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酒樓 二樓。
玉連城和段天涯、歸海一刀交手后,又回到了二樓上,手中拿著一壺酒,慢慢的品位著。
柳生飄絮沒有等他,已先行離開。
玉連城的目光雖是一如既往的注視著霸刀,但實際卻在回味著與歸海一刀、段天涯的交手。
歸海一刀的刀法卓絕,但還太年輕了,無論功力還是心性、經驗都欠缺火候。但假以時日,一定能夠成為一代刀法大家。
段天涯的幻劍也堪稱絕技,只可惜遇到了自己。他的五感靈敏,而且精通精神修為,只憑著冥冥中的感應,就能察覺出段天涯的出手。
“對我而言,在這方世界中,最有用、最需要弄到手的還是‘金剛不壞神功’,這門武功是在不敗頑童手中,而他也已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了。”
玉連城飲了一口酒,目光中閃爍出思索之色。
在原路線中,成是非意外進入天牢九層,遇到被朱無視關押了二十年的古三通。
古三通非但將全身功力傳給了成是非,還在他身上寫下了八大派武功,讓他直接一飛沖天。
但想要重演這一奇遇,卻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奇跡。
古三通之所以會傳功給成是非,有以下三點原因,都是玉連城不具備的。
一來,成是非本身沒有武功,不可能是朱無視派進來的探子。
二來,古三通中的純陽指傷勢復發,只有三天活命的時間,否則又怎么愿意將一身精純深厚的功力輸入別人體內。
三來,古三通和成是非是有著血脈關系的親生父子。古三通當然不知道,但以他超凡脫俗的修為,卻隱隱能夠察覺到一種血脈上的親近,對成是非大有好感。
若換做其他人來,古三通不將對方吸干吸盡,那就算是善心大發了。
噠噠噠!
突然,長街震動。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猶如雷鳴。但見喧囂熱鬧的人群轟然四散,帶著說不出的慌張之意。一行三十余騎策馬奔騰,肆無忌憚的在人群穿梭著。
一旦遇到有人來不及躲閃,這群鐵騎便是一鞭子抽出,絕不手軟。
鞭中攜裹著龐然大力,直接將人抽飛,皮開肉綻,行事可謂囂張跋扈、肆無忌憚。
人群中本也有俠士義憤填膺,欲出手教訓這群狂妄之徒。但瞧見他們腰挎繡春刀、身著飛魚服,而且個個氣息悍勇,眼中綻出精光,便不由把頭一縮。
待這群騎士走遠了后,才有人憤憤不平道:“曹正淳那該死的狗賊,掌控東廠和錦衣衛,殘害忠良,不知怎么會到我們這個小地方來。”
“不對,是楊大人!楊大人幾個月前正是因為彈劾曹閹狗不成,才因氣不過而乞骸骨還鄉,只怕這曹閹狗還不肯放過楊大人。”
“快去向楊大人報信,不能讓這等好人遭罪啊。”
玉連城瞧著這一幕,心中并沒有多少波動。
忽然,他的眸光一閃,凝神看向霸刀。
在剛才的一剎那間,玉連從霸刀身上感到了一股恐怖的殺意,雖轉瞬即逝,但卻絕對錯不了。
“有趣,有趣,終于能一睹霸刀風采了么?”
玉連城將一口酒喝盡,人已飄飄而去。
而在樓下賣水果的老板忽然抬頭,向玉連城先前所站的位置瞧了瞧,眸中閃爍著令人無法逼視的鋒芒。但眨眼間就已斂去,笑呵呵的同客人打招呼。
這是一間構建精致的宅院,也是玉連城和柳生飄絮暫時落腳之處。
院落中,柳生飄絮正在練習刀法,發絲隨風飄卷,衣裙宛如蝴蝶般翻飛。只見刀光席卷,一重接著一重,如浪般沖擊高天,整個院落一片飛沙走石。
刀勢雖然凌厲,但柳生飄絮身姿卻是優美曼妙,翩若驚鴻,宛如一曲絕美的劍舞。
“不錯,你的刀法竟更上一層樓了,可喜可賀。”一道黑色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正拊掌輕笑,不是玉連城又是何人?
他也不得不承認,柳生飄絮的武學天賦極其高明,絕不輸給三大密探中任何一人。敗在玉連城手中后,更是知恥而后勇,每日勤修苦練。
即使是在平安酒樓,柳生飄絮也是在思忖如何用刀,如何能擊敗玉連城。
偶爾遇到瓶頸,玉連城只是漫不經心的提點兩句,便能使其頓悟,在刀法上的修為可謂是蹭蹭蹭的上漲。
柳生飄絮瞧見玉連城,那精致無雙的容顏上似乎多了一層寒意,秋水般的眼眸更是瞬間鋒利起來,閃爍著刀一般的寒芒。
“看刀!”
