上有兩個蹭船不掏渡資的客人,其中一個不要臉的還多帶了一匹馬。
有了亂世書的全服公告,趙長河再狂妄也不敢繼續在彌勒教勢力范圍里活動,真要被堵上了可不是鬧著玩的,當夜就直接北上渡河去了揚州,恰好蹭著萬東流的船繼續跑路向北。
早些想要乘船往長江上游去巫山的,這船不順路,反正如今兵荒馬亂的一時沒有順路的船,先出去再說。往北也挺好,去雁門看看說不定還有能幫上忙的地方呢。
另一位蹭船的是玄沖道人,他是回泰山自家宗門太乙宗的,才是真順路。
此時玄沖坐在船頭吹著風,悠悠然地抿著酒打量四周風景,一肚子的詩情畫意。
更愜意的是他的面前是個棋盤,棋盤對面坐著頭狗熊,盤腿籠手坐在那邊苦著臉,已經一炷香的時間一動不動了。
“趙兄。”玄沖悠悠道:“說圍棋不會下,要換成象棋的是你。象棋下不過,發明了五子棋的也是你。現在這五星連珠已經絕殺,你還想換成幾子棋?”
趙長河抽了抽鼻子,窩著手咕噥:“伱們到底還是不是練武的,一個個的琴棋書畫比誰都精,這五子棋你不是沒下過嘛?”
“這規則實在是過于簡單,不需要下過。”玄沖悠悠道:“還不如說趙兄的腦子除了習武之外,別的過于……嗯過于……”
卡了半天似乎想不出該怎么給個好聽點的形容,要是直接說太蠢了不知道這廝會不會翻臉啊……
“我都已經會彈琴了的,不許說我沒文藝細胞。”趙長河咕噥著,很是心疼地摸出一枚銅板遞了過去:“吶,愿賭服輸。果然賭博是不能沾的……”
玄沖看他那表情差點沒笑出聲。
兩人途中消遣,卻都表示自己不賭博,就定了一枚銅板聊以娛樂,誰能想到這貨連輸一枚銅板都這么心疼巴巴的,人們認知中的趙長河是不是哪里不對啊?
“笑什么笑?我特么潛水鑿船,一時忘了,身上銀票全浸水了,我現在沒錢了……”趙長河很是苦惱:“為什么世上沒有儲物袋啊,太不方便了,藏把刀還要藏蘆葦叢。”
玄沖啞然失笑。
“誒,道兄,你們修仙的嗎?有沒有聽過儲物袋或者儲物戒這種東西,或者說上個紀元有沒有?”
“故事里有,實際沒見過。”玄沖悠悠道:“上個紀元……疑似有。這種東西說穿了是一種空間之法,今人做不到,不代表上個紀元的神魔做不到。按各種傳說來看,他們是能做到的才對,趙兄真需求那種東西的話,說不定狗屎運在什么遺跡里就見到了。”
趙長河撇撇嘴,劍皇之陵算是頂格遺跡了,可惜大家根本不敢往里探,外圍除了留有傳承之外就沒什么太好的東西,別提儲物之寶了……不知道思思見過沒有,當時大家沒提到這事兒。
不過即使是有,以大家如今的修行,用不了吧……拿什么探入戒指空間拿東西?真氣嗎?現在的真氣水平連隔空取物都還做不到的說……
趙長河沒事找事地試了一下,忽地伸手試圖凌空吸取棋盤上的子,棋子動了一下,抓不起來。
玄沖哭笑不得:“趙兄,你試試吸張紙說不定還行,棋子就算了。除非你特意練過攝取類武學,擒龍功之類,掌握了特殊運勁法門,說不定能試試。”
趙長河眼睛一亮:“有這類武學嗎?去哪找?”
“盜門啊,遠程把東西攝取過去的手法還有誰比他們精通么?”
“呃……”
說到這個,不知道季成空哪去了……趙長河懷疑他認出了思思,既然傳到了話,也就沒必要繼續“找人”了,于是離開。說來盜門還是有點好玩的,趙長河覺得有機會的話可以加深一下交流。
感覺玄沖也很是見多識廣,話說到這了不如趁機打聽些別的:“那如果我要找一門剛猛的拳掌功夫,誰家的最有名?丐幫么?”
“雖有丐幫,武學主要在棍上,拳掌不甚出名,并且丐幫不走剛猛之道。”玄沖很是奇怪地道:“趙兄的江湖掌故之缺失令人驚奇,雖說你踏入江湖沒多久吧,但你和岳紅翎與唐首座交情都不淺,岳紅翎遍游天下、唐首座情報繁多,你們相處那么久都聊些啥呢?”
趙長河很想給自己臉上貼一個指著小丑笑的表情包。
玄沖很是無語:“要說拳掌剛猛第一,當然是當今陛下的‘我之拳’,其剛猛霸道舉世無雙。”
“這什么鬼名字?”
“陛下就這么說的。”
趙長河暗道為啥感覺這中二程度和龍雀似的?刀隨主人?
“其次呢?”
“其次當屬瑯琊王家的排天鎮海掌,以及四象教玄武的拳法,我不知道名字,據說一拳把人都打爆了……”
把人打爆,如果是注入真氣從內部爆裂開來還可信,靠剛猛打爆有點離譜,趙長河直接沒信。心中尋思了一遍,感覺王家和玄武的武學顯然都搞不到,難道又是奔著認野爹之路而去?
“那道兄你們太乙宗呢?真是修仙的嘛?”
“我們道家門派,走的都是以柔克剛之道,拳掌雖然不錯,與趙兄的問題不合。”
是么……趙長河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倒也沒繼續這個話題,正打算問問第三檔次的有些什么,岸邊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都是直覺敏銳之輩,蹄聲雖遠,兩人都能感覺到似乎是沖著自己這艘船來的,不由對視一眼,停下了交談。
過不多時,一隊騎士席卷而來,到了岸邊齊齊勒馬,極為整齊。
領頭的騎士提氣縱聲,喝道:“停船!”
漕幫的水手們也是橫慣了的,哪能理他們?大船照樣前行,毫不停留。
“好膽!漕幫還橫到我們王家頭上來了?”領頭的騎士冷笑一聲,也不見如何動作,忽地從馬背上凌空而起,大鵬展翅般躍向船沿。
正常行船距離岸邊顯然有頗遠的距離,想當初趙長河要等著崔元央吭哧吭哧向岸邊劃了老半天才夠距離飛躍上岸,可這位騎士騰身過來,竟只差了丈許就真能夠到船。
趙長河饒有興致地看著,只見此人力度將盡之時,忽然脫手甩出一道鉤索,準確地扣在船沿,極為順暢地借著這鉤索之力落足船頭。
岸邊不少行人看見,都在喝彩:“好俊的身手!”
趙長河心中也暗贊一聲,這手有點意思,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學學。媽的身上帶的東西太多了,怕是未必方便。
船主從艙中走出,臉色有些不好看:“王家?”
那人傲然道:“不錯。”
船主暗道你傲個辣塊媽媽,要不是聽見你漏出王家字樣,就你這飛過來跟靶子似的,早被我們亂箭射成刺猬了。
當然既是王家的人,傲就傲了,漕幫也不敢得罪,船主只得忍氣吞聲:“不知王家攔住我漕幫的船,所為何事?”
那人不答,忽然“啪”地一聲,抽在船主臉上,把船主打了個趔趄。
玄沖豁然站起,趙長河的目光瞬間變得猙獰。
那人忽地遍體生寒,只覺被猛虎盯上了一樣,也不知來自于船頭兩人中的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