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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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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他們是不敢光明正大出賣王子庚的,最多只能做到不能他號令,不做他的耳目。可是黑衣人帶著殺氣而來,每個人都覺得自己今日就要死于刀下,后來只是讓他們揭發王子庚,就沒多做掙扎——扳倒王子庚的風險怎么都沒有當場斃命來得大。

  皇帝陛下也沒含糊,朝上就命人押了王子庚到刑部大牢,連丞相府也派人圍得里三層外三層。當朝宰相被下了獄,家眷也被軟禁,朝堂氣氛一度非常壓抑。

  一時間無人再敢提起王子庚這個名字,生怕自己受到牽連。

  王子庚的案子大概查了半個月,除了結黨營私、賣官鬻爵、還牽扯到跟王豹的書信往來中關于邊境用兵的指令,樁樁件件指向造反叛國。

  皇帝賜了斬立決,特許王豹回來奔喪,賞他五十軍杖之后撤職查看,王子庚一案就此塵埃落定。

  王子庚霸占朝堂多年,重要黨羽革職的革職,降級的降級,這是皇帝登基以來經手的最大的案子,殺伐果斷不念舊情的做派也著實震懾了很多官員,在之后很長一段時間內,朝臣人人自危兢兢業業,吏治比之前更加明朗。

  祝耽因為檢舉有功,升為戶部左侍郎。他本就是皇帝手下的紅人,這次在結黨案中助皇帝去除心頭大患,一時間更是風頭無兩。

  祝耽也很配合地朝上朝下做足了佞臣的派頭,有時看得史進一愣一愣的。

  林汝行卸任織造商會卻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順利,因為她的計謀得力,商戶們手中囤壓的一等織錦全部賣了出去,而且搶到最后價格還略有上漲,這如果在平時也不能保證每年都能售罄的。大家感激她臨危受命顧全大局,也覺得她胸有智慧堪當此任,所以卸任時很是遭到了許多商戶的真心挽留。

  不過因為葉沾衣要接替會長一職,大家也不好表現出太多對林汝行的不舍,免得惹新人會長不高興——畢竟葉沾衣可比一個姑娘家不好惹。

  林汝行這陣子眼瞧著林頌合開始移情別戀,自打她退出織造商會,祝耽從未來過,倒是史進有時候自稱路過,會送些吃食或者女兒家喜歡的小玩意過來。

  林汝行問過林頌合,每每林頌合只是說:“是上次子虛山院,你被殿下背去他府上治傷之后,留下史大人對我照顧頗為周到,是個有情有義的好男人。”

  但是林汝行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不過史進目前看來確實是個老實耿直的人,倒是錯不了。

  橘紅總在旁邊說:“小姐就是為了全家上下的安全,才辭去了商會會長的職務,也不再見殿下,少賺很多錢不說,恐怕以后連殿下也要跟小姐生分了。三小姐倒好,招惹誰不好偏還要招惹殿下身邊的人。”

  林汝行想了想回說:“反正她是不會嫁給尋常人家的,必得是官宦之家或者是世家子弟,不是史進也是別人,殿下確是危險人物,不過史進看起來安全多了,不然這么長時間了,這不是也沒出什么事嗎?”

  “現在是沒出事兒,以后誰能知道呢?再者說了,你能為全家犧牲,她怎么就不能了?”

  林汝行只好閉口不談這個話題,以后的事誰知道呢?但是林頌合再不結親,可是真的會著急的吧,難得她有個中意的人,史進家世不錯,背景也清白,為人忠厚老實,她覺得沒有必要非要拆散她們。

  她現在除了多掙銀子,多攢銀子,什么都不想。攢夠銀子就去更好的地段盤下一個更好的鋪子,一定要把優殊定制做成京城第一家。

  倘若林頌合和史進真的能成就這門姻緣,嫁妝也不能落后其他官家小姐,林頌合素來愛這些面子,沒有銀子是萬萬不行的。

  哪怕被橘紅說她爛好人、耳根子軟、順毛驢這些,她都認了,一家人不就是要互相幫襯、互相照應嗎?

  七月流火的季節里,前線送來了緊急軍情:邊境蚩離國終于開始正式發兵了,十萬大軍順著邊境線壓到了隨州地界。

  皇上連夜召集軍機大臣商議軍情,眾人除了震驚之余,只能提議皇上令王豹出戰。前朝老將雖然尚能一戰,但是明顯蚩離國有備而來,京城的武將再趕去恐怕來不及。

  皇帝經過一番深思熟慮,決定采納朝臣的建議,讓駐扎在浙東的王豹抗敵。

  叫散之后,帷幕后又出現一個黑衣人聽旨。

  “你不是武將,方才不便聽令,王豹能不能一戰,你意下如何?”