一聲嬌叱中,柳生飄絮腰身一扭,身形鬼魅般突進,玉掌中長刀倏然遞出,刀光閃爍,寒光頃刻間就已將玉連城周身上下籠罩。
她已明白玉連城的橫練功夫尤其強大,所以不求刀勢霸道狂猛,以招法精妙為主。
玉連城微微一笑,輕輕向后一退,不知怎么就避過了這一道刀光。
而柳生飄絮則是步步逼近,刀剛越來越盛。
玉連城也不動手,腳步不斷后退,每一次后退,都能將刀光輕而易舉的躲開。
但很快就被逼到死角,身后就是墻壁,退無可退。
眼見這一刀即將劈中玉連城時,他的食指、中指遞出,已將刀勢夾住。手指在再微微用力,柳生飄絮腳步踉蹌,嬌呼一聲,已跌入玉連城懷里。
“我們才兩個時辰不見,你就這么急著撲倒我懷里來。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玉連城只覺懷中軟玉溫香,一股甘甜清冽的少女幽香在涌上鼻間。
“快放開我。”
柳生飄絮面頰生紅,他微微掙扎,卻是嬌軀發軟,無論如何也無法掙脫開來。
玉連城微微一笑,用手捏著她的下頜,讓她的俏臉仰起,再在她的櫻唇上微微一點,接著從容將她放開,笑道:“有時候我都不明白,你究竟是想給我送福利,還是真想試試刀。”
這些天,柳生飄絮自覺刀法進步甚快,偶爾向玉連城發起進攻。
至于結果,不外乎是屢戰屢敗,屢敗屢戰。
而玉連城每次擊敗她后,都會戲弄她一番,使得她面紅耳赤,嬌喘吁吁。
“你混蛋。”柳生飄絮面露羞惱之色,手中的刀一揚,但瞧見玉連城似笑非笑的臉,卻又將長刀一收。
“今晚我要我要出去見一個高手,你去不去?”玉連城微笑道。
“不去。”柳生飄絮白玉似的臉頰上還有一絲紅暈未曾散去,動人至極。
“不去也好。”玉連城點了點頭:“那是一個絕頂刀法高手,他的刀中殺意太重,見之傷神,你見到他,免不了向他出手,又免不了被他所敗。”
“絕頂刀法高手?好,我要和你一起去。”柳生飄絮猛然轉過頭來,美眸中閃爍著光芒 “你現在想去,我卻不想帶你去了。”玉連城笑道:“不過你若求我,叫我一生玉哥哥,說不定我一高興,就帶你去了。”
“你、你這混蛋!”柳生飄絮柳眉倒豎,那飽滿的胸口起伏不定,玉掌中長刀倏然斬出,刀光沖天,一股寒氣更是自刀上透出,讓人全身發寒。
玉連城動也不動,只是一如先前那般輕描淡寫的夾住刀勢,微笑道:“我一向對漂亮女孩一向大方得很,你雖對我動刀動劍,我卻只對你動手動腳。”
“你……唔唔……混蛋……唔唔……”
黃昏。
天氣驟然轉陰,冷風呼嘯,厚厚的云層壓的極低。
只聽“轟隆”一陣雷鳴后,已有雨點滴落而下。
不消片刻,雨越下越大,越下越急,整個天地都仿佛籠罩著這一片雨幕之中。
這是一座破敗的寺廟,在風雨中飄搖,仿佛隨時都可能傾塌。
一陣馬蹄聲急響后,二三十個身著飛魚服,腰挎繡春刀的錦衣衛闖了進來,他們渾身濕漉漉的,狼狽不堪,嘴里罵罵咧咧,還壓著七八個犯人。
其中一人,年齡老邁,白發蒼蒼,臉上帶著血污,似是受過折磨刑罰,氣息如燭火般微弱,但卻仍是挺直著背脊,似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支撐著他。
這位就是告老還鄉的楊御史楊大人,一生兩袖清風,為人清貧,但還是逃不過曹正淳的魔爪。
“去找木材生火,把衣服烤干。今晚就在這里休息,明早再重新聲路。”
錦衣衛為首的是個彪形壯漢,身如鐵塔,腰懸長刀。他滿面橫肉,有一道從額角劃至唇角的刀疤,使他瞧來更加猙獰可怖。
此人正是以一手“斬虎斷門刀”威名的錦衣衛千戶張開山。
他還有一個綽號,叫做“辣手酷刀”。
張開山雖看似五大三粗,卻精通酷刑,被他一番炮烙,無論什么樣的鐵漢都會變成軟腳蝦,讓交代什么就交代什么。
很快,破廟中升起了一團火焰。
楊開山看向那位白發蒼蒼的楊御史,嘿嘿一笑,露出森然白牙:“老東西,竟敢彈劾督主大人,這次落在我楊某人身上,定叫你生不如死。”
他不笑也就罷了,這一笑起來,那臉上的刀疤仿佛活過來了,像是一條不停扭動的蜈蚣。使人又是惡心,又是恐懼。
“大人,反正這老東西也要死,他孫女也要送去教坊司,不如先讓兄弟們樂呵樂呵。”
“不錯,這丫頭長得的確是水靈靈的,讓人看了心動的很。”
有幾個錦衣衛發出淫1笑聲,目光在一個年輕少女身上打量,少女衣衫破爛,渾身濕漉漉,不停的發抖,但依稀可以瞧出出一張秀美的臉蛋。
楊開山揮了揮手道:“好,賞給你們了,不要弄死了,扇面不好交差。”
“嘿嘿,謝大人。”
“美人兒,今兒就是你洞房花燭夜,哥哥們個個都是你的新郎。”
那小女孩尖叫起來,不停的后退,而幾個錦衣衛則是步步逼近,一臉淫笑。
砰!砰!砰!
忽然間,一陣沉悶的聲音響起,如同一道道悶雷,由遠及近,速度卻是極快,轉瞬間似乎就已到了破廟附近。
“都小心了,有敵人。”楊開山面容一變,頓時凌厲起來,寬大的手掌已按在繡春刀的刀柄上,隨時準備拔刀殺人。
一陣狂風從門口席卷而來。
那高高堆起的柴火被這狂風一吹,瘋狂的扭動,讓眾人的影子也仿佛活了過來,張牙舞爪,搖曳不停。
“不知是何方朋友大駕光臨,錦衣衛千戶楊開山有禮了。”楊開山凝眸看著門口突然出現的一道身影,那身影雖較常人來說頗為魁梧,但比之他來還矮了一分。
只是這道身影給人一種頂天立地的感覺,如天柱般挺直。滾滾氣機涌蕩而出,竟讓在場一種殺人不眨眼的錦衣衛為之心顫,個個手按長刀,全神戒備。
“你們可以當我是來避雨的,也可以當我是來殺人的。”
那人的聲音低沉,卻震得整個破廟都在顫抖著。
他緩步而行,已邁入破廟之中。
只見這人頭戴斗笠,微微低頭,遮擋了面容,只能依稀看出下頜有著微微的胡須。
他身上穿著一件黑色勁裝,手里提著一把了不起眼的長刀。
這是尋常江湖客的打扮,但卻沒一個錦衣衛敢小覷這人。
楊開山神情更加凝重。
雨夜帶刀不帶傘。
必是為殺人而來 他們錦衣衛本就不得人心,投靠東廠曹正淳后,更是名聲狼藉,人人喊打,這人的目標自然不言而喻。
“朋友不知我們何處得罪了對方,大家有事好說。”楊開山向兩個錦衣衛打了個眼色,那兩個錦衣衛心領神會,在楊開山說話間,已悄然移至那斗笠人身后。
忽然,繡春刀出鞘,兩個錦衣衛已向黑衣斗笠人殺了過去。
刀光又急又快,劃破長空,這兩個錦衣衛若放在江湖中,都算的上是好手。再加上此時又是聯手偷襲,未必沒有得手的可能。
轟隆!!
就在這時,一道閃電從空中落下,整個昏暗的天地為之一白。
楊開山也是一個恍惚。等他眼前再恢復明朗時,卻不由一怔。
那兩個本該偷襲斗笠人的錦衣衛停了下來,手中的刀繡春刀垂下。其余本來伺機而動的錦衣衛,也一不動。
仿佛在一剎那間,他們就都被點了穴道,無法動彈。
可被點了穴道的人,眼神不該這么呆滯。
就像是死人那般呆滯。
火光照在那些錦衣衛的臉上,楊開山赫然發現他們的額頭上有一很細的紅線。
這一道紅線從額頭、眉心、鼻梁、嘴唇……一路延伸向下,沒入衣服之中。
那紅線忽然濺出血珠。
一粒粒晶瑩如紅瑪瑙的血珠。
而紅線也越來越粗,越拉越大。
忽然間,除張開山外,所有的錦衣衛從紅線中分裂開來,左邊的一半倒向左邊,右邊的一半倒向右邊,鮮血從中間雨水般灑落。
一個個活生生的錦衣衛,忽然就成了兩半。
楊開山的呼吸已停頓,冷汗已將后背打濕。
那原本尖叫的少女,也忽然像是人卡著脖子般,發不出絲毫聲響。不畏生死的御史大人,瞳孔放大,也被嚇住。
這一間破廟,似乎在一瞬間就陷入了某種無言的寂靜之中。
“飄絮,看到這一刀了吧?這一刀縱然不是天下無雙,也差不了多少了。”一把清朗的語聲已從門外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