  黑衣人答道:“微臣覺得不妥,蚩離國大軍已經過了隨州,軍情才報到前朝來,微臣懷疑王豹知情不報,屆時就算發兵,倘若他虛假抵抗做了叛軍,也不是沒有可能。”

  “朕也是這么想的,只是你覺得還有誰可堪一用呢?”

  “微臣覺得,葉沾衣可當此任,當初太子殿下招攬他的時候,也是知道他武功蓋世,有為將之才,絕對不是只在戶部的材料。”

  皇帝陛下捋捋胡子,頗有些猶疑的問道:“朕至今都未見過葉沾衣其人,太子殿下當初讓朕把他招到京城,考慮的是讓他暫時為質子,免得葉氏一族在徐州跟王豹有所勾連,但若說是做將才,會不會太隨意了些?”

  黑衣人仍然堅持:“皇上,依微臣對葉沾衣的了解,他并無心官場,從來想的就是上戰場殺敵,他想做武將。”

  “沒有行軍打仗的經驗,也沒有排兵布陣的本事,還是讓朕再考慮考慮。”

  “皇上,大敵壓境,事不宜遲!”

  皇上負著手在殿內踱了很久很久,終于說道:“也罷,有你作保,那就先試他一試。”

  第二日,太子殿下急召了葉沾衣進宮。

  “想去前線么?”

  葉沾衣一頭霧水:“殿下是何意思?”

  太子殿下將他攙起,一臉正色說道:“蚩離國進犯我邊境,父皇擔心王豹虛意抵抗,要么會白白葬送我軍戰士,要么就抵抗不下輕易投降,所以想派個人前去助他,或者說去監督他。眼下無人可用,有人向父皇舉薦了你。”

  葉沾衣想了想:“多謝殿下舉薦,微臣愿意前往。”

  太子殿下看葉沾衣滿臉激動難以抑制,不由得疑問:“本宮方才說了,是有人向父皇舉薦你,那人并不是本宮,本宮只是負責向你傳達。所以這么說來,你也不知道是誰向父皇舉薦的你嗎?這人應該很了解你呢。”

  葉沾衣見太子殿下多疑,忙回道:“殿下贖罪,是微臣前日跟幾位同僚吹噓微臣武功蓋世,若是能上陣殺敵豈不快哉。大約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所以向皇上舉薦了微臣。”

  太子看著他笑了笑:“如此,甚好。”

  再后一日,皇上的詔書也送到了葉沾衣府上,皇帝陛下封他為衛將軍,即日率領兩千精兵前往邊境助浙東總兵王豹抗敵,不得有誤。

  葉沾衣馬上收拾行裝,還命人給祝耽留下一封書信,就伴著當天傍晚的余暉上路了。

  他接的是密詔,按理來說是無人知曉的,但是他心里清楚,向皇上舉薦他去前線的人一定是祝耽無疑。

  馬背上葉沾衣又想起在子虛山院祝耽跟他說的那句話:我知道你志不在此。

  祝耽接到葉沾衣的書信。還未拆開之時,史進問道:“殿下,葉沾衣有啥事還非得給您寫信呢?”

  祝耽笑笑說道:“你猜呢?”

  史進想了想:“葉沾衣接的是密詔,雖然現在很多大臣們都知道了,但是他總不敢自己寫信告訴殿下您,說他去南下抗敵了吧?”

  “別猜了,看看就知道了。”

  祝耽只瞟了一眼臉色就由晴轉陰了。史進悄悄問道:“說啥了?”

  祝耽將信提在半空中,史進瞅了瞅,上邊清清楚楚寫著:多謝殿下知遇之恩,幫我照顧四小姐。

  “嘿,這孫子這是故意的吧?他是不是來挑釁的?照顧四小姐跟他有什么關系?四小姐是跟他確定關系了還是怎么?我呸,殿下你放心,等他從邊境回來,屬下一定幫你好好教訓教訓他。”

  祝耽呵呵一笑:“你?你上次說替我報的仇,我到現在還沒等到呢。”

  史進見他舊事重提,連忙找個理由就想跑路。

  “回來,你去一趟林府,叫藍月池跟去吧。”

  “藍月池?現在天都黑了,葉沾衣估計都走出二十里路了。”

  “正是因為天黑,為了避人耳目才行,給她找匹快馬,讓她去追葉沾衣的大軍吧。”

  史進心中十分納悶,一個姑娘家,雖然武功高強,膽量也不輸男子,但是總不至于一個理崇國,連個武將也找不出來,非要一個女子上戰場吧。

  這種要求,他見了藍月池都不知道該怎么說,萬一人家姑娘不愿意,殿下這不是強人所難嗎?畢竟戰場上刀槍無眼,誰想去賣命啊。

  但是命令不敢耽擱,還是找個匹快馬去到了林府。

  藍月池接到史進送來的消息高興得簡直熱淚盈眶,跟史進確認了好幾次。

  史進趁四下無人,悄悄湊近她耳邊說道:“殿下說你上次保護四小姐不利,讓王蕊華害人得逞,這次給你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務必要打個勝仗回來。”

  藍月池“啊”一聲:“那要是輸了怎么辦?”

  “輸了沒關系,別回來就是了。”

  “這話不像是殿下說的,我看是史大人自己編的嚇唬我。”

  史進仰頭大笑:“是,殿下沒這么說,這不是給你鼓舞下斗志嗎?”

  橘紅幫藍月池整理了行李,林汝行和林頌合幾人一直將她送到門口。

  藍月池沖林汝行一抱拳:“謝謝四小姐,若不是你給殿下說起,殿下肯定不知道我還有上陣殺敵的夙愿。”

  林汝行剛要張嘴,藍月池一聲“后會有期”,就雄赳赳地跨馬上路了。

  ——可是,我真沒跟耙子殿下說起過這事啊。

  不過看到藍月池心愿達成,她還是替她高興。

  挽留了史進一番,他看了一眼林頌合,有些羞澀的拒絕了。

  掌燈十分,林汝行被祝耽叫了出去。

  “殿下,有事么?”

  “給你送戶部的卸任文書。”

  林汝行接過,祝耽還沒有要走的意思,月下他面色清冷,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看到他的神色。

  “四小姐有空嗎,我們走走?”

  林汝行點點頭,囑咐了門丁去告訴橘紅一聲,就跟祝耽出了門。

  祝耽走得很慢,一會兒看看街道兩旁的房子,一會兒抬頭看看黑漆漆的天,不說話,也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林汝行忍不住問道:“殿下叫我出來,還有別的事嗎?”

  “給我講講你小時候的事吧。”祝耽走在她身邊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林汝行心中微微悸動,莫名覺得耙子殿下的語氣有種說不出的親切。

  小時候,這樣的問題從沒被人問起過,倒是讓林汝行生出一絲絲的暖意。

  “殿下知道我的名字怎么來的嗎?我是家中最小的女兒,我爹一直盼望著我是個男孩,將來好繼承香火家業,所以我出生時,我爹很不高興,連名字都沒心情給我取,只是說了句林家,絕矣就離開產房了。”

  祝耽眸中有些惺惺之色:“所以,這就成了你的名字?”

  林汝行解嘲地笑笑:“是啊,總不至于真叫林絕矣罷了。”

  “我爹過身之前,仗著我祖父經營的人脈關系,又得些許遠親體恤幫襯,才不致林家萎靡。但畢竟人走茶涼再加上年常日久,幾處世交也漸漸走動稀疏,而名下商鋪掌柜欺負我爹根基淺薄,多有人鉆營徇私,所以一年下來總是入不敷出。

  七歲之前,我每日都偎在灶臺旁煮茶燒飯,以便讓母親省下光陰投身女紅,待到集日我再做小子打扮,將母親的活計當街叫賣,所以我至今對男女大妨不甚走心,也時常扮了男裝出入市井。殿下那日應該見過的,我如今也是每隔一段日子,總想穿一下男裝出門。

  那些年我娘做女紅的所得,大部分換了米鹽針線,再加我的筆墨紙張——縱是家道再艱難,我娘也一直堅持教我讀書識字。

  后來我家的頹勢還是愈加明顯,早前我爹最為得力的幾個手下,后期卻中飽私囊者多、攜款逃越者多、另謀出路者多,留下一堆白契和賬簿,便全做鳥獸散了。

  眼看我家老小就要淪落到上街討飯的境地,我祖父的一位故交幫襯了我爹做了織錦生意,這才重振林家產業。我爹其實深諳經商之道,只用三五年光景,就得扭虧增盈,雖然遠不及他人富庶,卻也肉眼可見地蒸蒸日上。”

  “所以,你爹過世后,你接管了林家的生意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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